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異動(2 / 2)

“挺好的。”陸聽寒頓了一下,“早上那事情怎麼樣?還怕不怕?”

“不怕的。”時淵回答。

陸聽寒顯然沒信他:“給我看看你的尾巴。”

時淵抱住尾巴給陸聽寒看:“你看,它一點都沒有打結。”

一條活潑又順滑、鱗片服服帖帖的尾巴,確實很能說明問題。

時淵能說謊,他的尾巴不會。

陸聽寒的神情緩和了:“你怎麼隻怕人不怕怪物。”

“是呀我早就那麼說了,恐人症嘛。”時淵說,“不過,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現在還不確定。”

“好吧,”時淵想了想,“我今天在廣播裡聽了好久你的戰績。你要快點回來呀,都沒有人摸我的頭了。”

——這對於時淵來說,確實是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陸聽寒答應下來,他們互道晚安。

就這樣過了兩天,廣播中的戰報不斷。

陸聽寒和蘇恩齊一同指揮,從多戰線剿滅感染群,常常大勝,偶然失利。可惜這場大霧久久不散,拖慢了他們的進度。

“我從沒見過那麼久的霧,”秦落落在梳妝鏡前梳頭發,嘴上叼著發圈,含糊不清地說,“搞得跟世界要毀滅了一樣。”

特蕾西說:“我喜歡霧,可以玩捉迷藏。”

程遊文哼哼:“霧天大家都不想出門了,看看咱們的門票,這兩天少了三成的觀眾。昨天鄰居家的小兔崽子,騎單車的時候看不清路,磕台階上了,縫了四針。”

幾人閒聊著,時淵在旁邊發呆。

眾人很快意識到了他的寡言。

秦落落小聲說:“他果然是被怪物嚇到了吧,不然怎麼話那麼少。”

程遊文:“那他反應也太慢了,兩天前被嚇了,現在才反應過來。反射弧得多長?”

秦落落反問:“你不覺得很像是時淵乾得出來的嗎?”

程遊文:“……也是。”

“唉唉你們想什麼呢,”夏舫翹著二郎腿,“他的男人在戰場上,他能不著急嗎?再說了,最近的輿論情況對他男人可不算太好——就是報社那件事情嘛。”

時淵確實心情不大好。

他整整三天沒見到他的人類了,昨天陸聽寒和他說了,自己不能按時回來,趕不到第一場雪見花開了。

缺少了陪伴,深淵就會變得難過起來。

下班後,他搭著公交車回家。

車輛晃晃悠悠向前開,直到道路被人堵住了,人聲鼎沸。他往前看,看到了一大群烏泱泱的遊行者。

他們高舉著牌子:【反對監視者當權!】

【彆把我們的命運交到陸聽寒手上!今日的血案是警鐘!】

【為什麼要相信他?為什麼要讓每一次指揮成為與惡魔的博弈?】

【我們並非毫無選擇,蘇恩齊上將寶刀未老,支持蘇上將攬過大權!】

時淵從沒見過那麼多遊行者。

“……聽說那個劉主編死了。”一位乘客低聲和友人說,“就是3小時前的事情,人沒救回來。太可憐了……”

“啊難怪呀,”友人回答,“難怪他們會那麼憤怒。”

遊行者占領了小廣場和大路,所有公共車輛都走不了了。

時淵走到車前,和司機說:“你好,你能開一下車門嗎?”

司機打量了一下他:“你要現在下車?”

“嗯,”時淵說,“我要回家。”

司機開了門,時淵下車了,身後也跟下來了幾名乘客。

他向前走,走進遊行者之中,清晰看見了他們臉上或是憤怒,或是堅毅的神情……他們眼中寫著“決不妥協”,他們死咬著牙關,他們都想拉陸聽寒下馬。

時淵很迷茫。

一方麵,他覺得這些人似乎有道理,畢竟,擔心一位潛在的危險人物掌權是合理的,石易就是個活生生的血例;

另一方麵,他想起王妤說過的話,想起他偷偷在網上查過的、關於陸聽寒的一切:陸聽寒守住了城市,而且是很多次,從他擔任監視者時用光腦進行指揮開始,到卸任後回歸城市、親臨戰場,他贏了大大小小的戰役,其中不乏生死攸關的戰役。

