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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梔屏息凝神地等著。
醫生拿著她帶回來的片子檢查結果逐張看過一遍,終於對她道:“胸腹腔內沒有臟器損傷和出血情況,沒什麼問題,左肱骨大結節撕脫性骨折,但骨折斷端移位也不是很嚴重,打外固定,基本46周就可以痊愈,平時注意功能練習,多補鈣,皮外傷按時上藥,觀察發炎情況,不要碰水,縫合一個星期之後回來拆線。”
沈梔聽完,斟字酌句地消化了好一會兒,才又慢慢地,一字一頓地問:“您是說他沒事嗎?”
女醫生正在低頭寫藥單,一聽她這個問法,頓時不滿,“這怎麼還叫沒事呢?躺都躺不下了,睡覺得趴著,這叫沒事?”
“我的意思是,他沒大問題麼?”沈梔被凶了句也沒脾氣,還誠誠懇懇地問:“他檢查結果,真的沒大事麼?”
“哎你——”這女醫生明顯脾氣不太好,聽她囉裡囉嗦的質疑更加不滿,放下筆把寫好的藥單扯下來,正要塞過去轟人了,一抬頭,看她臉都花了,眼睛裡還懇切滿滿,歎口氣,伸出去塞藥單的手又收回來,抽了幾張檢查結果指給她看,語速依然很快,但儘量通俗地給她細致解釋了遍,“這下明白了嗎?”
沈梔點頭,女醫生把手裡藥單拿給她,“就這些藥,內服外敷的方法用量都寫上了,現在藥房已經關了,明天再來開,等不及出去買也行。”
沈梔又仔細看了遍,確定每個字都能看明白,才跟她道謝,轉身出門。
餘湘幾個正在走廊裡守著陸璟之掛水。
他人還趴在病床上,骨折的左肩已經做了簡單固定,剛睜開眼醒了一小會,現在又睡過去了,但因為背上的傷,睡也睡不安穩,呼吸時輕時重。
季一先看見她出來,噌一下從長椅上彈起來,問:“怎麼樣?!”
其他幾個人也跟著轉過頭來。沈梔把手上的幾張片子遞給他們,藥單仔細折好放進口袋最裡,說:“沒大問題,內臟沒什麼事,骨折和外傷要養。”
萬幸!幾個人一齊鬆了口氣。
餘湘看了眼人來人往的過道,對沈梔道:“我剛問過了,醫院已經沒空床位了,連現在這個都是問急診借的,掛完水就得還回去,但他這樣今天晚上走肯定是走不了了,是租張床在走廊裡先湊合一夜還是怎麼樣,你看呢?”
“不用在這租。”沈梔說:“我小姨剛給我電話說聯係好醫院了,一會兒有車來接,今晚就直接轉去恒宜那邊。”
話說著,許娓娓從外麵打完電話也進來了。
她這通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回來這口鬱氣也沒吐出去,寧洲叫她彆著急上火,給她十分火熄到了五分,但現在不能立刻殺回去,氣還得多憋兩天,五分火又冒回了七分,她說:“我跟我哥說完了,事他知道了,但他人出門了沒在青城,讓咱先緩兩天彆冒頭,有什麼賬等他回來慢慢再算。”
算賬倒還是其次的,陸璟之今晚的去處有著落了,但他們這撥人的還沒有。
已經快十一點了,學校鐵定回不去,出門吃火鍋也沒人特意帶上身份證等著晚上睡酒店的。沈梔想了想,說:“這樣,我在這等著恒宜那頭來人接他,你們去我家吧,門鎖603572,先湊合宿,明天一早再回學校去。”
確實也沒什麼彆的地方能去了,隻能先這樣。幾個人商量了下,餘湘和季一留下陪她一塊等著給陸璟之送到那邊醫院去,許娓娓帶著其他人先回去。
“那我們先走,你們安頓好他也早點回來,有什麼事都明天再說。”
許娓娓幾人先走了,陸璟之水掛完,季一和餘湘去跟急診商量多借一會兒床等人來接就還,沈梔坐在長椅上看他趴著的側臉。
他呼吸比剛才要平穩許多了,但還是睡得很不踏實,闔著的眼皮偶爾輕輕顫一下,睫毛也跟著顫,眉頭不知道為疼還是什麼,始終皺著。沈梔越看上半身傾得越近,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想替他撫一下眉心,快觸到他的臉時,忽然驚醒,想起寧洲剛說的話來,指尖停了停,還是攥進手心裡,慢慢放下來坐了回去。
餘湘在不遠處站了一會兒,看她完全把手放回去坐直,才朝她走過去。
沈梔轉過臉看她,“同意多再借會麼?”
“算是同意了吧。”餘湘在她旁邊坐下,“季一正在那兒一口一個姐姐地跟幾個他姨媽輩的護士撒嬌呢,你沒看見,幾個護士叫他喊的看他時那憐愛的眼神。”
想象下季一眨巴著漫畫大眼賣萌的模樣,沈梔彎起嘴角笑了笑,一眼轉回來看見陸璟之背後淋漓成片的傷口,笑容又落下去了。餘湘看在眼裡,說:“醫生不說沒什麼事麼,不用太嘀咕他,他身體好著了,去年剛入冬時鬨流感,我們班一個接一個,幾乎都被傳染了,全在吸鼻子擤鼻子,他在一個教室的病毒裡,藥都不吃,就靠個口罩屹立不倒。”
口罩沈梔想再笑一下,可是笑不出來,一低頭,眼眶一酸,忍著一晚上沒敢掉的眼淚吧嗒一下,砸在了醫院走廊的地磚上。
餘湘輕輕握住了她沒傷的那隻手。沈梔很快又抬起頭來,她還在等著電話,現在也不能哭,她用力把沒流出來的眼淚憋回去,餘湘適時遞了張紙巾給她,說:“寧洲剛說的你彆往心裡去,他那個人就那樣,不說話時不說話,說話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他和陸璟之關係挺不錯的,也是看他這樣心裡不舒服。”
“我知道。”沈梔拿紙巾蹭了下眼睛,點點頭,“我沒怨他,我就是”
就是覺得他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