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叫她這麼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他也有點繃不住,心裡罕見地覺得沒底,怕她看著看著就冷不丁笑出聲,再以牙還牙地蹦出來個“蠢”,以評價他昨天的自我感覺獨特良好、無腦熱血、突然謎一樣的充滿責任和使命感地,替她接的那通電話。
但還好他臉上沒表情沒慣了,心裡風起雲湧,臉上波瀾不驚,再者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說崩立刻就崩,還不至於。
正膠著時,餘光不經意瞥見什麼東西朝這頭滾了過來。
垂眼一看,是隻滾圓的西瓜。
從牆那頭軲轆著滾過來了,滾到他門口腳邊,自己停下了。
他略微想了下,心裡突然就有底了。
沈梔欲哭無淚,想抱著瓜轉身回家。
察覺過來陸璟之在笑什麼,她就想把腦袋掖進脖領裡掉頭走人,真是越怕越來,早知道這瓜它會自己滾,她就應該給它砸個裂嘬地上!
倘若是今天之前,她帶個瓜來也沒關係,在醫院時她還給他削過蘋果塊了,拿個整瓜算什麼,但今時不同往日,上次削蘋果塊可以說是為了攤牌做鋪墊,打棍子之前怎麼不得給個甜棗,沒甜棗就給甜蘋果。
可現在這時候這麼敏感,一個眼神都能看出耐人尋味來何況實打實,尤其她還給藏起來的一個瓜!
沈梔手忙腳亂地放下保溫桶,蹲下就要去抱瓜,嘴上還此地無銀地呐呐解釋,“我嫌沉,就先撂下給放在一邊了”
“嗯,是沉。”陸璟之聲音裡帶著笑,跟著蹲下從她手裡單手接過那個排球大小的瓜,沒等她再說什麼,站起來轉身往屋裡走,“所以我拿吧。”
他說後半句時語氣裡已經沒有笑意了,還特彆體貼地給她留了點麵子沒看她,可沈梔站在他背後,看著他腦後正中支棱著的一小撮頭發,都仿佛支棱出了八個字來:誌得意滿、意氣風發。
陸璟之這次見好就收,把瓜拿進廚房裡去放下,再回來,不止說話不帶笑,連臉上的神情都恢複正常。
沈梔能來就不易,還比平常給他多捎了個瓜,他不見好就收,她沒準就真走了再也不來了。
他在茶幾前坐下,沈梔不聲不響地把保溫桶推給他,也不說話,在他側麵單人沙發上悶不溜秋地落座。兩人默契地都不提剛才那茬了,陸璟之得了便宜也不賣乖了,隻在打開保溫桶時愣了下。
還是魚湯。
他抬頭看了沈梔一眼。
沈梔這湯才第二次做,昨天晚上她嘗過了感覺過得去,但畢竟之前沒做過,今天手還是有點生,見陸璟之擰了蓋就看過來,她問:“怎麼了?是有腥氣麼?”
陸璟之隻是有點詫異連著三天都是魚湯而已,看她一臉認真不確定地問,忽悠有個猜測,他想了想,模棱兩可地道:“也不是,就是好像和前兩天的不一樣。”
沈梔哦了聲,剛從瓜坑裡出來又掉進魚坑,完全沒意識到他在套她,他一本正經地問,她就一本正經地答,直接道:“今天是鱸魚,我以前沒做過鱸魚湯,你嘗嘗,覺得味道不好就不喝了,我明天再試試換彆的魚做。”
所以還真是為了他現學現做的。
陸璟之低頭把臉埋進了湯罐裡,不鏽鋼壁映出他嘴角上揚的臉來,他喝了口,說:“沒有,不腥,挺好的。”
沈梔說:“那就好。”
陸璟之不說話安靜低頭喝湯了,沈梔就在旁邊看著他,看他先喝淨湯水,再拿勺子去撈配菜和魚肉,其實除了湯裡麵也沒多少東西了,但他一勺一勺挖得很認真,也不知道該說他太懂得節約不浪費,還是太把她的勞動成果當回事。
沈梔看著看著也不由自主地有點想笑。
她張開托在下巴上的手,手指遮住臉往旁邊轉了下,嘴角飛快揚起來一下又落下,然後接著轉回來,看他拿勺子繼續在罐裡挖,又看了一會兒,她眼神落到了他不羈的發型上。
能保持住這個驕傲的硬度立起來
想一想,他好像頭發也好幾天沒洗過了,但勝在短,出油都不明顯,到現在也隻是睡一覺就狂亂了點。
沈梔出神地看著他,突然冒出個念頭來,要不幫他洗個頭發好了
但這念頭冒出來沒三秒就讓她自己給撲滅了,剛還因為個瓜怕讓他覺得上趕著了,現在看他頭發不對又開始替他難受了,這跟換衣服又不一樣,頭發不乾淨也不影響生活,他自己也沒提出什麼需求,再忍兩天算了,等到能躺下了帶他出去找個理發店去洗好了。
沈梔這個決定做完沒兩秒也讓她自己給推翻了,比念頭還不堅挺,她又看了他兩眼,又覺得他這樣怪滑稽的,他嘴上從來也沒什麼需求,但她要是不幫他,萬一他自己又想辦法彎腰呢,這也不利於他傷口恢複啊。
沈梔在三秒兩秒,兩秒三秒之間反複猶豫了個來回,最後還是三秒占了上風。但她也沒彆的意思,就是覺得他這樣挺難受的,他不說,她基於把他照顧好了的原則,也得問一下,再說餘湘跟娓娓不都說了麼,該她負責的得負責,該她補償的得補償,他不同意歸不同意的,她得問,而且他這次隻要說不用,她就不堅持了
沈梔看著他喝完了湯,理由也給自己找充足了,把保溫桶拉回來擰上時,她狀似隨意地問:“那個,我看你頭發有點臟了啊,要我幫你洗一下麼?”
說不用說不用說不用說不用!
陸璟之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她,過了好幾秒,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把事情想歪了,他覺得自己昨天那通電話像犯病,但沈梔好像還挺吃這路的,他本來以為她今天不會來,結果她來了,不僅來還額外帶了個瓜;他隨手抓了抓的頭發,本來是想著怎麼也得鋪墊一下,都做好再忍一兩天才能讓她注意提起的準備了,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沈梔一個三旋就能擰緊的蓋擰了五旋還沒等到陸璟之說話,她實在擰不動了,也沒敢抬頭去看他,抽了桌上的紙巾在保溫桶上下來回地擦,擦完水漬擦手印,擦完桶身擦桶蓋,連桶底都要擦過一遍時——
陸璟之終於開口了,他看了眼窗外,台風快要來了,嘴上乾脆地說了聲,“好。”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