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們的故事(1 / 2)

時淵說:“你一直在背地裡叫我長尾巴呼嚕怪嗎?太過分了。”他強調,“真的非常過分。”

陸聽寒剛想說什麼,又聽見時淵講:“你怎麼亂給我起外號,我的尾巴根本不長,我也不會呼嚕啊!!”

陸聽寒:“……”

時淵對自己恐怕有嚴重的誤解。可陸聽寒現在難得理虧,通訊錄裡明晃晃一個【打死結(長尾巴呼嚕怪)】,於是沒告訴時淵真相。

時淵說:“至於‘打死結’……”他想了想,“好吧,我確實會打死結。我也不想要一條打結的尾巴啊,可我治不好恐人症。”

陸聽寒從善如流:“我把你的名字和備注都改回去。”

時淵:“……”

陸聽寒剛要改,手被時淵摁住了。

時淵看著他:“不要改回我的真名。”

陸聽寒問:“為什麼?”

“總之不要真名。”時淵說。

獨一無二才是偏心。

陸聽寒:“那要改成什麼?”

“我也不知道,你等我想想。”時淵有點糾結,“在你心中我是什麼形象的呢?”

陸聽寒:“長尾巴呼嚕怪。”

時淵沒收了陸聽寒的所有糖果。

時淵這一想就是一個月,長尾巴呼嚕怪也在陸聽寒手機裡多存活了一個月。

時淵還悄悄問夏舫:“你覺得‘長尾巴呼嚕怪’這個詞是在形容什麼?是很可愛呢,還是很讓人討厭?”

夏舫說:“這是什麼怪詞?時淵,你打過遊戲嗎?”

時淵:“貪吃蛇算麼?”

“害,這種太簡單了。”夏舫說,“我說的是以前那種有副本的遊戲。‘長尾巴呼嚕怪’聽起來至少是個副本裡的精英怪,掉血了還會狂暴的那種。”

時淵沒大聽懂,可他依舊決定,接下來的三天都不給陸聽寒糖了。

這一個月內劇團在排練第四幕戲,也是最後一幕戲。

第一二幕的劇情講到,雷奧殺死樹妖後,發現自己有斬妖除魔的天賦,他為了虛榮四處討伐魔物,最後成了名震四方的大英雄。

沃爾夫岡把這個偽君子和假英雄演得活靈活現。

而第三四幕的劇情,是雷奧領悟了愛和力量,踏上尋找救世神之路。

救世神能驅趕世間的魔物,等雷奧找到祂,卻發現救世神的模樣,正是多年前被他害死的林莫。

時淵扮演林莫,以救世神的身份再次登場。他的台詞隻有兩句:【我會讓怪物消失,但我要你的性命】,和【如你所願】。

排練很順利。休息的時候,時淵還在想怎麼改手機裡的備注。

特蕾西拿了一本童話書過來,坐在他身邊說:“時淵,我給你讀個故事好不好?我昨天剛看到的。”

“好啊。”時淵說。

每次特雷西看到喜歡的童話,總要興奮地找人分享。

之前,她剛給時淵講了兔子精開茶話會的故事,說兔子姑娘到處跑,邀請了小熊、孔雀和大老虎,坐在河邊吃點心——她狡黠地眯起眼睛,說,時淵你猜猜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呀?

時淵想了想:“它們都被感染了?”

特蕾西大為震撼,從此再也不問時淵這種問題。

這回,特蕾西還沒開始講,時淵聽見程遊文的聲音。

程遊文和秦落落在爭執一句台詞的改動。他說:“那是你不懂!這句台詞就得那麼說!”

秦落落:“你想想看,‘我’是個深愛雷奧的舞女。他找救世神的旅途那麼危險,我當然要和他說‘一路平安’啊。”

“不對不對,舞女不是這個性格!”程遊文拿拐杖敲地,咚咚作響,“她說不出這種話的,她就得倚著門說‘你要是不回來的話財產可都歸我了哦。’她就是這麼彆扭又傲嬌的人,絕不會挑明自己的關心!”

他整個人本就慘白得跟紙一樣,情緒激動起來,咳嗽不已。

他們繼續爭執,時淵繼續聽特蕾西講故事,直到程遊文喊了一句:“要是謝中尉在這裡,他肯定支持我!他才是有品位的人,他才是懂我的!”

“得了吧。”秦落落說,“人家忙死了,沒空搭理你。你看看他都多久沒來劇院了?”