他們說,蘇恩齊年事漸高,聯盟才決定分散他的兵權,培養新的人才。

他們說,陸聽寒一開始是拒絕掌權的,是聯盟授予了他指揮權,讓他一步步坐上了這個位置。

歸根結底,陸聽寒去當監視者時,已做好終身不晉升不為官的準備,而聯盟舍不得陸聽寒的天賦,才主動破了如此大的例。

還是那句話: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去當深淵監視者,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守著0號深淵。

假設陸聽寒規規矩矩,按照流程走下去,這一切矛盾本不該存在的。

時淵走在人群中,難過地蜷起尾巴。

他很想告訴這些人,他真的是個好深淵,從不感染生物,當然也不會影響人的思想。可是沒有人會相信他的,如果坦白,他隻會被當做怪物殺死。

他沒辦法為他的人類證明清白。

隔著霧氣,他看見了麵容扭曲的女人,她憤怒地嘶喊:“血案已經擺在眼前了,為什麼你們還看不見?!在城裡的監視者都會感染,陸聽寒還在高頻率接觸怪物,怎麼會不受它們影響!他的指揮要是帶上了私心,我們都得死。”

又有另一個男人,脖子上青筋暴起:“這種人怎麼信得過,哪有正常人能明白怪物的思維!總有一天他會被這種思想蠱惑,到時候他就成了最可怕的敵人!從一開始,他就不是站在人類這邊的!”

嘈雜的聲音混在一起,鬨哄哄的。

時淵沒敢認真聽,腦中總是同一個畫麵——

他想起,在那個無人的清晨,陸聽寒是如何孤身走入大霧之中的。那霧氣是真的很可怕,像是要把世界淹沒,可是陸聽寒不會害怕,也不會猶豫,或許有很多次他都是這樣前行,離開安穩的城市,直麵最淋漓的鮮血與恐懼。

他又想起,他和陸聽寒並肩站在陽台,夜幕太深重,聽喪鐘響於城市上空,足足三聲,雄渾哀切。陸聽寒沒說什麼,可時淵明白,他還是有幾分難過的。

他覺得,沒有人比陸聽寒更希望人類安全、城市繁榮了。

很快有反駁者站了出來。

一個路人喊道:“他能帶我們打勝仗、能守住城市就夠了!這種風險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幾個遊行者停下腳步,圍住了他:“蘇上將也能打勝仗,有他就足夠了!”

“蘇恩齊年紀大了,總有一天會打不動的啊!”那人喊道,“等他不在了,整個聯盟還有能和陸聽寒比的人嗎?誰還能當這個上將?你們這是因噎廢食,你們想死我還不想死啊!”

又有一個路人女性咬著唇,怯怯發言:“這座城市也是陸上將守下來的……我覺得他特彆好……”

場麵越來越混亂,反駁者和遊行者互相嘶吼,互相謾罵,幾乎要演變成一場亂戰。治安隊很快來了,霧氣阻礙了他們的視野,叫他們的驅逐計劃很不順利。

沒有人注意到時淵。

在嘈雜中,時淵聽到了歌聲。

怪異的、縹緲的歌聲,大片大片地從荒原上飄來。

……有什麼事情不對勁。

歌聲飛速靠近。

時淵拉住一個人,告訴他:“怪物就要來了,你們趕快躲一躲吧。”

對方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這種扯淡理由都想的出來?”他打掉時淵的手,繼續振臂高呼,“20年過去了,感染高峰期沒再到來!那種足夠滅城的怪物潮?我就再沒有見過!”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趁著戰況好,罷免陸聽寒,聯盟人才那麼多,再出一個和他一樣的天才也很正常,不是非他不可的,我們等得起!”

“是的!”旁邊有人呼應他,“現在是最好的時機!罷免陸聽寒!我們……”

尖銳的警報聲劃過天空。

爭執戛然而止,動作凝固,世界驟然被摁下暫停鍵。

這警報聲比之前來得都要大,都要刺耳,是最高級的黑色警報。

無數張驚惶又愕然的麵龐中,有人喃喃道:“是它們……它們來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