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坦誠與一張速寫(1 / 2)

故事開始於20年前,22歲的林葉然讀完了碩士,主攻方向是數據科學。他提前畢業,高中和大學各跳了一級,當時戰況緊急,他沒選擇讀博深造,而是直接加入了數據中心。

剛開始,他負責感染波長的大數據分析,後麵過了一年,兜兜轉轉的人員調動,他去了音視頻分析的項目組搞機器學習。

數據都是軍方提供的,偶然他們要和軍部人員對接。

林葉然就是這樣遇見了嚴歆。

嚴歆28歲,是一名中尉,一來二去和他們項目組組長混熟了,偶爾過來嘮嗑。

林葉然對這個行為非常不滿。

——他永遠反對遲到早退,也反對上班摸魚,要不是做不到,他早把組長的工資扣光了。

儘管那兩人就嘮嗑個十幾分鐘,林葉然也沒給他們好臉色。再說他也不喜歡嚴歆的做派,嚴歆太張揚了,活脫脫一個兵痞子。

嚴歆注意到了這個整天給他臭臉的年輕研究員。

有一次組長不在,嚴歆倚在天台抽煙。

林葉然一推開天台門就看見嚴歆夾著一根煙,挑眉看向他。

林葉然:“……”

他轉身要走,嚴歆在後頭喊了聲:“林研究員,真是好巧啊——你也上來透風?”

他都這麼說了,林葉然不至於甩臉色走人。於是林葉然點頭:“是啊,我就待個幾分鐘。”

“那咱倆聊聊天唄。我聽廖組長說你可是個高材生,天生腦子好使。”嚴歆吸了一口煙,“你是不是從幼兒園開始就聰明?”

就是這種最讓林葉然討厭的聊天方式——好像他們倆很熟一樣。

話題也毫無意義。

林葉然皺了眉,不鹹不淡回了句:“還好。”

嚴歆:“我就不行,一看那些東西就腦殼疼。你的爸媽應該總誇你吧?”

“偶爾。”

“那你們是時候分專業的?高中還是大學?”

“大學。”林葉然回答,“我是保送生,高中就開始學數據分析。”

“厲害啊!”嚴歆吹了聲口哨,“我聽他們說保送生都有獎學金。”

“也不是全部人都有。”

“你呢?”

“全額。”

從始至終林葉然都很敷衍,一把無名火在心裡燒。偏偏嚴歆無知無覺,抽著煙,問個沒完沒了。

在嚴歆嘮嗑他的家長裡短的時候,林葉然沒了耐心,說:“嚴中尉,我還有事情要忙,先走一步了。”

嚴歆:“這才10分鐘。最近戰況可好了,廖組長都說你們清閒,你不摸魚的嗎?”

“我工作認真。”林葉然硬邦邦回答。

“再聊會兒唄,我還在等你組長呢。”

“不了。”

“我給你一支煙,好煙,頂級貨,外頭可拿不到。”

“不了,小心肺癌。”

嚴歆看著他,突然笑了:“林研究員,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意見?”

“沒有。”

“是麼,我怎麼覺得你的意見可大了。”

林葉然忍無可忍,回頭說:“你是不是……咳咳!咳!”

嚴歆把一口煙噴到了他臉上,哈哈一笑:“是好煙吧?沒騙你!”

——梁子就這麼結下了。

之後總是嚴歆過來交接工作,林葉然避無可避。

嚴歆開會時人模狗樣的,私下就不同了,每次笑容滿麵:“嗨!林研究員你喝不喝咖啡!”

又或者:“怎麼又臭著一張臉,還和組員吵架呢?我跟你說心平氣和才是真,生氣多了會未老先衰的。”

又比如說:“哈哈哈你好像有根白頭發,我幫你揪掉!彆躲啊,其他黑頭發不會被嚇白的。”

而林葉然從林研究員變成了林組長。

他從一開始的“嚴中尉,我還有事情要忙”,變成了“嚴歆你沒有其他事情做嗎?”,最後發展為“滾”。

後來他忍無可無,問嚴歆:“你乾嘛總纏著我?”

“看你反應有趣,”嚴歆靠著牆說,“罵人的樣子也有趣。”

林葉然冷道:“你得慶幸你不在我手下,不然你第一天就要卷鋪蓋走人,還要吃處分,這輩子彆想再進體製內。”

“林組長,怎麼能這麼講呢——”嚴歆還是吊兒郎當地笑,“不過你是真看不出來?我可很喜歡你。”

“有病治病去。”

“我認真的,哎哎哎你彆走啊——林組長,咱們處個對象唄!”

