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8(1 / 2)

十月下旬A市開始降溫, 伴著惹人心煩的連綿秋雨,天氣變的又濕又冷。

陰暗的樓梯間裡,頭頂上狹小的通風口閃開了半扇窗,肖笛和鄭文澤正麵對著麵在抽煙。

冷風攜著細雨絲絲縷縷地灌進來,鑽進衣服裡貼著皮膚,讓人感覺十分不舒服。

最近半個月來, 肖笛似乎憔悴了不少, 人也變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和偏激了些。

此刻,他正低著頭在想寧安和封允的事情。

自從那天之後,他便開始有意無意地偷偷觀察寧安了。

哪怕他身上隻有一點細微到彆人根本無法察覺的痕跡, 都能在他心裡掀起滔天巨浪。

他也開始更晚地下班,偷偷跟在寧安身後, 不止一次成功地看到封允來接他下班。

每次他都躲在黑暗裡, 看他腳步輕快地走向那輛黑色賓利。

看車裡的男人提前下車, 寵溺地為他拉開車門, 將手掌虛虛地覆在他的發頂,護著他坐進車裡。

有時候他們也會靠著車門擁抱親吻,嘰嘰咕咕說幾句他聽不清的話, 然後才分彆上車。

獨留他一個人在那塊黑的幾乎透不進光的角落裡,嫉妒到幾欲瘋狂。

可他偏偏像是吸*毒上了癮一般。

明明知道這樣對自己並不好,明明把自己折磨的也很痛苦, 卻又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他又想起上午寧安遞給他資料的那隻手。

細白的手指上那枚戒圈是如此刺眼,戒圈壓著的指根處, 有極淺的齒痕。

他當時怔怔地看著,眼眶發熱,心跳的厲害,居然忘了伸手去接東西。

直到寧安又把資料往他麵前送了送,笑著問:“怎麼了?”

他笑的那麼明亮,眉眼間的笑意融起來,讓他看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還要柔和的多。

那樣的笑意與眼底的坦蕩無畏,是很幸福的人才能有的。

可這偏偏更襯得他像躲在黑暗角落裡見不得人的怪物。

可是又是誰把他變成了這樣的?變成了連他自己都不喜歡,甚至無法接受的樣子的?

明明是他!

所以他又有什麼資格對著他笑?

他當時強迫自己將視線從他手上移開,接過資料掩住了半邊臉,強作鎮定地說:“沒事。”

不知道是不是他掩飾的不夠好,寧安看他的眼神慢慢浮起了一點疑惑來。

好在他很快就被彆人叫走了。

寧安交給他的是兩套設計稿,是要和汪榮的那批設計稿一起交給秀導,用來初選模特的。

汪榮對寧安是真的好,好到毫無保留,好到竟然要在自己的秀上帶寧安的作品。

不僅如此,還手把手指導他修改了細節,很明顯是想要讓他在這場秀上一鳴驚人。

汪榮秀的影響力有多大,相信這個圈子裡沒有人不知道。

汪榮的秀,幾乎是時尚圈一場隱形的高氵朝和聚會,沒有人願意錯過。

屆時大秀結束,介紹設計師的時候,寧安的名字會和汪榮的名字排在一起,被鄭而重之地介紹給世人,介紹給這個看似包容性很強,實則等級十分森嚴的圈子。

他鄭重地站進去,與他的老師手挽著手,站在彆人奮鬥多少年都無法到達的高位,讓人仰望羨慕。

想一想就讓人嫉妒的發瘋。

他咬著煙嘴的牙齒微微用力,麵部肌肉變得有些猙獰。

如果沒有封允的話,汪榮真的會這麼待他嗎?寧安真的是憑實力而不是借了封允的背景嗎?

在服設上比他更有才華的人並不是沒有,為什麼汪榮隻看上了他?

嗬,並不是憑什麼好事都是他的?

