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避難所(2 / 2)

他說指不定他們就會死在這裡,死在這天。

到了晚上7點,第二頓飯被送了過來。

“避難所也不是絕對安全的。”周平安邊吃黃豆罐頭邊說,“在地麵和空中活動的怪物是最多的,但是,地下也會有怪物的啊。要是地下怪物來了,避難所就危險了。”

時淵說:“它們不會從地下來的。”他想了想,補充道,“這次不會。”

他聽到的歌聲是從空中來的,地下很安靜。

周平安沒把他的話當真:“難說,都有可能的。當然啦,避難所造得很結實,再怎麼樣都比地麵安全多了。”

吃著吃著,他又問時淵:“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時淵回答。

周平安打量了一下他:“你這張臉不應該啊……男朋友呢?”

時淵糾結了。

他說:“我有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我覺得,他也是挺喜歡我的,至少偏心我。”

“那竟然沒有在一起?”周平安吃了一大口黃豆,“你們之間有什麼不可逾越的阻礙嗎,比如惡毒的父母,礙事的情敵,狗血八點檔啥啥啥的,你們就好比牛郎織女,虐戀情深。”

時淵說:“我不太懂。”

他看了不少舞台劇,看了好多段的戀愛戲,可是人類太複雜了,他說不上來那麼細膩的情感定義。

喜歡?愛?亦或者更複雜的感情?

隻要陸聽寒能在他身邊,他就不在乎那麼多。

周平安正想多說兩句,冷不丁聽到時淵說:“而且,我們沒有交/配過。”

“……咳咳咳咳!!”周平安噴了一手的黃豆,狼狽地用紙去擦,看時淵像發現了新大陸,“兄弟,你這有點狂野啊!”

時淵:?

周平安一邊擦手一邊說:“行,讓我這個感情大師來告訴你怎麼鑒定感情吧。如果、如果他想和你……額,上/床,你會答應嗎?”

時淵解釋說:“我們上過床了,我們隻是還沒有交/配。”

周平安繃不住了:“時淵!不要再用這個詞了!!”他看著滿臉茫然的時淵,反複打量,發現他是認真的,扶額道,“好吧好吧,我們按你的說法來,如果他想和你‘交/配’呢?”

“那我應該會答應的吧。”時淵說,“不是什麼大事情。”

他的語氣太自然了,像是答應一件尋常到極點的小事,比如“幫我拿瓶醬油”,“把那本書遞過來”那種。

周平安再次打量他。

時淵問:“怎麼樣?你鑒定出來了嗎?”

“沒有,”周平安摸著下巴琢磨了一下,“總感覺你和我見過的人……都不大一樣,思路新奇,說話方式也很……怎麼說,獨特。”

“是麼?”時淵說,“不過我覺得我們交/配是沒有意義的,我們都是公的,沒辦法繁衍。”他又想起呂八方和指南針,“我也不會下蛋,雖然我挺想學。”

周平安:“……”

周平安的表情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方式徹底空白了:“…………停,停停停停,時淵你先彆講話了,你太可怕了你太可怕了啊啊啊!”

時淵困惑地彎起了尾巴。

到最後,他還是沒弄清楚這件事情。

晚上,廣播聲在避難所回蕩,機械女聲說道:【電力將在30分鐘後切斷,應急電源除外,請各位居民不要驚慌,保持冷靜,願聯盟的榮光長存】

30分鐘後,房間裡陷入黑暗,避難所一片死寂。

時淵和周平安是頭對頭睡的。時淵在黑暗裡躺了5分鐘,聽到周平安小聲喊:“喂,喂。”

“怎麼啦?”他同樣小聲問。

“現在太早了,我睡不著。”周平安說,“再和我聊聊天唄。”

“好啊。”時淵說。

他又聽周平安嘮叨了半小時,講的都是他女朋友的事情,雞毛蒜皮,甜甜蜜蜜。

周平安一口氣講完,舒服了,早把白天那五雷轟頂的感覺忘了,問時淵:“對了,你那個‘交/配對象’在哪裡呢?也在這個避難所嗎?”

時淵猶豫了兩秒要不要矯正這個稱呼,最後放棄了,回答說:“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反正不在避難所。”

“那在哪裡?”

