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凱旋(1 / 2)

雪見不愧是盟花,人氣極高,住在周圍的人聽聞花開了,都沒忍住來看一眼。接下來的幾天,大家都像參觀一樣圍在周平安的床前看。

也有人順道看見了時淵,還認出了他,驚訝道:“哎,你不就是那個、那個演舞台劇的麼?我看過你的演出。”

“我也看過,是演救世神的那個人吧!”

“對對對就是他……”

有人竟然還要他的簽名,時淵推脫不掉,留下了歪歪扭扭的名字。

又過了三周,雪見到底因為缺乏陽光,花期短了一大截,終於花開到荼蘼。

花瓣的微光消退了,戰況卻也好了起來。

廣播中的捷報不斷,“號角”的攻勢正在被擊退。

陸聽寒戰績卓越,時淵一天能在廣播裡聽到十幾次他的名字。

和蘇恩齊或者其他指揮官不同,陸聽寒很少身處防守堅固的壁壘中,反而靠近前線——他要近距離接觸怪物,從而更精確地推斷出它們的行動、揣摩它們的行為。他要讀懂它們的想法,理解它們狂亂混沌的思緒中、轉瞬即逝的邏輯與規律。

前線的危險性不言而喻,以他的身份,早已不用這樣以身犯險。

聽說,他總是這樣奔赴於戰況激烈之處,沒有例外。

他比任何人都想贏。

時淵身邊的人也在討論陸聽寒,清一色的讚美和期待。

周平安尤其激動:“真的,要是陸上將早出生50年,哪還有怪物什麼事兒!”

同房的女人也笑著捂嘴:“那可不是嗎,要我看,警報馬上就能解除了。幸好我們有陸上將在呀。”

就連老奶奶都改變了態度——她不再罵陸聽寒是壞蛋了。彆人討論戰況時,她就默默坐在旁邊聽,偶爾露出慈祥的笑。

戰況好起來了,人們的心態也好了太多,小小的一間屋子裡經常能聽到笑聲。

周平安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了一副牌,成天拉著人打。隔壁屋有個裁縫帶了材料下來,他們借來一小盒紐扣,當做籌碼。

時淵被什麼“21點”、“鬥地主”和“梭/哈”弄得暈頭轉向的,根本玩不贏,沒一會就把自己的紐扣都輸光了,隻能在旁邊看。

他想,人類真的好聰明啊,他還有太多東西要學。

偶爾警報聲還會響起。房間的金屬門緊閉,燈滅了,黑漆漆的,但這次不再有哭聲。

“我們會贏的。”他們都這樣說。

2240年的最後一天,12月31日,I級警報解除,曆時34天。

I級警報平均解除時間在3個月,這是創紀錄地快了。

通往地麵的通道大開,人們有序離開了逼仄的房間,向上走。

向上走。

去到陽光籠罩的地麵。

此時是清晨,濃鬱的白霧早已散去,天邊的朝霞鋪得很暖,冬日寒冷猶在,人們口中呼出一片白氣,警報來得突然,很多人沒帶足衣服,被凍得瑟瑟發抖。拾穗城中駐紮著一隊隊戰士,地麵有大片的灰燼、瓦礫、彈殼,可是笑意怎麼也按捺不住,從每一人的眼中跑了出來。

出人意料的是,花開了。

去避難所之前,挨家挨戶陽台上養著雪見。它不愧以堅忍聞名,足足一個多月沒人照看,依舊開了個轟轟烈烈,滿城淡香。

人們陸陸續續返回家中。時淵在熱鬨的街上走,一陣風吹過,花瓣紛紛落下。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微光。

飛行器的轟鳴聲劃破天空,5架飛行器從主城的方向呼嘯而來。

“是陸上將回來了!”有一人喊道。

飛行器停在了城西的軍事基地,30分鐘過後,遠遠能看到黑色的車隊。

附近的人們都走上了街頭,還有人從遠方聚攏過來。

時淵也在人群之中,到處摩肩擦踵,擠了個水泄不通,他覺得整個城市的人好像都過來了,都為了陸聽寒。

人太多,時淵努力踮腳,才勉強看到遠處。

車隊開來的時候他們夾道歡迎,花頭繩的少女,佝僂著腰的老者,年輕情侶手牽著手,爸爸將小女兒舉過頭頂好讓她看見街道,在嘈雜中大聲說“快看!陸上將就在那裡!”

