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吻(1 / 2)

時淵在荒原上遊蕩。

幾隊飛行器掠過頭頂,在遠方開始轟炸,整個世界都是槍聲、爆炸聲和怪物的咆哮,混亂不堪。岩蛇在地下活動,放眼望去已不剩完好的土地,大片大片的泥土外翻,隨處可見數米深的坑洞、溝渠。黃褐、深紅與黑色混雜,大地殘破。

火藥味刺鼻,讓時淵很難受,時不時咳嗽兩聲。

他不知道陸聽寒在哪裡,但從最新的戰況廣播來看,陸聽寒在風陽城的前哨站。

前哨站共有三座,分布在城市周圍。他看了地圖,知道大體方位,可真到了荒原上到處都是一樣的,太難以分辨。

他隻能跟著怪物們走。

那些岩石構成的蛇,還在地下遊動,本能地奔向人類聚集的地方。

時淵深一腳淺一腳,踩過猙獰的大地。

蛇群在他腳下湧過,時不時有幾條跳出來,見到他後,又匆匆避開。

也有例外。

一條半層樓那麼高的岩蛇,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時淵身後,跟著他。時淵一回頭,一個大腦袋對著他,蛇類深褐色的豎瞳看著他,吐出猩紅信子。

時淵被那信子猛地舔了一口,沒有口水味,倒是有點泥土獨特的清香。

“不要舔我!”時淵抗議,“你自己玩去,我還有事情要忙。”

岩蛇又舔了他一口,向他垂下腦袋,專心地看著他。它的眼中有畏懼和猶疑,但更多的是狂熱、虔誠與渴望。

——就跟時淵的夢中,舞台下的怪物們一模一樣。

回想起來,之前遇到的紫燈蟲蜂王,也有同樣的眼神。蜂王想要擁抱時淵,而岩蛇的尾巴一卷,把一塊亮閃閃的漂亮石頭遞到時淵麵前,要送給他。

就像信徒精挑細選出貢品,獻給神明。

“謝謝你,我不要。”時淵說,“你可以快點去彆的地方,和你的朋友玩石頭。”

岩蛇不肯走。

時淵豎起尾巴,發出聲響恐嚇它!

它一瞬間被時淵嚇跑了,可是過了五六分鐘,它又探頭,悄咪咪地跟在時淵身後,眼中越發狂熱。

對飛升的渴望,壓過了它對死亡的恐懼。

不論是吐信子討好、還是送上漂亮的石頭,它在主動求死,以換取無窮無儘的時間與力量。

時淵不理會它,它就默默跟著,時淵一回頭就會看到它的信子和石頭。直到2小時後,三架飛行器以超低空飛過,岩蛇猛地扭頭發出嘶吼,身形一躍,沉入泥土中翻江倒海,領著一群小蛇追著飛行器去了。

怪物還是怪物。

在時淵麵前再怎麼溫順、再怎麼小心翼翼,依舊能露出最猙獰的毒牙。

時淵繼續尋找。

他不敢變成黑霧,徒步走過了好幾片戰場。

又有幾條岩蛇接近他,同樣是討好,同樣是虔誠與渴求,同樣是一心求死。

這絕不是好兆頭。

時淵進城前,九成九的怪物都是單純畏懼它,而最近……越來越多的怪物試圖接近他。

它們越發躁動,不再滿足於現有的力量。

或許對任何生物來說,進化與繁殖、擴張都是無法拒絕的誘惑。在它們靈魂構成的長河裡,無聲的號角正吹響,催促它們無視生死,集體邁入那神性的殿堂。

此後,全新的征途在呼喚,征戰永不止息。

死亡是為了族群更高的利益。

時淵對此毫無興趣。

他隻能不斷趕跑身邊的怪物,邁著疲憊的步子,尋找陸聽寒。

荒原太大了,戰線拉得很長。時淵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多遠,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他。

直到一輪磅礴的夕陽墜落,大地被染成血海。一道燃燒的光柱從天而降,如利劍刺落。從時淵的角度看去,它光芒奪目,恰好將天空與太陽一分為二。

天基武器“重錘”。

它實在太亮了,時淵的眼睛刺痛。

下一秒狂風四起!

