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在醫院(2 / 2)

很奇怪的事。在陸聽寒瀕死、或者全然昏迷的三天中,時淵都沒有哭,現在陸聽寒有意識了,那些難過反而將他吞沒了。

他哭了好一會兒,聽到耳邊低啞的一聲:“……怎麼哭了呢?”

時淵猛地抬頭,看到了那雙灰藍色的眼睛。

呼吸麵罩上白霧出現了又消退,陸聽寒看著他:“彆哭了,不然我以為你不高興見到我。”

這回時淵哭得更厲害了,趴在床邊,哭到尾巴都打結了。陸聽寒慢慢挪動右手,覆蓋住時淵的手。

他說:“彆哭了,我就在這裡。”

他們十指交握。

之後的日子,陸聽寒以驚人的速度康複。

他從ICU轉入了普通病房。病房在醫院頂層,很大,安靜,還有無數隨叫隨到的專人陪護,稱得上豪華。聯盟上將值得一切的精力與體貼。

短短兩天後,他就有精力解開時淵打結的尾巴了。

時淵恨不得25小時留在醫院,於是,單人病房中多了一張床。那張床是護工擺的,本來離陸聽寒有一段距離,但是出於某種神秘的力量,它每天都會往陸聽寒那邊挪動一點點,神不知鬼不覺,三天後兩張床就並在了一起。

陸聽寒仍需要充分的休息,經常睡覺,每次醒來,床邊必然有一對黑色惡魔角,和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時淵探頭:“你醒了呀!”

“醒了。”陸聽寒說,摸了摸時淵的頭。

時淵:“呼嚕呼嚕呼嚕。”

他呼嚕了一會兒,又抱怨:“這次你真的嚇死我了——我每天都好害怕。”

陸聽寒說:“湊近點兒。”

時淵湊近,陸聽寒親了親他的臉。時淵的尾巴立刻搖曳如彩旗。

深淵是非常好哄的一種生物!

而作為一個剛從死亡邊緣掙脫的病人,陸聽寒除了擼時淵、逗時淵、哄時淵之外,每天的娛樂解壓、陶冶情操兼放鬆方式是……聽戰況廣播,看軍事策略。

一台廣播在床頭放著,就從沒停過,播報每一天的戰況。

傅修中將在風陽城,聽從蘇恩齊的指揮,暫時接替了陸聽寒的工作。自蛇王死後,岩蛇的攻勢大不如之前,深淵的躁動也慢慢平息了。

一切向好。

這一次,城市挺過來了。

蘇恩齊忙於指揮,沒辦法親自探病,和陸聽寒打過視頻通訊。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來回糾結到眉頭和眼睛都皺起來了:“你真的是……”他又頓了很久,長歎一口氣,“活著就好,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了。戰爭的事情你不要操心,安心養病,我們能贏的。”

陸聽寒嘴上答應著。

戰況廣播繼續聽,軍事報告照樣看,睡覺,吃飯,擼時淵。

——吃飯也是個問題。

等陸聽寒稍微恢複了,後勤部安排了各種滋補的菜色。拾穗城淪陷後,食物資源極其有限,但病房裡依舊充斥著排骨粥芝麻糊雞蛋羹鴿子湯的香氣。

很多東西時淵從沒見過。

陸聽寒每次都問他:“你要嘗一嘗嗎?”

“不了。”時淵說,“我在醫院食堂吃過了,他們有很好吃的白饅頭。”

陸聽寒喝了一口排骨湯,突然講:“這個湯好像有點淡了?你幫我嘗一嘗。”他把勺子遞給時淵。

時淵嘗了一勺:“沒有啊,我覺得剛剛好!你怎麼會覺得淡了呢?”

陸聽寒說:“肯定是淡了,你再嘗一嘗,多喝幾口嘗一嘗。”

時淵再次嘗試,並且很聽話地喝了好幾口:“不是呀,真的很好喝。”他突然反應過來,“你不會是在騙我喝湯吧?”

