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潔和魏大林回了自己的房間,和丈夫單獨待在一起的時候,林潔不複白日的強勢與精明,在煤油燈昏暗的亮光下,眉眼間竟顯現出一縷柔順。
林潔細細翻閱桌上的賬本,她認識的字不多,記得很粗糙,不少錯彆字,可依然看的很認真。
躺在床上的魏大林咳嗽了兩聲,看著妻子煩憂的麵孔,“自從我摔下山把身體摔壞之後,家裡就一直靠你操持,這幾年辛苦你了。”
看著丈夫愧疚的臉,林潔倒是笑了,“你看看你,說的什麼話,我們夫妻這麼多年,說這些虛的做什麼。我現在啊,就指望我們家進前,把高中讀完,分配個好工作。要是能考個大學,那可是光宗耀祖了,我也就沒什麼好求的了。”
林潔說這話的時候,不是平日裡麵目可憎的模樣,就像一個最普通不過的母親,眼裡帶著對孩子未來的期待與憧憬。
聽了林潔的話,本來愧疚在心的魏大林臉上也有了笑意,“你說的對,進前這孩子爭氣,書念得好,腦袋瓜子利索,從小到大,見過他的就沒有一個不誇他。”
本來說的正高興,不知想到了什麼,魏大林的情緒又低落了起來,“就是可惜攤上我這麼一個爹,要是生在城裡那些乾部家庭,不定多有出息呢。”
看到丈夫又怪起自己,林潔安慰道:“你彆多想,進前這孩子孝順,哪會想這些。再說了,他聰明,隻靠自己也能有出息的,村裡和他一個年紀的,不是隻有他一個人考上了高中嗎?”
魏大林歎了口氣,搖搖頭“家裡的事你記得不要和他說,這孩子學習本來就累,聽到這些糟心事又該擔心了。”
“誒。”林潔點點頭。
想到明天還要下地乾活,兩個人又說了兩句話,就熄燈睡下了。
天剛蒙蒙亮,整個赤溪村還沉浸在寧靜之中,整個村子隻有寥寥幾人行走在小路上,帶起一片晨露。
魏希早早就醒了,她輕手輕腳的洗漱過後,就回到了房間裡。桌上是徐衍抄錄的常用英文詞彙,魏希打開窗戶,呼吸著清晨的清新空氣。深深吸氣,魏希覺得早起的困倦好了許多,然後就輕聲念起英語單詞。魏希沉浸於學習,不知不覺,天光大亮。
院子裡的的知青們也陸陸續續醒了,院子逐漸喧鬨起來,魏希見時間差不多了,遂也合上書,將桌麵稍微收拾了一番,就出房間了。
魏希一出房間就看到台階上有一團黑影,先是被嚇了一跳,仔細看清楚,才發現上麵蹲著的是王學恩。隻見他一手托著臉,眼睛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清是王學恩之後,魏希就淡定的移開目光,自從他在車站對一位不知姓名的女孩一見鐘情之後,就常常這樣。又是在房間裡畫女孩的背影,又是去鎮上的車站尋人,可這無異於大海撈針,售票員對於王學恩片麵的形容根本提不起印象。
自那以後,王學恩就化身文藝青年,不時發呆望天。不過這對於魏希她們來說倒沒什麼影響,不堪其擾的是和王學恩同住一屋的陳實和李信。據陳實說,有一天他大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迷迷糊糊看到有一個人影在屋子裡來回轉。
當時就把陳實嚇壞了,還想著赤溪村這麼偏遠的地方竟然也有小偷,正想要從後麵擒住這個歹徒的時候,他轉身了,是王學恩。一問才知道,王學恩大半夜睡不著覺,詩興大發,一邊在屋裡踱步,一邊作詩。
經那一遭,可把陳實嚇得夠嗆,晚上都不敢起夜了,睡前不忘上個廁所。反正從那以後,隻要有心觀察,經常可以在半夜看到王學恩屋子外的窗戶上映著晃動的黑影。
魏希看了王學恩一眼,有些無奈的避過他望天的那個方向,從另一邊過。走台階的時候,心裡還默默念了句step(台階),不知道是不是學的太認真,魏希現在每看到什麼就忍不住想它的英語該怎麼讀。
如果碰上不會的,或者是沒見過的,就會跑去問徐衍。不得不說,徐衍是真的優秀,迄今為止,魏希還沒碰到能難住徐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