砂石亂飛,衝擊波卷著泥土海浪一般朝時淵湧來。時淵先是被風吹得踉蹌,又被泥土卷走,一連滾了很遠才停下來。

薄薄的一層土壓在他身上,他滿臉灰塵,支起上半身咳嗽了兩聲。

身上挺疼,有幾道血淋淋的擦傷,但不影響行動。

他的腦袋暈暈的,呆了兩秒鐘,猛地看向“重錘”的墜落處。

墜落處有數百米的深坑,而在坑洞的邊緣,散布著大塊的金屬與牆體。

那是個前哨站,被“重錘”的餘波震撼,成了廢墟。

時淵愣愣地看向它,猛地爬起身!濃鬱的黑霧從他周身湧出,他徑直朝著哨站而去。

……

5個小時前,風陽城東南前哨站。

滿地都是死去的岩蛇,戰士將較為完整的屍體收集起來,帶回哨站內。

這是一場大勝,哨站內的戰士卻沒有幾分喜悅。

邢毅峰走到指揮室內,向陸聽寒敬禮:“陸上將,我們依舊未定位蛇王的位置。”

今日早晨,哨站的觀測員在濃霧中,看到了那山嶽一般連綿的黑影。

黑影睜開了豎瞳,看向前哨站。它的瞳孔反著微光,在霧氣中簡直如一顆小星球。

那是岩蛇們的蛇王。

蛇王吐著信子,凝視哨站與風陽城。再之後它無聲無息地沉沒進大地。

沒有人知道,這麼龐大的身軀是怎麼消失的,又是怎麼在泥土與岩石裡遊動。

有太多怪物超出了人類的認知,隻不過蛇王格外詭異,是最危險的那種。這樣級彆的怪物,要是靠近了風陽城,就是滅城。

所有人都在追蹤它的汙染信號,無濟於事。這就像一枚定時炸/彈,深埋在地,隨時可能引爆。

從清晨到現在,陸聽寒揣摩著岩蛇的動向,防禦了兩波攻勢。

即使是他,也不知道蛇王在哪裡。

聽完邢毅峰的報告,陸聽寒戴上白手套,撥弄容器中岩蛇的碎塊。

很快手套沾滿泥塵,還染了血,他把一塊開裂的石頭捏碎了,說:“它還在附近,一直看著我們。”

邢毅峰:“看著我們?”

“它在觀察我們,找到最完美的進攻時機。”陸聽寒說,“它不會潛伏太久,很快就會出現了。”

邢毅峰心中一緊,又道:“‘虹劍’和‘重錘’都已經準備完畢,隨時可以瞄準發射。”

“對付這種體型的感染生物,‘虹劍’恐怕起不到效果。”陸聽寒說,“‘虹劍’的激光適合精準打擊,不適合大型目標。我們得用‘重錘’。”

“重錘”是動能武器,打擊範圍比“虹劍”大很多。相應的,它也有局限性,不能在離城市太近的地方使用,否則無異於自殺。

他們必須在蛇王接近城市前,完成這次打擊。這是你死我活的較量,機會隻有一次。

邢毅峰望向荒原。

這大半個月的激戰,前哨站的周遭都被削低了三四米,到處都是岩石,都是彈殼、碎片和屍體。堅守是有意義的,陸聽寒逐漸掌握了岩蛇的行為模式,而蘇恩齊全力配合,排兵布陣,戰況是在變好的。

地下的大群感染生物最致命。

上一次大群出現的地下生物,是在聯盟165年,魚群自地下襲擊了城市,聯盟連失5城才將它們剿滅。這次風陽城隻有一個城區被毀,已是奇跡。戰況廣播實時傳遞消息,即使邢毅峰不在城內也知道,人們擁護陸聽寒的呼聲越來越高。

——簡單粗暴來講,在這個時代能打勝仗就是爹,就是天王老子。

陸聽寒執著留在前線,是正確的,否則城市早已淪陷。

這一次,城市能挺住。

如果……蛇王沒出現的話。

同為特殊感染生物,“高林外的鹿”終日遊蕩,並無攻擊性,被0號深淵感染的“黑女王”已被製服,收容在主城的實驗室中。蛇王的汙染數值並非最高,也沒有無窮無儘的時間,然而縱觀深淵出現的70多年,它是對城市威脅最大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