“怎麼可能。”陸聽寒說,“人生病了,就是會味覺失靈。”

時淵:“你真的沒騙我?”

陸聽寒:“我像是會騙你的人嗎?”

時淵將信將疑:“說實話真的像……啊!”

他的額頭被陸聽寒給彈了。

於是,陸聽寒的味覺一直失靈著,時淵總能吃到他的所有飯菜。

時淵說:“你真的太可憐了,味覺什麼時候能好呢?”

“誰知道呢。”陸聽寒聳肩,“看來我病得真的非常重啊。你看看這個炒蘆筍,鹽是不是加多了?”

時淵吃到了好幾根炒蘆筍,噴香的味道叫人難忘。

下午,時淵按時回家喂魚喂鳥。

他這一走,偌大的病房空蕩蕩,隻有陸聽寒一人。陽光透過窗簾照入室內,也驅散不了醫院特有的冷調。

陸聽寒打開終端,目光停留在一份文件上。

文件是與蛇王的戰鬥記錄,記載了事情的全程,包括“重錘”的殺傷範圍,以及當天的救援情況。

除了陸聽寒還有兩名幸存者。

他們三人足夠幸運,哨站隻是受到了衝擊波,如果“重錘”的降落點離哨站再近500米,就不可能有任何人活著。

但是比這更幸運的是……

在“重錘”落地與救援隊趕來之間,有20分鐘的空檔期。在這段時間內,他們竟然沒遭受岩蛇的攻擊。

若說在天基武器的衝擊波下幸存,是一個奇跡,那麼沒受到怪物攻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無法讓任何人信服。

解釋不通呀,根本解釋不通。

“重錘”打擊範圍之外,還有大量的岩蛇活動,這種貪婪的怪物活動迅速,不可能放棄近在咫尺的獵物。

附件中還有另一份資料,那是救援人員的通話記錄。

【……我們在飛行器上看到的不是2個人嗎?怎麼隻找到了陸上將?】

【不知道啊,難道被岩蛇帶走了?我們要繼續搜救!快快快,動起來!】

文件還最後寫了:【在“重錘”降落後,監測到0號深淵的感染波長,它有兩個爆發的高峰點,一個是天基武器打擊後的兩分鐘內,其次是第14分鐘裡】

【第二次爆發後,岩蛇的活動跡象消失了,它們像是……在逃跑】

監測人員是這樣和陸聽寒說的:“0號深淵的汙染信號是動態的,它進行了短距離的移動。我們測繪出了它的移動軌跡……陸上將,它最後停留在了您的身邊。”

陸聽寒:“……我的身邊?”

“是的。”檢測人員也很猶疑,“當然它的移動距離比較短,不排除有誤差。但這誤差一般在15米以內,以它的汙染數值,您早應該被感染了。當然我們知道,您的血檢結果沒有任何問題,而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他的語氣越說越困惑。

陸聽寒垂眸看著資料。

屏幕的白光映亮他麵無表情的臉。

就這樣過了十幾二十天,陸聽寒準備出院了。

時淵特彆開心,為了慶祝出院,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兩塊糖,和陸聽寒分著吃。

糖果是水果味的,陸聽寒吃完,手中拿著糖果包裝紙準備丟,才想起房裡的垃圾桶被湯汁弄臟了,剛剛被護工拿走去洗了。

他想著,先把包裝紙放床頭好了,剛把手伸出去,就看見時淵的腦袋從床邊冒了出來,直勾勾地盯著他。

陸聽寒問:“怎麼了?”

時淵說:“你在乾什麼?”

陸聽寒說:“我在放包裝紙到床頭櫃上?”

時淵還是直勾勾看著他,一臉嚴肅一臉怨念。那眼神仿佛積怨多年、念念不忘,帶著埋怨、指責和控訴,帶著譴責渣男一般的幽怨不忿,即使是陸聽寒也打了個寒顫。

時淵說:“陸聽寒,你不能亂丟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