而是最好的那件事讓他占了,所以後麵的好事便都為他敞開了大門,不是嗎?

他越想心頭便越火燒火燎地疼,半晌後終於忍不住長長地籲了口氣出來,借以平複內心的波動。

“怎麼了?最近看你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年底太累了,”鄭文澤笑笑:“等忙完這一陣子,讓你汪老師給你放幾天假,好好歇歇。”

“不是,”肖笛狠狠吸了口煙,說:“鄭老師,寧安他……”

他其實想說寧安他喜歡的那個人並不是汪榮。

更想借此傾訴自己心底那些見不得光的苦悶。

那些東西壓在心底,一遍遍重複,腐爛,讓他覺得很痛苦。

這期間他也去過楚和幾次,卻隻見過封允一次。

封允看他的眼神冷淡到,讓他幾乎以為他隻是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甚至於他都不確定封允究竟有沒有看他?

他隻是一個抬眸,冰冷淡漠,隨即便垂下眼睛,專注於手中的工作了。

那個抬眸太快了,快到他甚至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如果來的是寧安的話,他會是什麼樣子?

他不敢想象,因為對比太過明顯,太過讓人痛苦。

他像鑽進了牛角尖裡,死命想鑽出來,但是卻尋不到出路,他也想傾訴,想把那些痛苦發泄出來。

但話到嘴邊他卻又停了下來,他是想傾訴,但不應該是向鄭文澤傾訴。

鄭文澤喜歡汪榮,很隱晦,在以前,他也隻是猜測。

可自從他喜歡封允之後,他明白了那種感受,更從鄭文澤隱晦的言行舉止中進一步確定了這件事。

所以,他知道鄭文澤有多麼嫉妒寧安,隻是他掩藏的更好而已。

“怎麼了?”鄭文澤看出了他的猶豫。

肖笛欲言又止:“也沒什麼,我隻是覺得老師太偏心了。”

“偏心?”鄭文澤果然很感興趣,但他卻笑著說:“怎麼會?汪榮為人處世一向再公正不過了。”

肖笛笑笑,這是他第一次開始討厭鄭文澤。

一直以來鄭文澤對他都算是照顧有加,但也會經常向他打聽汪榮在工作室的動向。

最開始他隻是以為那是朋友間的正常關心。

可現在卻覺得他虛偽的要命,明明那麼關切,明明心急如焚,卻偏偏還要作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鄭文澤和他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區彆。

肖笛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對誰,然後才說:“老師年底的大秀上,要帶寧安的作品。”

“什麼?”鄭文澤瞳孔微縮,手也微不可察地輕輕一顫,一截長長的煙灰顫抖著墜落在了地上。

除了最初他們還在打拚,籍籍無名的時候,汪榮的秀已經好多年不帶彆人的作品了。

就連鄭文澤的也幾乎沒有過。

雖然他們彼此通過彆的方式為對方宣傳和打氣,可自己的秀,卻是屬於自己十分私密的空間。

像一件藝術品,並不會輕易讓彆人進去打破它內在的平衡。

如今他卻要讓寧安的作品進去?

不過是一個剛收了還沒有半年的徒弟。

他覺得有些好笑,更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問肖笛:“不會是你搞錯了吧?”

肖笛沉默了片刻,才反問:“老師,您覺得這事兒我能弄錯嗎?”

鄭文澤想想也是,這事兒肖笛不可能弄錯。

他沉默著,風挾著雨絲,吹的人從外到內都冰透了。

吹得他忍不住輕輕打了一個寒顫。

本來,他以為汪榮隻是把寧安當做了程前的替代品,雖然很不舒服,但說不定哪天他就會醒過來。

可現在,他竟然有些弄不清楚了。

汪榮到底怎麼想的?難道真的是對寧安動了真心?

鄭文澤半晌沒說話,再望向肖笛的時候,肖笛也正看著他。

肖笛的目光隱晦,有一種彆樣的熾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