“我——”
“等會。”許娓娓又扭回臉來,有言在先,“要是跟那傻逼有關係你就彆告訴我了,聽了影響食欲。”
“沒有。是我想是我想繼續跳舞。”
“那就跳啊。”許娓娓順口接道,手上收拾的動作不停,她不太明白這種事為什麼要想一下午,“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在家時你爸不讓你跳你沒辦法,現在你都搬出來了,他又管不到你了,你想跳就跳,高興乾什麼就乾什麼,想那麼多乾嘛。”
沈梔一怔,竟然無言以對,是她一直在想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日子,陷在怪圈裡出不來了。
然而許娓娓說得沒錯,她想那麼多有什麼用?她現在還能跳,還想跳,高興跳,那就繼續跳。
沈梔吃飯也風卷殘雲了一次。
吃飯完飛速回到家翻出從沈家帶出來的練功服換上,她站在落地鏡前,有點恍惚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身黑色的練功服帶出來時她隻是想著留做紀念,沒過多久的現在,她卻又一次把它穿上了。她的身體在緊身練功服的包裹下曲線畢露,肩膀單薄平瘦,腰肢柔軟纖細而有力量,雙腿長直又緊實,她的老師曾經說過,她是天生為舞蹈而生的好苗子。
沈梔在鏡子前麵坐下,雙腿繃直,上身直立,勾腳再繃腳,然後她伸平手,放鬆呼吸,向前延伸下壓。
她仔細算算已經有六年沒有跳過舞,她還記得她當初為了藝考突擊時,連這個最簡單的基礎拉伸動作下壓到底都覺得疼,更遑論車禍之後,她連做都做不到。而現在,她還能輕輕鬆鬆的壓下去!
壓完前腿,沈梔變換姿勢,前腿繃腳收回,後腿用力繃直向後拉伸,保持平衡,身體向後下壓,然後是壓旁腿、橫叉、豎叉、豎叉抱前腿、豎叉後下腰
沈梔把地麵基本功的訓練內容複習過一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細汗,站起來左右腿各溜五組,她直接把右腿繃直搭上牆,身體用力向前壓到極限,開始耗腿,十分鐘後,左右腿交替。
大半個晚上,沈梔都在複習這些隻存在在記憶裡的東西,她把客廳的茶幾雜物全部清空,吊燈開到最亮,水晶玻璃燈墜在明亮的光線折射下,撒了一地細碎的流光。她就踏著這一地的光芒不停歇地翻、轉、跳躍,從這邊到那邊再回來,直到精疲力儘。
沈梔終於累得躺在地上,汗水流過額頭糊在眼睛裡,頭頂亮如白晝的燈光在被汗水模糊的視線裡暈成一塊一塊的光斑。
她閉上眼,聽見寬敞安靜的客廳裡唯一的聲音,是她的心跳聲,咚、咚、咚。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夏天裡,她像現在一樣,躺在舞蹈教室裡的木地板上,窗外是盛夏午後熾烈**的陽光,她看著在窗邊照出一個七彩小圈的陽光,忘了沈振安難看的臉色,忘了孫楚對她的刻薄,也忘了顧成沂的呼來喝去,什麼都沒有,隻有累到極致後的滿足與放空。
那大概是她至今能記起來的,最後無憂無慮的時光。在那之後不久,她就再也沒去過那間教室。
但這次會不一樣的。
沈梔躺在地上休息夠了,起來找出手機給曾經從小教她跳舞的老師發了一條信息,然後拿了換洗衣服去衛生間洗澡,洗完澡把頭發吹到半乾出來,手機還是不聲不響沒有回應。她拎了書包回房間寫作業,寫一會看一眼手機,再寫一會再看一眼,沒多久心思就飄遠了。
教她跳舞的老師是她媽媽生前的朋友,曾經擔任過歌劇舞劇院的首席舞者,性格強勢說一不二,對她期待很大也很嚴厲,她最開始去學舞蹈的時候和她關係很不好,被她摁腰掰腿,回回虐到哭著要去找媽媽,後來長大一點她喜歡上了跳舞,關係終於緩和下來,再大一些,懂了她的良苦用心,理解了她的期待,就越發認真地練舞,拿了很多比賽的獎杯回來給她。沈梔還記得自己曾經和她說過,說再過幾年就去報名參加桃李杯,拿一個金獎送她。然而老師也沒能等來她的金獎,沈振安就不許她再跳舞了,她給老師打電話說明原因,老師比她還要生氣,可是也沒什麼辦法。到後來藝考的時候,她也想過去找老師幫幫忙,但終歸沒能開得了口,再後來就慢慢斷了聯係
手機還是沒有動靜。
沈梔合上眼前的作業,心有點沉不下去,她的老師在這幾個月裡會不會遇見了比她更有天賦更喜歡的學生?會不會不想教她了?會不會沈梔突然動了想下樓去買包煙的念頭。
她很快掐滅了這個想法,從冰箱拿了隻酸奶出來,吸管剛一紮下去,手機就響了起來,不是短信,是電話!
沈梔放下酸奶迅速跑回房間,剛把桌子上的手機拿起來,表情就淡下來了,她把手機扔回桌上,不接也不掛,回廚房去拿酸奶了。
手機自得其樂地響個沒完,好久鈴聲才停下來,未接來電裡赫然顯示著三個字。
顧成沂。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