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1(1 / 2)

七月份, 汪榮因公出差,要在法國呆半個月。

工作室的日常事務大都交由張蘿,寧安和肖笛來處理。

因為寧安的身份原因,工作室的大部分員工對他都十分尊敬。

而寧安也從不恃寵而驕, 待人接物亦十分謙遜有禮,所以大家都很喜歡他。

這期間,雖然汪榮不在, 鄭文澤卻也經常上來坐坐,對寧安的態度也比以往更隨和親切了些。

偶爾他們還會交流一些專業上的問題,相談甚歡。

而肖笛則正式回歸了汪榮的助理身份, 與寧安在工作上的直接接觸也少了起來。

這讓寧安發自內心地輕鬆了許多。

肖笛對他的敵意,不明顯,但他能感受得到。

隻是他一直以為那是他因為無法拜入汪榮門下而對自己產生的遷怒, 並沒往彆的地方想。

寧安很努力, 每個人都能看的到。

而張蘿的態度,也讓工作室其他工作人員對他不敢有絲毫的看輕。

張蘿十分通透, 自寧安進入工作室第一天起, 隻要是他提出來的, 她都無條件地去協助他,幫助他。

畢竟,僅僅靠“汪榮的學生”這樣一個身份標簽,就足以讓他在時尚圈占據一席之地,掀起足夠的話題度了。

雖然現在的他還隻是一把尚未出鞘的劍,在被打磨與淬煉中。

但未來的路, 隻要不犯什麼大的錯誤,幾乎是可以預見地一路坦途。

如果自己再爭氣一點,那麼將來也不是沒有可能可以與自己的老師比肩。

這個時候的寧安還很年輕,一隻腳剛剛踏進這個圈子裡。

而汪榮又是這個圈子裡難得一見的奇才,所以很多人對他最大的期望與設想,也不過是與汪榮比肩。

超越汪榮這種事,對大部分人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

七月上旬,封允再次飛往美國。

寧安則不停奔波於劇組和工作室之間,和工作人員,助理設計,以及劇組的服化道工作人員開會,溝通,磨合,將思路一遍又一遍地調整。

除此之外,他還要幫忙處理汪榮與外界的各種合作事宜以及活動邀約。

雖然很忙,但每次去劇組,他還是會抽出時間去探班田曉辭。

隻是田曉辭的拍攝任務非常重,大部分時候,他們並沒有機會或者時間能好好聊天。

在這種狀態下,田曉辭的表現終於越來越好,隨著時間推移,他慢慢融入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之中。

在為數不多的幾次聊天中,寧安很清晰地感受到,田曉辭作為一個新人,他“入戲”了。

他的身上似乎忽然背負上了另外一個靈魂,說話做事甚至小動作和習慣,都慢慢和以往有了不一樣的地方。

那是屬於劇裡的男主角孟小群的特質,而不是田曉辭的。

其實這種“入戲”對老演員來說並不能算是褒義詞。

真正有經驗的演員是可以在入戲與出戲之間遊刃有餘地轉換的。

但作為新人,能夠以這麼快的速度融入進去,其實已經十分難得了。

模特這部電影,男主角孟小群的經曆和遭遇其實和田曉辭本人的經曆有些相似。

同樣是單親家庭,同樣是單純的男孩,同樣被命運逼進了黑暗的泥潭裡……

所以有很多情緒,田曉辭是可以感同身受的,也同樣是壓得他透不過氣的。

寧安認真研究過劇本,他理解孟小群的人生,所以即便每次看著他拍,也能很投入,能把自己代入那種情緒。

這種旁觀與代入,也讓他在設計服裝的時候,可以加入更多元素,甚至隻是線條。

用不同的線條來表達情緒,來豐滿它。

有時候他也會冥想,代入到孟小群的身份中,任香煙燒到指尖都無法察覺。

因為那種情緒太過強烈,以至於有時候的確很難抽離。

由最初痛苦又無奈的掙紮與不停的自我否定,但仍咬牙堅持前行,到最後一步步走出泥潭,攀爬到時尚圈的金字塔頂。

他在事業上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卻失去了自我。

他的社交賬號上有了千萬粉絲,他的穿搭代表著品味與潮流,他是各大時尚盛典,設計師和品牌商的寵兒……

可他依然沒有安全感。

一如多年前那個單純的男孩,在父親出車禍後,跪在暴雨中哭求早已嫁給富商的母親。

求她救救他的父親,也救救他。

可是他的母親早就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於是她把母愛都給了另一個孩子。

他永遠記得她母親告訴他,讓他,讓他的父親放過她,他也記得他同母異父的弟弟看他的眼神,猶如看一隻沉在糞坑裡的吸血蟲。

那種厭惡到極致的眼神,讓他渾身冰冷。

他一遍遍地想尋求到最初的那個純粹的自己,那個與父親生活在一起,共食一碗麵,卻依然快樂又有安全感的男孩。

他想再次擁有那種單純的真正的快樂。

可卻一無所得。

他見過的那種光明,卻殘忍的舍他遠去,讓他更覺自己身處的地方,竟然是那麼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

他站在金字塔頂,低頭微笑,眉眼風流,魅力無匹。

萬千人讚他完美,仰視著他,虔誠地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卻無人知曉,他心底有一個黑洞。

表麵上的紙醉金迷與叛經離道,歡場上的瀟灑浪子與風流倜儻,張揚與炸裂的喧囂燈火下,恣意的笑容背後……

那抹沉重灰暗的故事主線如一條撕裂的破舊衣衫,被密密的,淩亂的針線縫補過,針腳歪歪扭扭,醜到讓人不忍卒睹。

那是孟小群的心,那是孟小群的人生,那是孟小群和外在表現完全不同的真實自我。

電影的基調十分沉重,所以張旗才要求服裝要更有衝擊性。

一明一暗,明要明到極致,暗也要暗到極致。

寧安將“明”這一麵,儘量誇張到了極致,款式,配色,甚至針對尚未成型的服裝,所應搭配的舞台和燈光都一一考校後,才謹慎落筆。

他完成了一小部分的初稿,張旗看過後沉默了很久。

寧安的設計,打動張旗的重點並不僅僅是款式本身,最重要的還是那裡麵所包含的情感。

亮麗張揚,如藝術品一般的作品下麵,卻有著一股難以掩飾的,喪氣且悲哀的氣息,絲絲縷縷。

很難用語言去說清楚,但對情感捕捉十分敏銳的人,卻很容易感受的到。

那種無形的情感,帶著一種神奇的力量,很容易就能把人帶入戲中。

張旗看一眼寧安,年輕人正握著筆把他提出的問題認真寫在筆記本上。

他很少稱讚人,但還是說:“你對劇本的理解很好。”

寧安抬頭笑笑,張旗又說:“但細節上我覺得還可以更好。”

“嗯,”寧安點點頭:“我想等老師回來再幫我看看,再做一遍修改後,出手繪圖給您看,可以嗎?”

“可以,”張旗說:“你們那幾套衣服拍攝期都排在後麵,不用特彆急,但要細。”

“好。”寧安點點頭,收了紙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