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宮人的話音剛落下,四周就陷入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沉寂中。

意識到自己方才提到了什麼,這名宮人全身的力氣驟然被抽走,臉色煞白地癱在地上。

常平的臉色也不好看,很快讓人將這名失言的宮人拖下去,宮中最大的忌諱就是說錯話。

尤其是對著掌握著生殺大權的天子。

看著抖若篩糠的宮人們,他深吸一口氣,原本挺直的脊背慢慢彎了下去,“陛下,康樂宮中的老嬤嬤將那本用血抄寫的經書呈給了老夫人。”

用血抄寫的經書啊,常平之前就同他稟報過,他都快忘了。

蕭焱輕輕地笑了起來,語調說不出的怪異,“畢竟是外祖母的血親,外祖母與他們見麵也是尋常。朕向來都很期待褚家的人進宮呢,你說你們到底在害怕惶恐些什麼?”

常平垂頭不語,其實老夫人要見褚家的郎君娘子是能預見的,也可以說經過了陛下的默許,但前提是不要被陛下遇見。

常平明明知道褚家人受老夫人所召進宮一事,卻沒有稟報給蕭焱便是這個緣故。然而他沒有料到,褚家的人竟然敢從建章宮必經的這條宮道上經過,明著招陛下的眼。

究竟是老夫人忘了吩咐人低調,還是褚家人有意為之……

“他們要去康樂宮,走錯了道,當立即驅逐。”

“不,不必。”蕭焱的嘴角很緩慢地勾了起來,一步一步地走下轎輦,迫不及待地要與他血緣上的表親們見麵了。

隻是走了兩步他才恍然想起來一件事,“不對,朕之前要去參觀褚家的祠堂,被褚三郎拒絕了,在船上的時候又失手差點把箭射到他身上,他見過朕了,現在對朕的觀感肯定不好。”

常平與周圍的宮人們俱都不出聲,隻默默聽著陛下似有懊惱的歎氣聲。

“真是太過不巧,褚三郎如果鬨起來,朕出宮的事就瞞不住了,外祖母年紀漸大,朕不能再讓她費心。”蕭焱想到了前不久小可憐體諒她外祖父的話,左右權衡,猶豫再三,最終決定還是先讓外祖母見褚家那些人一麵。

畢竟,他也要體諒體諒外祖母。

那就稍微等上一會兒,等著他們和外祖母見上了一麵之後,再忽然地出現在他們的麵前,與他的這些表親們好好敘一番“親情”。

既是血親,當然要多見些血,才能知道到底親不親了。

蕭焱打定主意後又一臉愉悅地坐回到了轎輦上,並且吩咐宮人都退下不準驅逐褚家人。

常平不知道陛下去而複返為了什麼,不過他不會認錯那雙黑眸掃過去的眼神。

濃烈的、陰沉的、毫不掩飾的殺心。

陛下想要在這裡要了褚家人的命,等到他們與褚家老夫人見過了一麵過後。

讓他們與褚家老夫人見一麵,是陛下對老夫人這位外祖母的孝心。

雖然這孝心可能會成為老夫人之後半輩子永遠都忘不了的噩夢。

………

沒有宮人上前阻攔,一切都很安靜,曬人的日光也慢慢歇息了,康樂宮的老嬤嬤領著褚家的郎君和娘子們也走的越來越近了。

蕭焱漫不經心地倚靠在轎輦上,因為不想看到褚家人那張惡心的臉,也因為想要遏製住體內的殺意,他開始把玩起手腕上的香珠。

紅色的珠子,散發著和少女身上很相似的香味。

很好聞,也很得他的喜歡。

不過很醜也是真的,他沒有欺騙小可憐,至始至終不滿意的就是這串珠子看起來太簡單粗陋了,和小可憐送給林家人的禮物根本沒法比。

那怎麼行呢?給他的必須得是她所擁有最好的,蕭焱冷著臉威脅她要了第一份禮物。

康樂宮中的老嬤嬤當真是老眼昏花了吧,看不到這裡聚著宮人,也看不到顯眼的轎輦,一意孤行地往這裡走來。

蕭焱能聽到他們的腳步聲,一道、兩道、三道,好多道,他心中的煩躁很重,他們都要來找死關他什麼事。

那老嬤嬤他在外祖母的身邊見過,笑的一臉諂媚的褶子,難看的要死,要不也一起殺了吧?

他聽到老嬤嬤掐著嗓子提醒褚家的一個小娘子走慢些不要摔倒的話,煩的不行,抬起手腕舔了下紅色的香珠。

這老嬤嬤身上還總有一股煙火燎燒的腐朽味道,外祖母說是佛堂的香火氣,可他隻覺得是該死不死的臭爛味。

然後,他就聽到了另外一道截然不同的聲音,柔的似水,是他記憶中才能聽到的悅耳。

“安嬤嬤,宮中路平開闊,心月不會摔倒的,您儘管放心。”

褚心月略落後兄長褚三郎半個步伐,和妹妹褚心雙並排走在一起,溫聲感謝祖母身邊安嬤嬤的好意。

今天的她因為要進宮,和褚心雙兩人都沒有戴帷帽,不僅靈秀柔美的一張臉露了出來,精心塗抹過的妝容也顯與日光之下。

世人皆說,人的一雙眼睛是天地間最精妙的造物,也是一個人全身最具靈氣的所在。

不必刻意尋找,它總能將目光彙聚到這個人內心所至之處。

金黃色的華蓋之下,蕭焱居高臨下地坐在轎輦上,隔著一道珠簾,雙眸死死地盯住了說話的女子。

體內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都在叫囂,是她,是她啊!

那個生了他護著他卻又無情地拋棄了他的女人!

那個僅僅因為一封信就放任他成為孽種不再過問的女人!

那個選擇了家人兄長輕飄飄死在他麵前血液流了一地的女人!

她的皮膚白皙瑩潤,五官的每一處都像是經過上天的雕琢,美自天成,秀氣外蘊,仿若天上的神女下凡。

她還在說話,淡紅色的唇慢慢地一開一合,含出的聲音是久遠的熟悉。

“嬤嬤,前方有輦車,似是宮中的貴人,我等是否要避到一旁去。”褚心月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長,有些猶豫,就怕輦車裡麵是女眷,兄長若不避開是大不敬。

褚三郎也想到

了這一點,立刻垂下了視線,表示他們先停下,讓輦車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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