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霽扮成一個小弟子的模樣, 跟在明苑身邊。
他就算換了個模樣, 對明苑也是頗為親近。愛一個人, 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遮掩的。眉梢眼角, 隻要看到那個人, 總會不自覺的流露出來, 就算想要遮掩, 也無法遮掩。
懷真和懷敏心情複雜的看著那個叫做阿齊的弟子, 圍著明苑鞍前馬後。大到去殺妖獸，小到給她端茶倒水, 也不見他有任何怨言。
哪怕自家小師妹偶爾有個脾氣, 也好脾氣的全包容下來。
懷真曾經聽師尊講經，上善若水任方圓，可也是隻是聽過。他倒是覺得這個叫做阿齊的弟子比麟台閣閣主要好得多。
麟台閣閣主哪怕地位再崇高, 曾經的古怪脾氣, 哪怕過了這麼幾年，懷真也依然記著。
“小師妹, 那個阿齊和你什麼關係？”懷真見明苑忙完手上的事，過去問。
此刻明苑正在熬藥, 她的治愈術可以治療外傷, 但治不了病。有些村民身上有些疾病, 弟子們都要給人診治, 以免再出現疫病。
其實診脈這事兒齊霽更擅長, 沒有被她整黑化之前, 他下山也經常給人診看病情。不過齊霽還是舍不得讓她去對著柴火受煙熏火燎, 乾脆讓她來看病，隻是方子讓他過目調整。
明苑跟著清機學過一段的岐黃術，隻是水平沒有齊霽那麼厲害。應付一些傷寒還是可以的。
明苑剛剛把手裡的筆一放，懷真就過來了，她有些奇怪的望著懷真，“師兄？”
懷真看著那邊熬藥的少年，少年穿著和他們一樣的弟子服，蹲坐在柴火跟前熬藥，可就是那樣也依然身姿如鬆，挺拔英氣。
“你和阿齊是什麼關係？”懷真斟酌了兩下，壓低了聲音。
明苑眨眨眼，她看了齊霽一眼，齊霽依然保持這蹲下的姿勢在那裡，沒有回頭，隻是手上的動作稍稍停頓了下，而後又很快的往火堆裡放進去一段柴火，若不是對他有所了解，還真的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明苑臉上一笑，“師兄你說呢。”
懷真頓時就皺了眉頭，他長相原本就剛毅，再加上一派的直男風格。他這一皺眉，就有點嚇人了。
“我哪裡知道你們姑娘的心事。”說著，懷真心下有些後悔，覺得應該聽懷敏的提議，讓蕭竹過來。蕭竹平日裡不太著調，不過姑娘家在一塊更好說話。
懷真在她身邊坐下，“你自小天賦異稟，不過師尊和我都不能完全放心。都說情劫難過，一個不小心，就折在上麵了。”
懷真說著遲疑了小會，“說實話，我不覺得那位是良配。”
師徒如父子父女，師兄妹之間，其實也和親生的兄妹也沒有任何區彆。懷真關心自家師妹的終身大事，覺得理所應當。
他這話一落下，那邊就咚的一下，懷真瞥了一眼，隻見著那邊的如鬆少年掉了手裡的柴火，他沒了剛才之前的鎮定，反而眉目裡還有些慌亂。
懷真頗有些意外，這個阿齊時常跟在自家小師妹身後，為著小師妹著想，他和懷敏也對阿齊試探了一二，發現他的脾氣好到近乎不可思議，辦事更是妥當，就算他們兩個雞蛋裡挑骨頭，也沒有尋到他的半點不妥當。
現在怎麼燒火都毛手毛腳的？
“那位說實話，的確地位崇高，他一句話，就算是掌門，也要讓他三分。但是……”懷真又壓低了聲音，免得被旁人聽到，“他以前那般對你，後來又生出了這種心思。著實令人不齒。”
懷真說話還算是客氣了，其實懷真更想說齊霽厚顏無恥，對著十幾歲的少女竟然有這種齷蹉心思，尤其這少女還是和他有半個師徒事實的。
“師尊對此事十分不看好，我和你懷敏師兄也和師尊一樣。”懷真說著，仔細打量明苑的麵龐，見她臉上沒有半點生氣傷心的神色，心裡點點頭。
