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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梔一覺睡了十幾個小時,睜開眼時夕陽西斜,陽光沿著窗欞一寸一寸掃進來,照在空氣裡能看清浮動的細小塵埃。
這一覺睡得沉實香甜,身體裡積壓的疲倦一掃而光,從身到心,都充斥著久違的愜意舒適。眼皮掀開又闔上,她翻了個身,讓陽光掃在臉上,慵懶的溫度投灑過來,閉著眼睛都仿佛能感受得到太陽薄紅色的光芒。帶著顏色的溫熱細膩地親吻皮膚,這感覺太好,好到她已經記不清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是在什麼時候。
蜷在床上又眯了一會兒,沈梔戀戀不舍地從被子裡坐起來,睡得太久加上大半個晚上的痛哭流涕,讓她的頭有種宿醉之後的鈍疼感,暈暈沉沉。
她使勁揉了揉太陽穴,眼動頭不動地在房間裡找了一圈,汪也人沒在,但東西還像昨晚一樣沒動過,沈梔想他可能醒得早出去了,剛想趁著這點時間衝個澡,找了換洗的衣服慢吞吞移到衛生間門口,才聽見裡麵有嘩嘩的流水聲。
——他昨晚答應陪著她說了不走,就真的等她醒來哪也沒去。
這個念頭讓沈梔才因為沒看到他而生出的一點失落頓時被門內的水聲衝走,花灑噴出的水響都叫她聽出了淙淙泉水從山上流淌下來的清脆。沈梔有點高興,可是這畫麵稍微想一下,她又覺得自己有點猥瑣:汪也在裡麵洗著澡,她就杵在外麵對著門嘿嘿傻樂。
沈梔抱著衣服要往回走,汪也卻已經看見她了,衛生間門上嵌著磨砂麵的玻璃,人在裡外都各自看不清另一頭,但那麼明顯的一塊黑漆漆的人影總能看到,汪也臉上一熱,明知道他在淋浴這個位置沈梔從外麵連他的影子都看不到,可還是忍不住往裡又走了走,問:“阿梔你要用衛生間麼?再等一下,我在洗澡,很快就好。”
“不用!”沈梔怕他以為自己繼昨晚撲倒他之後又故意跑來偷看他洗澡,趕緊解釋,“我以為你沒在,你慢慢洗,我不急”
說完她轉身跑回外間,把衣服扔到床上,在旁邊的化妝台前坐下。
昨天晚上住進來以後還什麼東西都沒往外拿,台麵上乾乾淨淨的,沈梔坐著正對一麵鏡子,什麼影響視線的障礙物都沒有,她一張熬夜痛哭過後憔悴的臉在裡麵一覽無餘,頭發一綹一綹地支棱著,無精打采,呆相橫生。
她把她能最大限度說出口的曾經、情緒都釋放出來讓汪也知道了,就像從願意為了喜歡的人細致地描眉畫眼到願意在他麵前素麵朝天,邁過一道坎,關係變得更隨意又更親密,讓她漂浮不定的心穩穩靠岸,從此她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真的有另一個人能感同身受她的喜怒哀樂,這種感覺沈梔找不到準確的詞句去描述,或許是依賴變成依靠,喜歡變成了深深的喜歡。
她從前的生命乏味苦情得好像一把黃連,愛是種什麼樣的體會她不知道,也不敢輕易把這個深沉又虔誠的字眼說出口,但她懂得深切的喜歡,好比在心臟裡包裹了一顆珍珠,光滑的、小巧的、堅定的,在柔軟的心間正中,散發著讓人充滿力量的光芒,被溫柔摩挲。
沈梔托腮坐在鏡子前等著汪也出來,偶爾瞅一眼鏡子裡,看自己不太好看,再看一眼,想到他會抱抱這樣的她還給願意給她梳頭發,又意外地有點順眼。
她孤芳自賞地正來勁呢,床上的手機突然開始響。
沈梔從枕邊摸過手機來,是她們幾個女生的小群在彈消息,推送有延遲,消息已經刷過去好幾十條,她這邊才開始有提示。解鎖上翻,沈梔看見幾張照片,是她從昆明寄出去的花許娓娓三人收到了。
簡彤和餘湘都很有詩一般的少女情懷,凹角度找光線,拍完了還修圖加濾鏡,一捧花都拍出了特彆的意境。沈梔選了幾張保存下來,等翻到許娓娓的時她就知道她那天的預感不是空穴來風。
許娓娓拍的照片裡,撕開的膠帶和剪刀強勢入鏡,保溫棉跟花外套著的紙殼更不用說,快遞包裝上碩大的四個“鮮花速遞”旁邊就是她悉心選了半天的玫瑰,狂野而原始地躺在金燦燦的地磚上。
正惆悵著,那頭又彈了多人視頻過來。
沈梔窩回床上,找了個安全的角度,確保汪也從衛生間出來萬一穿戴不是那麼的整齊也不會意外進入攝像頭範圍,才接了視頻。
她的臉一出現在畫麵裡,餘湘一對柳葉眉就挑高得能掛燈籠。
“你這是乾嘛去了?怎麼出趟門玩一圈給自己糟蹋成這德行了。”
沈梔摸摸臉,“也沒乾嘛,就是昨天睡得晚了點,才醒。”
她一開口,這把比老煙槍還沙啞的嗓子給許娓娓都驚著了,她還想問問鮮花餅怎麼少了個餅直接變成鮮花了,一聽她說話,也顧不上問彆的了,“嗓子怎麼了?在那頭水土不服病了?”
簡彤正給她的滿天星往花莖上紮絲帶呢,接了視頻第一眼沒顧上往屏幕上瞟,這會兒聽見倆人說話,一眼看過來,還沒說什麼,餘湘忽然笑了,她笑裡憋著壞水兒,眼睛眨了下,“睡得晚,嗓子還啞了,又是這副慘遭蹂躪的小模樣,你說實話,昨天晚上乾什麼壞事了,嗯?”
餘湘長得純,芯裡正相反,一點不往正道上走,淨不學好。她這麼一指路,許娓娓這個腦袋裡也沒裝什麼冰清玉潔東西的立刻順藤摸瓜,秒懂,和餘湘對視一眼,倆人不約而同地露出個騷裡騷氣的笑。
許娓娓大眼睛盯著沈梔,瞳仁閃爍,“喲,真看不出來,汪也在學校看著挺是那麼回事的,出了門就天高任鳥飛了,手那麼黑,很可以啊。”
“天高任鳥、飛。”餘湘咂了咂這句話,尤其那個鳥字,她念了兩遍,笑得更厲害。許娓娓說時沒想那麼多,叫她一笑,也回過味兒來了,兩個半大不小的姑娘對著手機樂得一個比一個不正經。
簡彤都聽出門道來了,捂著手機趕緊往屋裡跑,跑進來就瞪眼,“你們小點聲!我沒戴耳機!被我媽聽見我要被拷問到死的!”瞪完眼了,她也跟著樂上了,眼睛都笑彎了,還邊樂邊問:“吱吱,你現在什麼感覺,給我們講講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