也不知是從誰開始的,有人拋出了一束雪見。

瑩白色的花朵掠過半空,花瓣爛漫蓬勃,在金橙天光下裹挾著微亮落向車隊。

緊接著又是第二束、第三束、第四束……

街道邊、樓上樓下,花從四麵八方湧向車隊,眨眼間,淡香與瑩光彙聚成海洋,又像是一場紛揚的落雪。掌聲四起,連同歡呼聲、嗡嗡的交談聲和笑聲一起,將整個世界淹沒。

一陣風吹來,輕盈的白花在回旋,一連飛掠過縱橫交錯的街道、錯落的房屋、廣場、站台和雄偉的鐘樓。在漫長的作戰後,車隊攜著花海回了家。

時淵睜大了眼,他烏黑的眼睛被雪見點亮了,有幾朵落在他的肩頭。

陸聽寒離開時是在大霧的清晨,四周茫茫,陰森到叫人害怕,他的反對者高舉著標語牌,占領了廣場和街頭,叫囂著讓他下馬;

他回來時霞光漫天,滿城花海,街頭巷尾都是愛戴敬佩他的人,怎麼望都望不見儘頭,如此盛大,好似永不結束的盛典。

陸聽寒說的沒錯,喜歡他的人比反對他的人要多很多。

他又一次明明白白把一份完美的答卷,交付給了聯盟的城池堡壘。

時淵就這樣披著花海,聽著歡呼,看著車隊一點點遠去。

他的尾巴尖歡快搖動,最終一低頭,彎起眼睛,笑出了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他想,這是他的人類啊。

陪伴了他十年的那個人類是凱旋的英雄,懷瑾握瑜萬眾矚目,獨屬於他。

車隊開遠了,人群還沒散去,激動地擁抱彼此。時淵退後幾步,悄悄地離開。

……

“前麵路口左轉。”陸聽寒說。

駕駛員愣了一下:“您不回家了嗎?”

“……”陸聽寒看著街邊洶湧的人潮,說,“不了,那裡有人在等我。”

是誰在等?在哪裡等?陸上將又是怎麼知道的?

駕駛員滿心疑惑,按照陸聽寒指示的那樣,左轉後多繞了點路,避開了人群聚集的主乾道,停在一條巷子的儘頭。

陸聽寒下了車,手臂上搭著一件便服大衣:“你走吧,不用等我。”

駕駛員:??

我真就直接開走嗎?哪會有人待在這種小巷子裡呢?

上將的指令不容置疑,他摸不著頭腦,還是開車走了。

陸聽寒順著小巷子走,軍靴踏在地上,發出沉沉的聲響。

直覺在叫囂,他知道有人在等著他——之前發生過同樣的事,他就是這樣從一個小巷子的儘頭找到了時淵。

走了半分鐘不到,前頭出現了時淵的身影。

果不其然。人海茫茫,他總能找到時淵。

陸聽寒挑了挑眉。

時淵獨身一人走著,翹著尾巴尖,腳步挺輕快的,正在回家的路上。

時淵的警覺性向來低,遠處人聲又很大,哪怕軍靴聲那麼明顯也沒回頭看。陸聽寒加快腳步,幾乎是緊跟在他身後走。

隔了一個月,時淵完全沒變化,看來身體狀況和精神都不錯。他一直沒回頭,陸聽寒也不動聲色地跟著,看時淵的黑發和惡魔角,看那條尾巴在他麵前一搖一晃。

眼看著就要出巷子了,時淵還沒回頭。

陸聽寒輕輕咳嗽了一聲。

時淵:?

他拿不準是什麼聲音,短暫地疑惑了半秒,繼續往前走了。

陸聽寒又咳嗽一聲。

時淵:??

他左右張望,疑惑了一秒,繼續往前走。

陸聽寒:“時淵。”

這回時淵終於有反應了,扭頭看去——

陸聽寒懷中瞬間多了一隻時淵。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時淵驚喜極了,尾巴尖瘋狂搖曳,“你每次都能找到我,你太厲害了!”

陸聽寒也說不上來,他就是知道了,僅此而已。如果真要類比,就像是……他能知道那些怪物在想什麼一樣。

不管怎麼樣,他再次找到了時淵。

這才是最重要的。

巷子外的人群還沒散去,他們沐浴陽光,儘情地呼吸新鮮空氣,談論雪見,談論戰績,談論那位年輕有為的陸上將。

而陸聽寒與他們一牆之隔,在無人的街巷中,抱著他的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