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凱旋(2 / 2)

他似有千言萬語,最後說:“……我們回家吧。”

陸聽寒還穿著軍裝襯衣,他披上便服外套,擋住金光閃閃的肩章,又戴上了口罩。這下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了,人群還在興奮中,就算瞥見那軍褲和軍靴,也會以為是哪個剛從前線回來的普通戰士。

誰能想到呢?

英雄正與他們擦肩。

足足一個多月沒見,對於時淵這種感情需求非常高的深淵來說,實在太漫長了。他黏在陸聽寒的身邊,半步不離。

他說:“我好想你啊,還好這些天我的尾巴沒有打結,不然就解不開了。”

陸聽寒笑了。

時淵問:“你有想我麼!”

陸聽寒:“嗯。”

時淵頓時心滿意足,又說:“陸聽寒我跟你講啊,我在避難所認識了好多人,發生了好多事情。”

陸聽寒摸了摸時淵的腦袋:“都說給我聽聽吧,我們有很多時間。”

於是時淵高高興興地講他的見聞,陸聽寒聽著,時不時問上幾句。

太陽徹底升起來了,金色光芒灑滿人世間。他們走上街頭,走在他守下的城市,也走入了萬千人潮之中。

……

警報解除之後,城市裡的一切文娛活動被暫停,每人都要投入重建城市的工作中。

拾穗城並不是主戰場,城內破壞度小,主要損失集中在城外圍。即便如此,也隨處可見清理殘骸、運送材料的人們。

時淵分配到的任務,是做食物派發員。

街頭新建了應急食品供應處,為工作者就近提供餐飲。時淵從上午到傍晚都在派發食物,給人們打上米飯、炒青菜和胡蘿卜湯。

重建時的工資被壓得很低,他的時薪是2塊錢,但是每個人都有領取必需品的份額,他領到過一小包米、麵包、還有牙膏沐浴露之類的日用品。

形形色色的人過來打飯,認出他的人就更多了。

有個年輕男人在附近的工地工作,每天都來這裡吃飯,有一日他驚奇地說:“咦,我就說你怎麼那麼眼熟,你之前在劇院對吧?”

“對。”時淵回答。

“我看過你的演出,”男人說,“你演的是那個‘救世主’。”

時淵補充:“我演了不同的角色,林莫、柏樹妖還有救世主都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後頭隊伍裡的人開始催了,男人的語速快了幾分,“我都有印象的——等重建結束了,期待能再次看到你的演出。”

男人加上了他的聯係方式,說之後再聯係。

這一天下班,時淵看到路邊有人在賣花。

賣的也是雪見,還沒開的那種,一支120塊錢。

就剩最後一支了,花苞不夠飽滿,枝葉單薄,看起來不是最漂亮的那一種。

之前家裡有好幾朵雪見,時淵心心念念等著它們開——這是他第一次養花,總覺得有特彆的意義。不知是不是室內條件比不上陽台,那幾朵花短暫地開過,等他和陸聽寒回家時,它們已經凋謝了。

時淵就一直想著再買一朵花送給陸聽寒。

可他又猶豫,畢竟,陸聽寒連一片花海都有了,可能不稀罕這一朵花。

“這是最後一批雪見了,”那人見時淵看了很久,解釋說,“其他批次的早就開啦,就剩這個,錯過就沒有了!現在特殊時期,這個價格很正常。”天很冷,他搓著手極力推銷,“拿來送人或者自己養,都很好看的,你往花瓶裡一放,水一加,保證能開。”

時淵心動了,數了數自己的錢,算上之前的存款,買下一支還是足夠的。

他說:“把最後一支給我吧。”

“好嘞。”那人笑起來,“是要自己養還是送人啊?”

“送人的。”時淵彎起眼睛笑。

他拿著這一支含苞的花回了家,放到花瓶中,又把花瓶拿進了房間裡藏著。

他想給陸聽寒一個驚喜。

隻不過,和陸聽寒一起吃晚飯的時候,他還是沒忍住:“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哦!”

“什麼禮物?”陸聽寒挺有興趣的。

“秘密。”時淵說,又補充,“其實不是什麼特彆的東西——真的不是。”

陸聽寒問:“我什麼時候能看到?”

