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蝴蝶雨(1 / 2)

此後一段時間,就像當年的拾穗城,風陽城陷入了小小的混亂中。人們急著整理東西、拖家帶口地離開,而能源塔附近圍滿了人和機器,他們把珍貴的能源核心取出,伴著其他芯片、儀器,一同送上運輸船。

研究中心也在收拾東西。

時淵幫關教授收拾,抬著顯微鏡、汙染測試儀、離心機、乾燥箱,還有一堆他不認識的機器,到樓下的運輸卡車上。

其他研究人員,還有十幾台小型機器人在幫著運送,可東西實在太多了,無窮無儘,怎麼也收拾不完。

關教授進行了艱難的斷舍離。

他在辦公室裡來回轉圈,收拾出一堆雜物,大部分是書籍和筆記。他嘴裡碎碎念叨,說這個不能丟那個也不能丟,糾結了老半天,隻扔掉了三分之一的東西。

“實在帶不走了。”關教授說,“這樣吧,我回家收拾一下行李箱,不帶那些私人物品了,都留給筆記。”他看向時淵,“時淵,你有空幫我收拾一下嗎?”

“好啊。”時淵答應下來。

其他人都在忙,實在抽不出空。時淵跟著關教授,出了研究中心,走了十分鐘就到了他的住處。

那是一棟很老舊的矮房子,光看外表,絕對看不出這是風陽城、甚至聯盟最頂尖的教授住的地方。關教授住在6樓,爬上去後他微微喘息,掏出鑰匙,扶著老花鏡找準鎖孔,才擰開了大門。

“吱呀——”門開了。

一室一廳的構造,空間不大。客廳就放了沙發、餐桌、椅子和書架,最角落有一台鋼琴。地上攤開著兩個20寸的行李箱,裡頭裝了一半的個人物品。

時淵說:“您家人不在嗎?”

最近,幾乎所有人都在家忙著收拾。

關教授笑了下:“哪有什麼家人。忙起研究,就沒心情去談情說愛了……以前我好像有個表姐,還是堂姐,不大記得了,也住在城裡,後來因為感染後遺症去世了,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時淵:“噢……”

“一個人還是輕鬆的,東西不多,搬家想帶什麼就帶什麼。”關教授扶著沙發把手,艱難地蹲在箱子旁,“這些亂七八糟的都不要了,沒啥用。”

他把箱子裡的幾套衣服拿出來,隨手丟在地上,接著又拿出了五六本書,兩套包裝精美的鋼筆和墨水,一支黑色暗金底紋的口琴。

時淵沒見過口琴,拿起來多看了幾眼。

口琴很新,紋路精美,一看就是稀罕貨。

“我好久沒吹過了。”關教授說,“我會好多首曲子,年輕的時候全靠這一支口琴,俘獲學校上上下下女生的歡心。”

他見時淵還在研究,又講:“你喜歡嗎?這是收藏款的24孔複音口琴,我還沒用過呢,喜歡的話你就拿走吧,吹不吹都可以,我也不打算帶它了。”

“真的麼?”時淵很驚喜,“但是我不會吹口琴。”

“嗯。”關教授說,“很簡單的,你先隨便吹著玩,認識一下高音和低音。記得是用腹部發力。”

他又把幾本譜子遞給了時淵:“可以慢慢研究。”

關教授繼續收行李,時淵坐在旁邊,小心翼翼地衝口琴吹了一聲。

“嘟——”

很獨特的音調響起。同一個孔位,呼氣出氣的音調還不同。

他玩了好一會兒,直到教授終於忍不住說:“時淵,要不你還是回家吹著玩吧。”

時淵問:“很難聽嗎?”