時淵:“在戰場上。”

周平安明顯愣住:“哦哦……這樣啊……”他翻了個身,又說,“他是什麼身份呢,飛行員?突擊隊員?”

時淵說:“指揮官。一個很厲害的指揮官。”

“指揮官啊,”周平安放鬆了一些,“那挺好。一般來說,指揮官都是重點保護對象,比其他士兵都安全。他肯定能安全回來——他會回來見你的。”他頓了半秒,“早上我說過我們都得死,那是我胡說八道的。城市的防禦很完善,而且,這次有陸上將在呢。你知道陸上將吧?”

時淵:“知道。”

他沒敢說陸上將就是他的“交/配對象”。

“要我說,如果陸上將早出生50年,人類哪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周平安的聲音抬高了,“50年前的聯盟軍,那和今天的軍隊體量是完全不同,軍工廠還在,熱/兵器從來不缺,我們所有的……”

“小聲點!”旁邊有人抗議,“睡覺呢!”

周平安收斂了嗓音,低聲道:“總之,你明白我的意思的,陸上將能打贏這場仗。再說你還在這裡呢,你那個相好就算是為了見你,也會回來的。”

“是麼?”時淵問。

“那當然!”周平安肯定道,“好啦我也不多說了,快睡吧——”

枕頭太薄,床板太硬,實在不舒服。時淵最後是抱著尾巴,枕在了尾巴末端,才蜷著身子睡著了。

他麵朝牆壁,牆上的刻字還在,一筆一劃幾乎是猙獰的,像是有人在他麵前聲嘶力竭、不甘地呐喊:

【我們終有一死】

……

“天啊,那是什麼——?”觀察員睜大了眼睛。

不單是他,整個指揮中心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此時已是深夜,天邊卻是耀眼的光輝。

無數羽翼扇動著,托起一個長滿白色羽毛的巨大球體——說不上來那究竟是什麼,球體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眼睛,橙紅色的,亮到嚇人。或許它曾經是一隻巨鳥,或許它曾經是個人類,在畸變麵前,這一切已然不重要。

如果它落在地麵,會比聯盟最恢弘的榮光廣場還要龐大。光從它的每一根羽毛、每一個眼睛中迸發,它像是一座燃燒的山嶽,一輪新生的太陽,懸浮於雲海之上。

聯盟軍與感染鳥群、獸群戰鬥了一整日,頻道中監測到,某種高頻率的、類似歌聲的聲響,鼓舞著怪物們戰鬥。

他們推測,有一隻特殊的感染生物在催促同類進攻。

它的代號是“號角”。

現在,眾人看到了“號角”的真麵目。

不是任何人都能直視這種高級的感染生物,壓迫感太強,還帶著深淵的精神汙染,若有不慎,就會永墜瘋狂。

有幾人被迫移開視線。

陸聽寒上了指揮中心最頂層,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我就猜到你在這。”身後傳來熟悉的嗓音,蘇恩齊大步走來。

“蘇老師。”陸聽寒點了一下頭。

蘇恩齊走到他身邊,閒聊般淡淡道:“我以前見過不少這樣的東西,什麼‘彎刀’、‘熱颶風’和‘銀河’,它們大部分死了,也有一些消失了……陸上將,你是第一次與特殊感染生物交手?”

“是的。”陸聽寒說,“但不會是最後一次。”

“那就好好看看它吧——!”蘇恩齊感慨,“這種超越人類的畸變軀體,不論見了多少次都得由衷地說,是一種詭異的美。”

特殊感染生物出現的概率,比千萬分之一都要小。它像是某一種怪物進化到極致的存在,獨一無二,致命可怖。

陸聽寒目不轉睛地看著“號角”。兩人並肩站在窗前,看燃燒的夜雲和那不可名狀的怪物。一老一少,一師一生,一個四平八穩滴水不漏,一個強硬剛烈鋒芒畢露,如今皆是中流砥柱,被人們譽為聯盟的堅盾與利刃,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蘇恩齊扯了扯嘴角,將手背在身後:“你的戰術比往日更強硬,發生什麼了?”

“……也沒什麼特彆的,隻不過城裡有一個我想保護的人而已。”陸聽寒看著天邊,“號角”的橙紅光芒落在他眼裡,熾熱輝煌,像灰藍海中燃起烈焰,他說,“它墜亡的時候會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