林葉然在他麵前甩上門,差點砸到他的鼻尖。

再後來,嚴歆的追求越發猛烈。

有時是一束鮮花,有時是打包好的宵夜,有時是怪物的頭骨——林葉然怎麼也想不懂怎麼會送這種禮物。

組內成員漸漸習慣了,嚴歆一旦在城裡,就一定會跑來見林葉然。林葉然後麵也習慣了,沒再讓他滾,雖然讓他滾了他也不會走。

跟塊狗皮膏藥似的。

偏偏這膏藥長得帥,脾氣好,很煩人。

有一次林葉然調試完模型,已是深夜。

他回到辦公室,同事忘記關公共廣播了,廣播中女聲播報著戰況。

昨天,鐵城爆發了一場激戰。

嚴歆去了鐵城,想必參加了那場戰鬥。

林葉然頓了一下,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坐下來捧著咖啡杯,把廣播給聽完了。隻有幾句話提到了嚴歆,說他守在鐵城的北防線,打了一場很艱難的仗。

廣播結束都是淩晨三點鐘了。

林葉然披上外套,走出數據中心,突然頓住。

嚴歆站在車旁手拿一捧鮮花。

他隻穿了一件單衣,被凍得直哆嗦,見到林葉然笑了:“你可算是下來了,不是我說,你這樣熬夜遲早禿頂。快過來我這裡有熱水。”

林葉然問:“你怎麼在這裡?怎麼不在車裡待著?”

“連夜從鐵城趕回來了,想來見你。”嚴歆把花塞到了林葉然手中,又從車上拿了保溫瓶,“我看你下班時間快到了,想著等你,讓你一下來就能看到花。我也就站了二十來分鐘吧,他媽的這天氣實在太冷了……來來來喝點熱水,可彆把你的精貴身板給凍著了,你又不像我皮糙肉厚的,抽口煙啥病都好了。”

林葉然說:“你當我病秧子?”

“瞧你這話說的!”嚴歆搓了搓手,“你上次揍我那一拳多有力啊,能殺死一頭牛。”

林葉然笑了。

那一瓶熱水是他倆分著喝完的。

再之後,就這麼在一起了。

剛開始談戀愛的兩年,甜甜蜜蜜。嚴歆往返於風陽城和鐵城,每次回來林葉然都儘量去接。而在林葉然加班回家後,隻要嚴歆在家,他肯定能喝上一杯熱牛奶——嚴歆總說熱牛奶助眠,最適合他們這種成天苦思冥想的研究員。

他們去吃飯去約會,在夜色中親吻。

“你知道麼?”嚴歆在他耳邊說,“我從見到你的第一麵就看上你了。”

林葉然:“一見鐘情?”

“嗯。”嚴歆說,“其實到後來我知道,你肯定也是喜歡我的。隻不過你不夠坦誠。”他笑了笑,“你一直都是這樣,講不出真實想法,還很好麵子,就像剛才你明明很爽……”

“閉嘴。”林葉然說。

嚴歆悶聲笑。

然而,生活並不總是如意。

後麵戰況緊張,林葉然忙於項目,而嚴歆晉升上尉,成了陸準上校的左膀右臂,大部分時間都在鐵城。

兩人聚少離多,好不容易相聚,卻不複以往的甜蜜。

剛開始是柴米油鹽的爭吵,再之後是互相指責、互相批判。兩人的性格不同,對大事小事的觀念都不一樣,時間長了,剝去最初的濾鏡,問題就暴露出來了。

每次爭吵都會以嚴歆的服軟收尾。

嚴歆點著煙,說:“林葉然,你為什麼就不能坦誠一點呢?”

“坦誠什麼?”林葉然在看電腦上的數據模型,又出錯了,他皺起眉頭。

“坦誠認錯,坦誠高興和生氣,坦誠說我愛你。”嚴歆講,“我們之間不該有秘密的,有什麼事情不能說開呢?整天就知道鬨彆扭,什麼話都憋在心裡。”

林葉然不說話。

嚴歆歎了口氣:“我也是人,我也會累的。我真的很想聽到,你能坦坦蕩蕩看著我再說一次,我愛你。”

後來,他們又吵了一架。

時隔多年,林葉然已不記得那次吵架的緣由了。

可能是他又一次忘記了和嚴歆的約會,可能是他講話態度太冷漠,可能是他一直彆扭,不會表達情緒,永遠沒辦法在嚴歆低落時、需要他時,表達自己的關心與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