關教授委婉道:“隻能說,還有非常大的進步空間。”

那就是很難聽的意思了。

時淵沒接受教授的建議,又吹了兩分鐘,等到關教授把行李箱清空了,把它們豎起來關好。

關教授說:“我們走吧,回研究中心。”

空箱子並不重,但對於上了年紀的人來講,搬下台階還是太勉強了。時淵一手提著一個箱子,教授在後頭幫忙扶著,兩人下了樓。他們回到研究中心,把運輸卡車帶不走的文件裝箱。

“這些可都是寶貝。”教授拍著箱子說,“什麼錢都買不來的寶貝,可不能就這樣變成廢紙。”

這麼忙活完,這天時淵回家,已經快9點了。他帶回了口琴和一盒蠶豆餅——關教授發誓,這真的是他最後一盒零食了。

過了半小時,陸聽寒也到家了。

他一推開門,就聽見了斷斷續續的口琴聲。客廳的燈亮著,時淵盤著尾巴坐在沙發上,拿著口琴吹。

陸聽寒坐在他身邊,邊拿起桌上的蠶豆餅吃,邊聽完他吹了一段,問:“從哪裡找來的口琴?”

“關教授給我的。”時淵回答,“我剛開始學,你覺得好聽嗎?”

暖黃燈光下,陸聽寒眉目挺柔軟的:“挺好聽的。”

“噢。”時淵說,“那完蛋了。”

陸聽寒:?

得到音癡陸聽寒的誇讚,那就代表是真的難聽。

時淵放下口琴,又問陸聽寒:“你打算什麼時候收東西呢?”

“收什麼?”

“家裡的東西呀,我們很快也要去主城了吧。”

陸聽寒:“沒打算收,這些都不重要。”

“那怎麼行!”時淵說,“這裡不是你以前的家嗎,有那麼多東西,還是帶一點走吧。”

陸聽寒本想說真的不用,話都到嘴邊了,看著時淵的眼神,還是答應了:“好。”

家裡有一個空行李箱。陸聽寒收東西的時候,時淵就坐在沙發上吹口琴。

陸聽寒往箱子裡放了衣衫、速寫本、孩提時代喜歡過的標本書簽,又把時淵的星球模型和天文望遠鏡放進去了。行李箱很小,很快就塞滿了。

時淵有點遺憾:“還有那麼多東西沒帶走。”

“沒事的。”陸聽寒說,“去到新的地方總會有新的回憶。”

“也是。”時淵抱著尾巴,“那我們養的魚和鳥怎麼辦呢?”

“也帶去主城吧。”

“帶的過去嗎?”

“嗯。”

上將總是有點小小的特權的。

時淵把陸聽寒收的東西都看了一遍,確保沒有重要東西遺漏。

他看到了那張全家福,陸準、虞輕眉和少年時期的陸聽寒站在一起,完美的家世,傑出的貢獻,三個彬彬有禮的陌生人。

其實想來,陸準和虞輕眉的性格相差很大:一個不拘小節,行事隨意,敢帶孩子去城外玩,還塞錢給孩子買黃色雜誌;一個嚴謹理智,責任感強,生孩子純粹為了給聯盟貢獻多一個人口。怎麼看,他們都像是會天天吵架的兩口子。

好在他們足夠忙,住得遠,吵不起來。

時淵問:“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呢?”

“不知道。”陸聽寒回答,“他們沒和我提過。”他回想了一下,“蘇老師偶然和我講過,他倆是在實驗室認識的,大概是陸準去轉交數據、在研究中心開會的時候,遇到了我母親。”

“原來是這樣。”

陸聽寒:“在我看來,他們從沒真的喜歡過對方。我母親從始至終就是想生個孩子,剛好陸準的基因不錯,陸準就更像是……隨便玩一玩,從談戀愛開始,他沒有幾天待在風陽城,也沒打算要孩子。”他笑了笑,“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不在乎。”

時淵:“真的不在乎嗎?”

陸聽寒說:“時淵,我不關心其他人的感情史,即使那是我爸媽。”

“好吧。”時淵說。

陸聽寒確實不是會八卦感情史的人。

他又翻翻找找,在箱子角落發現了一個舊手機,被透明袋裝著。他問:“這是什麼?”

手機舊了,被摔過很多次,屏幕有無數劃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