程遊文嘴裡嘟嘟囔囔,最後氣憤地拄著拐杖走了。

謝中尉,這名字聽著太熟悉了。時淵突然意識到什麼,問特蕾西:“你知道程先生說的‘謝中尉’是誰嗎?”

“知道呀。”特蕾西輕快回答,“謝千明中尉嘛,程遊文可喜歡他了,之前每寫一版劇本都要發給他看,還說什麼世界上隻有他是知己。就是最近我們都沒見到他,上次試演,他也沒來,可能軍隊裡太忙了。”

時淵一愣。

脖頸上的狼牙吊墜還在,他從沒覺得它有那麼沉重。

“你怎麼了?”特蕾西問他。

“沒什麼。”時淵搖搖頭。

這天晚上,陸聽寒坐在客廳沙發看書,時淵窩在他身邊說:“我和你講過,我加入劇團是因為謝千明,他還給了我這個狼牙吊墜。”

陸聽寒:“嗯。”

時淵:“劇團的編劇叫程遊文,我今天才知道他很喜歡謝千明,還在等他回來看演出。我……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程先生,謝千明已經死了。我要怎麼辦呀?”

陸聽寒頓了一下,看向時淵反問:“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啊。”

陸聽寒說:“我不能幫你做這個決定。”

“為什麼不能?”時淵困惑地蜷起尾巴,“你是我認識的最厲害的人。”

“但這是你的故事。”陸聽寒說,“從你遇見謝千明、答應他加入劇團開始,這就是屬於你們的故事了。”

時淵不是很理解,努力思考了一會,又說:“你也和謝千明關係很好?”

陸聽寒和謝千明很熟,光是看一眼那吊墜,就能知道是他的。

陸聽寒回答:“我提過他以前是我的上級,我們關係不錯。長話短說,他很照顧我。”

他沒有多解釋。事情都是多年前軍隊裡的,講了,時淵未必聽得懂,也沒有那麼多感同身受。

“原來是這樣。”時淵說。

那是屬於陸聽寒的故事了。

時淵遲遲沒想好要不要告訴程遊文,直到正式演出的三天之前,程遊文又提起了謝千明。

他在辦公室裡罵:“這幫觀眾提的都是什麼破意見!像小麗小楊這倆人,說得還算中肯,這個姓李的、這個姓孟的,簡直就是**杠精,在雞蛋裡挑骨頭!”

“消消氣——”秦落落不緊不慢地說,“等會你又咳上了。”

“我就是咳死了我都要罵!”程遊文猛拍桌子,“我要把最後一口血吐在他們的臉上。”他果然扭過頭,捂著嘴巴咳嗽起來了,“他奶奶的,要是所有人都和謝中尉一樣就好了,他多有審美,我們就好像高山流水,知己之遇。”

等秦落落走了,程遊文還在絮絮叨叨。

時淵在門口站著,看著他好一會,把他的每寸表情都刻在心間,終於下定決心。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程先生,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

“做什麼?”程遊文看他,“你也要給我挑刺嗎?”

“是關於謝千明的。”時淵說。

程遊文猛地挑眉:“你認識他?”

“嗯。”時淵點頭,把狼牙吊墜拿出來給他看,“我一直沒和你們說。他給了我這個吊墜,我答應他要加入劇團,才來到這裡了。”

短暫的愣怔後,程遊文大笑:“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他還給我送來了個那麼好的演員!不錯,下次一定請他吃飯。”他把桌上的一支鋼筆給時淵看,“你看這支鋼筆也是他送我的,鍍金的絕版貨,賊好用,他實在太懂我了。對了他最近在哪,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是不是又執行任務去了?”

時淵說:“……我和他是在城外遇見的。他被感染了,死了。”

程遊文愣住了。

他的亢奮在一瞬間褪去了,臉色慘白。他像是被人憑空打了一拳,搖晃著退後半步,明明站在窗邊的陽光中,還是冷得牙齒發抖。

時淵感到不安:“程先生,你沒事吧?”

“我沒事。”程遊文說,“嗯我沒事。”他扶著桌子,愣了兩秒,突然有點神經質地翻起文件來,紙張嘩嘩作響,吵得刺耳,“我、我想起有句台詞可以再改一下,時淵,你先出去吧。”

時淵一步三回頭。

等他離開房間時,程遊文拿著鋼筆已經埋頭寫上了,筆走龍蛇,和平日一樣專心而狂熱。

沒有半點異常,看起來確實是沒事了。

時淵想,可能是在這個時代死亡是很常見的吧,程遊文比他想象的堅強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