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了套著三層袋子的酒上樓,進門,沈梔拉上窗簾,打開了所有的燈,從裡到外燈火通明,她又開了電視,調到正在重播的晚會台,聲音摁大,在整個屋子的熱鬨裡,拉開了第一聽酒。
沈梔是從十六歲之後開始說給他聽的。
在那之前的部分他基本已經了解,他離奇夢見過的動物園和她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的模樣,就足夠覆蓋她那段不堪回首的年少時光。
再後來呢?
她被趕出家門,她媽留給她的房子被顧成沂騙走,又在他和沈瑤的算計下被撞瘸了條腿不能跳舞,後來她抑鬱了,懷了孕又被逼流產,最後站在天台上以死相逼無果,回到家躺在浴缸裡,放水割脈。
她的經曆一年又一年,可說出來很短,連一個晚上都不用。
沈梔感覺自己醉都還沒醉故事就講完了。
隻是多種酒液混在一起,灼得她胃裡火燒火燎,頭暈,惡心,想吐,卻麻痹了她所有會被“以前”挑起的痛覺神經,電視裡熱鬨的晚會早已經結束了,播放著午夜劇場的冷門電視劇,她仰躺著看著明亮頂燈,壓抑著湧上喉嚨的酒液,讓它們倒流回去。
陸璟之沉默了一整晚,坐在她旁邊一動不動,身上那種哪怕不出聲時都強烈的氣場跟存在感仿佛消失了,如果不是緊扣著她手指的力量還在,他就像座安靜的,無聲無息的雕塑。
沈梔身體不受控製地忽然晃了下,後勁漸漸湧上來,開始燎燒她的清醒,她打了個酒嗝,“你知道血散開在水裡是什麼,呃,什麼樣的麼?先先先一縷縷散開,然後你會看見,水被一點點、一點點、一點點地染上顏色,顏色再慢慢慢慢變深,變成紅、紅的嘔——”
嘔吐感突然強烈得壓抑不住,沈梔從沙發上翻下來,用力捂著嘴跌跌撞撞衝向了衛生間
凶猛的酒勁後知後覺地頂上來,沈梔一直吐到後半夜,陸璟之始終守在門邊陪她,她吐一會胡言亂語一會,話說得顛三倒四,直到膽汁都要吐乾了才終於停下來,衛生間裡暗淡的燈色把她的眼睛照得很亮,但眼眶裡一滴淚也沒有,她倚在牆上看著他,最後朝他張開手,笑得有點傻氣,“抱。”
陸璟之俯身過去抱住她。
沈梔在她熟悉的懷抱裡放心合上了眼皮,踏實睡去。
陸璟之抱著她很久沒動,久到四肢發麻失去知覺,她緩緩起伏的胸口就貼在他身上,帶著濃鬱酒氣的呼吸徐徐噴吐,讓他皮膚上的每個毛孔、身體裡的全部細胞,都近乎貪婪地真實感覺到了她的存在。
她的以前已經過去了,她的未來還沒開始。
陸璟之低下頭,虔誠地親吻了下她的發頂,這輩子還有那麼長,每個明天都充滿未知數,他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但他在這個夜晚就確定,這一生都會和她在一起。
假期後幾天江州的天氣始終陰沉,雨時下時停。
十年的事情太多了,醉到後來不省人事的那晚用來講光刻骨銘心,剩下的瑣碎一時片刻講不完,後幾天兩個人哪裡也沒去,長在酒店裡,除了一日三餐,就是繼續沒說完的故事。
直到離開江州的那天,天氣才放晴,飛機劃過雲層落地天高雲清的青城,下飛機的一刻,青城涼爽的秋風撲麵而來,讓過去在江州的幾天,就像是個潮濕溫潤的夢,夢裡滋生了一場有關以前的故事,現在夢醒了,故事也結束了,要回到現實來了。
回到學校,兩人在操場分開各往相反的方向回宿舍。
沈梔走到樓下時,正和剛從網吧回來的許娓娓在門口遇個正著。
“回來啦,怎麼樣!江州好不好玩?”許娓娓飛揚的神采在瓦藍的天色下格外清晰。
“還不錯。”沈梔點頭,“你這幾天乾什麼了,和寧洲出去玩沒?”
“玩什麼啊!到處是人,你沒看見,南外街這幾天都讓遊客占完了,吃啥啥排隊,平時都要倒閉的這幾天都生意火爆,看得我他媽都想過去擺個攤了,血賺!”
“彤彤呢,她們都回來了麼?”
“昨兒就都回來了,就差你們倆了,哦對!我跟你說啊,季一前幾天讓小樓學妹約出去逛海洋館了!有發展!等會給你看照片!”
兩人邊說邊上樓,進了寢室,沈梔從包裡拿了袋走時許給她的奶糖扔過去,許娓娓長臂一伸從半空撈下來,拆袋拈開顆丟進嘴裡咯吱咯吱地嚼。
“變味了,小時候吃這玩意兒,硬得那叫難嚼,還粘牙,我那會兒老怕把牙粘掉了!結果後來也沒事!”說著嚓嚓磕了兩下她那一口健康的大白牙,聲又脆又響。
沈梔笑著聽她一人說鬨,把包裡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整理,許娓娓剛沒察覺,這下仔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蹦出來句,“梔啊,你這趟江州沒白去變樣了嘿!”
沈梔扭過頭來,還沒問她變在哪了,許娓娓就一拍桌子:“你現在身上有種靈乳交融、天人合一的感覺!你們倆是不是跑江州進行了為期六天的生命大和諧?!”
沈梔:“是不是糖太甜給你齁壞了”
“”
倆人在這兒吃糖逗貧到半截,大和諧的話題還沒討論出個結果來,兩人手機忽然同時震了下。
是餘湘在八人群裡發了新消息。
餘湘:月考出成績了,這會兒學校裡人還沒回來多少,公告欄沒人,約一波看看,走不走?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