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低頭捂住臉,聲音喑啞,“對不起,我控製不住了。”
沈梔走到他身邊輕輕拍著他的背。
她的手指很瘦,但手心很軟,在背上一下下撫摸著,溫柔得好像姐姐的手,季一緩緩平靜下來,通紅著一雙眼抬頭看她,沈梔眼神柔軟,摸了摸他的頭,“要不要出去透透氣?”
歌廳二樓再往上有個自帶的天台。
統共就二層樓高,根本也算不上是個天台,防護欄設置簡陋到約等於無,充其量就是個樓頂小平台。但視野開闊,空氣流通,暖春的風為夜色送來海水的味道,街上難聞的腐朽腥臭和胸口壓抑著的沉悶一起,都被清新的晚風席卷帶走。
沈梔在以季一旁邊席地坐下,遞了罐啤酒給他。
季一接過,扯開拉環仰頭就是咕咚一口,溢出的酒液沿著嘴角流下,滑過他滾動的喉結、脖頸突起的筋脈,最後無聲地沒進領口裡,年輕男孩子朝氣勃發的青春荷爾蒙在短暫無意的動作裡一覽無餘。
酣暢一飲而儘,季一丟開易拉罐,手背蹭過嘴角,雙臂後撐,仰起頭,對著天空長長長長地吐了口氣。
“梔姐,你說我是不是挺丟人的?”
沈梔和他一起抬頭看向夜空。
已經快要五月了,天色不再是冬天時那種一望無際的黢黑,夜幕裡透出深邃暗藍,上麵瑩瑩點點,星光閃爍。
她問:“哪裡讓你覺得自己丟人了?”
“不丟人嗎?”季一手腕一鬆,整個人向後仰躺到地上,兩眼直勾勾地向上望著,空落落地找不到著點,“隻是出去參加個聚會就出了這種事,發生的稀裡糊塗,解決也解決不好,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讓所有人替我操心,幫我扯謊”
他聲音越說越輕,好像風一吹就散了,“我自己什麼都沒做好,這還不丟人嗎”
“為什麼丟人?”沈梔低下頭,夜空裡的星星好像落進了她的眼睛裡,堅定盈亮地直視著他,“你從一開始就沒做錯什麼,看她一個人待在那裡去給她送東西吃沒錯,事情發生之後去聯係她儘力想解決彌補也沒錯,如果你避著躲著裝鴕鳥若無其事地假裝什麼也沒發生,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我,我們,所有人才會覺得你丟人。”
季一呆呆地看著她,好一會兒,他忽然抬手蓋住眼睛,聲音微不可察地哽了一瞬,“真的嗎?”
“真的。”沈梔又揉了揉他的頭發,“不過如果一定要說你有錯的話,其實也有。”
季一分開手指,從指縫裡看了一眼出來。
沈梔在他頭上輕輕一拍,“第一,你不該不告訴我們。”
“娓娓老掛在嘴邊上說咱大風大浪都過來了,你也沒少聽啊,怎麼就不知道有事跟我們說呢?你錯了我們幫你改,你沒錯咱一起想辦法解決,寧洲腦袋被鑿了個血窟窿不也過來了,現在都還好好站著了,你這次還能比他當初鬨的大麼?怎麼就值當過不去了?”
“第二,你不該分不清輕重主次。”
“事的確不是小事,但還不值得你書不念了學不上了把自己的現在未來都搭進去,何況你覺得你這麼做,情況變好了麼?問題有解決麼?”
季一頹喪搖頭,那頭學校一團亂,這邊辛穗也——
來了。
他餘光裡慢慢走進個熟悉的人影,從天台樓梯上來,在門口站定,倒立在他的視野裡。
季一頓時一個鯉魚打挺“噌”地一下從地上彈起來朝她跑過去,看看她又看看沈梔,急得嘴裡拌蒜,磕磕巴巴地解釋,“不不不是,她不是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她是”
沈梔看著走進來的辛穗。
兩條光潔長腿立在風裡露著,上身鬆鬆垮垮地穿著季一的外套,臉上還是剛在包廂裡那副沒表情的表情,但是眼神分明變了,看向她時終於不像是在看死人,譏誚、諷刺、尖銳、冷漠,各種意味糅混在一起的複雜目光裡,清清楚楚地包含著一種叫做敵意的東西。
沈梔不偏不倚地迎上她的眼睛,靜靜和她對視了半晌,最終,辛穗先移開目光,彆過臉看向了彆處。
季一著急忙慌地解釋了半天,整個人始終麵朝著辛穗,分不出半點神來察覺她們兩個這一來一回無聲的眼神交流。
沈梔這才不緊不慢地站起來,該說的說完了,該看的也看完了,她撣撣沾在身上的灰塵,對一無所知的道:“車就在門口,我們先下去等你了。”
說完把地方留給他們兩個,轉身離開天台,往樓下走去。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