“更何況他和你的年歲差了那麼多。”
懷真的話才出來，那邊又是哐當一聲，少年不小心摔了自己手上的藥罐，藥罐裡的藥汁和藥渣全都攤了一地。熱騰騰的往外冒著熱氣。
“他今天做事怎麼這麼冒冒失失。”懷真蹙眉。
“我心裡有數的。”明苑道，她看向懷真，“放心吧師兄，我絕對不會吃虧的。”
就算她一時半會的吃虧，那也是她為了以後著想。她才不會傻乎乎的被人渣呢。長到這麼大，她還沒有被人渣過呢。
明苑和懷真說完，急匆匆的走到齊霽身邊。
剛剛熬好的藥一下全都砸在了地上，裡頭的藥渣攤了一地，藥汁更是四處迸濺，把他的衣袍下擺弄得一團糟。
齊霽蹲身下去，手指去觸碰那些還在冒著滾滾蒸汽的滾燙藥渣。
“你這是乾什麼！”明苑一把抓起他的手，發現他剛才根本沒有用靈力護體，滾燙的藥汁和藥渣直接沾上了他指尖。
等到她過來的時候，指尖上的肌膚已經燙的通紅。
明苑一把抓過他的手，仔細查看，見著上頭被燙成那樣，她扭頭過來，半是生氣半是不解，“你怎麼了？”
齊霽雙眸垂下來，一言不發。
明苑拉起他就到一旁，用靈力給他手指上治傷。
這點傷是小傷，和齊霽以前曾經受過的傷勢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明苑見著他抬起的眼裡，已經浮上了潺潺水色。
她看著總覺那水色弄不好隨時當著她的麵化作淚珠掉下來。
這狗男人生的一副好皮箱，不怒自威可以，淚水簌簌楚楚動人也可以。
她頓時就有胃痛，不自覺的放軟了調子，“你怎麼了？”
“你覺得我不配你麼？”齊霽兩眼直直的望著她，哀婉動人。
明苑頓時無語望天，她知道那話肯定是躲不過齊霽的耳朵。但沒想到這麼大年紀的人了，竟然還能把那些話給當真。
“你把那話給當真了？”明苑問。
齊霽低頭，眼眸都看向了一邊，過了小會，他終於嗯了一聲，“你的事，不管哪一件，我從未不在乎過。”
他可以麵對這世上所有的事，他足夠強大，強大到自負。甚至所有的陰謀詭異他都不放在眼裡，有把握隻要對方忍不住在他麵前露出了真麵目，那麼他就一把將人全部收拾掉。
可是對她偏生就不行，顧前瞻後，非得要得她說出一句具體的話才成，不然就不能安心。
“你師兄為什麼要說那話？”齊霽低頭下來，任由她在自己的手上忙活，聲音上都帶上了一絲委屈，“我未曾虧待過仙緲峰半分。”
他自認自己坦坦蕩蕩，但是仙緲峰的人卻認為他心思齷蹉不堪為配。
齊霽弄不明白。
他盯著她，水亮的眼睛望著她，追著她要個答案。
“可能因為你以前對我喊打喊殺的，讓他們警惕了吧。”明苑毫不客氣就掀了齊霽的老底，“你看你，當初見著我就說不準出現在你麵前，然後就是差點要了我半條小命，師尊師兄他們對你有所警惕是很正常的。”
明苑沒說齊霽當初那話的確是很想怪大叔拐無知少女，而且還拐到人家家長的麵前來了。清機和懷真幾個，沒有打到他臉上已經夠意思了。
“對不起。”齊霽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輕聲道。
明苑笑了，她望著他，滿臉的不滿，“嘴上說說就行了？”
齊霽微有些怔鬆，隻見著她點了點自己的臉，他了然一笑，俯身過來，嘴唇貼在她的臉頰上。
貼上去之後，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輕輕的輾轉。在她的唇上碰了下。
“哐當”一下，不遠處傳來的聲響讓齊霽抬頭，看到不遠處的況樂。況樂砸了手裡的東西，她兩眼死死盯著明苑。
明苑和沒事人一樣，直接拉著齊霽走掉。
明苑並不喜歡和況樂說話，況樂卻還是追上來，“你這樣將師尊置於何地！”
