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規矩多,褚三郎牢記著父親之前交代的話,時刻不敢有失。
“三郎君和五娘子多慮了,陛下後宮至今未有一女。”安嬤嬤手心捏著一把汗,勉強維持住麵上的鎮定,“前方的華蓋輦車,裡麵坐著的人隻會是陛下。”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計劃會如此順利地實現了,本來能吸引建章宮裡陛下的一分注意力就是極幸,眼下他們竟然會直接與陛下的輦車在宮道上相遇!
“五娘子,三郎君,還有小娘子,稍後請隨老奴一起跪地叩安。切記,不可直視聖顏。”安嬤嬤悄悄看了一眼身邊年華正好的五娘子,一顆心嘭嘭直跳。
隻要讓陛下看到這張和明章皇後相似的臉,褚家的危機興許就能解了。
這件事她是瞞著老夫人私下計劃的,但她相信老夫人即便知道了也不會反駁。
褚家隻有這麼一次機會,萬萬不可以錯過了。
眼睜睜看著安嬤嬤帶著褚家的人越走越近,常平的眉頭緊皺,此時他再不清楚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就不配再坐中常侍的位置了。
老夫人深知陛下與褚家的仇怨難解,根本不敢將褚家的人帶到陛下的麵前,眼下發生的一切定然是這個老嬤嬤自作主張。
她是褚家的家奴,看來是收到了青州那邊的授意。
常平忍著深深的厭惡,想要上前嗬斥這個老嬤嬤長眼一些,現在立刻去康樂宮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朕方才說過不準驅逐褚家人,常平,你、要、違、逆、朕、的、意、思。”蕭焱的雙眸中有紅色流淌,他掀開薄唇,一字一句輕的仿佛聽不見。
可常平卻陡然變色,因為下一刻天子就大笑著從輦車走了下來。
笑聲癲狂,常平在宮中的時候第一次聽到。
走上前,輦車的龍紋已經十分清晰,加上隨之聽到的大笑聲,不必安嬤嬤囑托,褚三郎和兩位妹妹就恭敬地跪在了地上,雙手交疊,額頭觸放其上。
褚三郎的心裡一點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般平靜,他之前不是沒有設想到進京之後會遇到姑母的血脈,龍椅上尊貴的天子。可他沒想過會這麼快,僅在他和妹妹們進宮的第一天就遇到了。
安嬤嬤的私心他猜的到,可當天子切實地朝著他們走來,褚三郎的心思反而不再是自己的五妹褚心月。
他想知道,流著褚家血脈的天子會不會在怨恨之餘還保留著一分與他們這些血親的好感。
褚三郎雖沒有見過自己的姑母,但父親書房的那副畫他曾不止一次地見過,也從年長他的家人口中了解過姑母的生平。
她美麗又耀眼,是最具有靈氣的女子,同時她的心底柔軟,與家人的感情都很深。
姑母對於褚家的眷戀難道就沒有一點點流到她誕下的天子身上嗎?
褚三郎有些天真地覺得,也許有一些呢。
在暗紅色的袍角不偏不倚停留在他身後半步的位置,他心裡的
期待達到了最頂峰。
不僅僅是褚三郎,安嬤嬤也開始激動起來,陛下唯獨走到五娘子麵前停下,一定是看到五娘子的臉了。
“抬起頭來,讓朕好好地看一看。”男子溫柔又含著笑意的語氣朝著褚心月而去。
在安嬤嬤的振奮中,褚心月放輕了呼吸,一寸一寸地抬起了頭,以一種跪坐的姿態展示了她的恭順。
“褚氏心月,見過陛下。”
她含著情怯與隱秘的篤定抬眸對上了男子矜貴華美的麵龐,雙目透著一絲淡淡的熟稔。
很迅速但又不意外,從她知曉登上皇位的人是他,就已經無數次地預料到今日的相遇了。
姑母的容貌,她似了七分,加上妝容神態的刻意模仿,叔伯和父親他們有時看到她也會恍惚。
姑母去世的時候,天子已經有了記憶,他不會認不出這張臉。
“原來不是你啊。”蕭焱看到了女子陌生的一雙眼睛,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神色有些失望,不過他的語氣依然溫柔。
哪裡都很像,除了這雙眼睛,與那個女人相比,眼前的這雙眼睛唯有平庸一字。
可其他地方也不行,他體內的血液依舊在叫囂,吵的他腦袋嗡嗡疼。
蕭焱俯下身,長指隔空描繪麵前女子的五官,眸中的陰冷與瘋狂漸漸地顯露,宛若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旁人感受不到,但褚心月已經觸碰到了那股尖銳的危險,渾身僵硬。
“民女褚氏心月,進宮為見家中祖母。”
“不是你,那也該死!”
蕭焱才不管她的口中說了什麼,低低地呢喃,五隻長指已經扼住了她的脖子,沒有一絲心軟,驟然縮緊。
他要殺了她!
突如其來的變故將安嬤嬤和褚三郎等人駭得冷汗直流,他們反應過來後幾乎是瞬間就要看向被掐住喉嚨的褚心月,然後就被宮人們狠狠壓製住了。
周圍是這般的安靜,唯有褚心月臨死前的掙紮聲,以及褚三郎口中嘶吼的哀鳴。
蕭焱的眸底一片冰冷,淡淡地瞥了褚三郎一眼,什麼都沒說,可是又仿佛在說下一個就輪到他了,不急。
褚心月還在掙紮,可能是臨死前的不甘,也可能是篤定破滅的不敢置信,她用儘力氣扯斷了一串珠子。
紅色的珠子在她的眼中最為鮮豔,是唯一的顏色。
一顆顆香珠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有的還碎裂成了粉末,散發出更加濃鬱的藥香氣。
蕭焱黑眸一凜,長指厭惡不已地鬆開了女子的脖頸,看著地麵上更加醜陋的紅色珠子,寒著臉回到了輦車上。
“將他們送到康樂宮,告訴外祖母,朕隻孝敬她這一次。”
說完了這句話,他忍著額角的跳動閉上了眼睛。
現在,立刻,他要去到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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