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以後。
漢尼拔如夢初醒般地眨動了一下眼皮,他的眼球痙攣了一下,茫然而混沌。
視線逐漸收束,漢尼拔蜷縮的意識逐漸在軀體中蘇醒伸展,他感受到了血液在皮肉下的潺潺湧動,感受到指尖上黏膩的觸感,感受到肌膚下神經末梢傳來的冷冰和麻痹。
頭頂的白熾燈燈影搖晃,在冷白的瓷磚上折射出了讓人眩暈的光亮。
鼻腔裡充斥的味道略有一點熟悉,漢尼拔感覺到他正靠坐在什麼上麵,他微微扭動了一下僵硬的頸椎,坐直了被咯得發疼的身體。
這是在衛生間裡?
漢尼拔重新掌控身體的第一反應就是感應了一下他的胃袋,之前胃袋差點被撐爆的經曆,讓漢尼拔格外警惕自己胃袋的健康。
然而,出乎漢尼拔的意料。他的胃袋裡不僅沒有一如既往的飽腹脹痛感,反而十分的乾癟。甚至在漢尼拔意誌複蘇時,胃袋就摩擦著空蕩的腔壁,發出饑餓的哀鳴。
怎麼會,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漢尼拔的臉色有點難看,如果‘她’沒有進食,那‘她’拿走自己身體的這段時間.......做了什麼?
這種完全不在漢尼拔意料中的改變,既不符而合漢尼拔對他第二人格的人格畫像,也同時打亂了漢尼拔原本的計劃。
這意味著,對方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先前所表現出來的行為特質並非穩定和完全——而在沒有掌握對方整體人格心裡圖像的情況下,漢尼拔貿然解除對方很有可能並不能達成他想要的效果,甚至還有可能弄巧成拙。
在這種精神和心靈領域的對抗上,如果沒有全麵的了解就唐突出擊,反而有可能會被對方抓住心裡痛點追擊。
畢竟,漢尼拔的對手是另一個有著他全部的記憶和技能的‘漢尼拔’。
可問題是,他已經走出了以退為進的第一步棋,對方卻全然違反常規的出其不意了。
又是這樣.......
漢尼拔難得地再次感覺到了巨大的困頓和不解,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第二人格,完全背離了他的所知所學?
可是——憑什麼?
一個連自己身體都沒有,依附著他的精神陰影的情緒副產物.......憑什麼能做到這種程度,遊刃有餘的同時,又步步緊逼?
如果不是漢尼拔並不相信上帝和鬼怪,他甚至都會忍不住懷疑他身體裡誕生的並非是另外一個科學意義上的‘人格’,而是由那些被他所食用融合在他體內的獵物們——所聚合而成的精神體、也就是鬼魂了。
但是.......那不可能。
這個世界不會有鬼魂、上帝和煉獄。
這是他當初握緊槍支,拿起刀叉的理由,有罪之人的罪惡在法律之外無人製裁,不願償還.......
那就由他來吞噬著填飽胃袋,幫他們發揮最後的作用,來償還獵物的罪孽。
第二人格給他的精神壓力已經大到開始讓他胡思亂想了嗎?
漢尼拔捏了捏鼻梁,他強迫自己遺忘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把頭腦清空。
不能被影響,都是表象,‘她’表現的種種不合理之下,一定隱藏暗含著合理的邏輯和弱點——畢竟一個人格的滋生,正是基於精神的刺激和脆弱而分裂產生的。
既然如此,就總會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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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著自己不科學的祈醬:傻了吧,我是人:D。)
(不科學對科學,降維打擊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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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尼拔短暫休息了一會兒。
大腦因為意識更迭而產生的眩暈和疼痛感,隨著漢尼
拔有意地調整呼吸的頻次而逐漸的消退。漢尼拔的頭腦再短暫的閉目養神中逐漸變得清明了起來。
漢尼拔剛站起身,他的視線猛然看見了滴落在腳下瓷磚上的幾滴微微凝固的鮮血,他後知後覺地將兩手攤開放在了眼前。
漢尼拔看見了右手指縫裡,有過清晰痕跡卻仍舊殘留著的血汙。
漢尼拔這時候才意識到他鼻尖聞到的熟悉味道是什麼。
漢尼拔邁開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有些麻痹的雙腿,他循著越發濃鬱的血腥味走到了能從磨砂玻璃上看見些許紅色的浴室裡。
浴室做了一個磨砂隔斷,漢尼拔劇烈地呼吸著,他伸手抓住了浴室的玻璃門把手,一把拉開了房門,看清了其中的景象。
原本空無一物的浴缸邊,正跪趴著一具屍體,它癱軟在浴缸當中,從浴缸和噴濺在牆壁上的血液來看,這裡應當是凶殺的第一現場。
在大腦本能般分辨出這一點後,漢尼拔心裡的惱怒和不安下意識地消散了一點。
至少........這代表外界不殘留太多‘她’殺人的痕跡和需要銷毀的證據。
但漢尼拔必須得搞清楚,‘她’是殺了誰,又是怎麼把人弄過來的——不然,萬一有沒處理好的痕跡,牽連到他就棘手了。
漢尼拔微彎下腰,他像是翻動牛羊一樣撥動著屍體的腦袋,然而在看清它的麵容時,漢尼拔瞳孔猛然一縮。
這個人,漢尼拔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