時淵想了想:“半個月吧。”

之後的日子,時淵每天換水,就盼望著花開。

過了半個月,好不容易花苞逐漸綻開了,隻差一點就能盛放。

這天,時淵一下班就飛奔回家裡。

他沒想到的是,陸聽寒竟然比他要早回家。

大戰之後的指揮工作半點都不能疏忽,這半個月來陸聽寒一直很忙。直到最近幾天,情況日漸穩定,蘇恩齊又接過了大多的任務,說讓陸聽寒好好休息。

“知道你有活力,不懂累。”蘇恩齊私底下是這樣說的,“從小到大你都是這樣,有一次你發燒了還硬撐著上模擬訓練,結果訓練贏了,你也燒到臉色發白,還差點住院,你不記得了?”

陸聽寒:“不記得了。”

“你很少生病,這麼大一場病怎麼會不記得?”蘇恩齊覺得不可思議,“好像是模擬爬行類的那一次,你17歲。”

陸聽寒沉默了兩秒:“……是模擬II級爬行類感染群、城外步兵作戰、限製熱武器、最佳紀錄6小時47分而我用6小時01分完成的那一次,還是III級爬行類與鳥類感染群、陸空垂直包圍、帶有巷戰部分的模擬、我差五秒破紀錄的那一次?”

蘇恩齊:“……”

蘇恩齊:“……你這些記得那麼清楚,但不記得自己大病到差點住院了?”

陸聽寒:“完全不記得。”

蘇恩齊再次被他折服,意識他的前學生真是一心撲在了戰爭軍事上,拽都拽不回來。

又或者說,正因為有這樣的勝負欲,陸聽寒才是陸聽寒。

但他堅持讓陸聽寒放鬆,哪怕幾天都好,畢竟那一個月陸聽寒在前線與後方往返,一刻都沒喘息過。

蘇恩齊說:“有時間多陪一陪家裡人——你的那個小對象難道不盼著你回去嗎?”

自從那晚的通話後,蘇恩齊一直以為時淵是他對象,還藏著掖著寶貝得不得了,提都不和外人提,而陸上將本著不讓蘇恩齊催他找女朋友、以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沒和他解釋。

蘇恩齊本來就順口一提,沒指望能勸住陸聽寒。

出乎意料的是,陸聽寒沉默了幾秒,緩緩開口:“嗯。”

蘇恩齊渾濁的眼睛睜大了:“你願意了?”

“是的,”陸聽寒說,“我休息一陣吧。”

蘇上將看陸聽寒的眼神就好像“號角”突然活過來和他說嗨寶貝我們一起去野餐吧一樣震驚。

陸聽寒走後,蘇恩齊背手站在窗前,萬分感慨:“春天到了啊……”

站在他身後的副官:?

現在不是隆冬嗎?

而陸聽寒離開司令部之前,與風陽城市長曹雲傑見麵了。

末世之後,軍與政逐漸不分家了。市長雖然是叫市長,實際上也有1級文職軍銜在身。

這次見麵是私下的,曹雲傑一直萬分欽佩陸聽寒,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的身份極大地限製了他表達敬佩之心:

要不是市容市貌不允許,他恨不得在市政大樓前拉上大橫幅,左邊一條【陸上將運籌帷幄誌在必得】,右邊一條【陸上將驍勇善戰英明神武】,橫批【陸上將牛逼】;要不是他身份敏感,送太貴重的禮物有行賄和溜須拍馬的嫌疑,他早就把祖傳的玉石藏畫往陸聽寒家裡塞了。

陸聽寒和他簡短地聊了一會。

曹雲傑以其他方式表達了熱情,陸聽寒來時兩手空空,走的時候,手中已有一大捧鮮花。

“這是人民的心意,您就拿回去吧!”曹雲傑是這麼說的,笑得也像朵滿麵皺紋的老花。

於是陸聽寒帶著一大捧鮮花走了。

這天,他難得比時淵早到家。時淵撲到他懷中,高高興興地發出呼嚕聲,卻看到了他帶來的花。

向日葵、百合、鶴望蘭、雪見和紅掌。

都是寓意極好、精挑細選出來的花,承載了曹雲傑一顆誠摯的迷弟之心,一大捧爛漫嬌豔,好看得不得了。

時淵盯著那花看了幾秒鐘,尾巴突然垂下去了,不搖了。

陸聽寒有些疑惑:按平時來看時淵是挺喜歡花的。他問:“你怎麼……”

話還沒說完,時淵一溜煙地進了房間。

屋內,他養的那枝雪見果然開了。

好看還是好看的,隻是它品相不好,不然也不會是商人手上的最後一朵。它的花苞就比其他花要小,花蕊細瘦,花冠單薄,盛放時也差了許多意思。

孤零零的一小朵,葉子折了一片。

半點比不上客廳裡的那一捧花,更彆說那場絢爛的花海。

時淵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