明苑兩眼看著她不說話。
“師尊花了不少心思在你身上，你竟然和彆的男人勾勾搭搭！”
說著況樂剮了一眼明苑還有被她拉著的齊霽。
齊霽望著況樂，“你與其在這裡，不如到彆處去做你自己的事。”
他說著，眼眸不自覺的轉過來，小心的注視明苑臉上的神情。
齊霽話語足夠冷酷無情，當時就說的況樂滿臉通紅，“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和她勾勾搭搭，也不是好東西！”
齊霽輕輕的往明苑身前買了半步，將明苑和況樂隔離開來，“我是不是好東西，和你無關，眼下四處忙亂，你去做你自己的事。”
他聲音穩健，透著一股威懾。
況樂張了張嘴，她想要反駁卻反駁不出來。
齊霽看她一眼，“去吧。”
話語不重，卻如同千斤重重的壓在她心頭上。
明苑看著況樂立刻的背影，下巴高高抬起，“你上來的正是時候，要是再晚點，你這個徒弟可就隻剩下渣渣了。”
“這地方，殺人掠貨最是方便。”她說著，斜睨他，“難得啊，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麼一個時時刻刻把你放在心上，為你打抱不平的愛徒。”
她不懷好意，齊霽卻是聽得眉開眼笑，“苑苑不喜歡？”
明苑馬上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入了他的套了，這家夥覺得她嫉妒，在這兒得意呢！
明苑一把撞開他，徑直往前走，頭也不回。齊霽在背後望著她的背影，爽朗大笑，之前的惶恐不安一掃而空。
明苑聽到他笑聲裡的得意，磨了磨牙。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步錯了，竟然瞬間就讓他給占了上風。
她把齊霽丟到一邊。她原本打算去找孫藝珍，氣一氣她，讓自己樂上一樂。但是她感覺到周圍似乎有人在盯著她。
況樂不喜歡她沒那個膽子，其他人想了一圈，也沒有人能來監視她。
看來左右隻有那個鐵憨憨了。
明苑看蕭竹不在，連帶著阿襄都不在，順口問了一聲，才知道蕭竹和阿襄都出去采藥了。
藥材一半是買，一般是弟子們自己去采。這也算是一段修行。
明苑知道後，隻是哦了一聲。
變故是在傍晚的時候發生的，明苑從外麵巡防回來，發現蕭竹和阿襄都不在。她掐了幾隻傳訊玉簡，也沒有見著有回音。
明苑摔了手裡的玉簡，去找懷真懷敏。
這段時間地動頻頻，再加上十二個時辰，妖獸從來不挑時間地點出現，所有人的神經都是繃緊了。玄午山的弟子所有人都要點一遍人數。
明苑把這消息一告訴懷真和懷敏，懷真和懷敏試著聯係蕭竹，發現完全聯係不上，不管是那些通訊玉簡還是用的術法，都沒有一個能有用。
當即懷真和懷敏就去找人。為了安全起見，弟子們隻要離開這片村子，必須要結伴搭夥。
明苑當即去找了當時和蕭竹一塊出去的弟子，結果弟子們都說當時蕭竹看到靈芝了，要去采摘，靈芝生長在懸崖峭壁上，就算禦劍上去，也要花一定的時間和力氣。為了不讓其他同門多等，說到時候她忙完了就會回來。
蕭竹的那個性子，彆人不知道，明苑再清楚不過。事情辦得妥當就好，至於這麼精益求精，甚至主動去采摘靈芝。不可能是她能乾出的事。
最多跑回來和她還有懷真兩個說，想大家一起其利斷金拿下來。
“糟了！”明苑這下也坐不住。
蕭竹照著她的猜想，極有可能是被迷住了，對她下手，自然是不會為了做好事。
懷真和懷敏聽她這麼一說，立刻決定分頭去找。
領頭的弟子聽說之後，也讓十幾名弟子幫著他們一同去尋找。
到了那些弟子所說的采藥山穀，這裡名為藥師穀，這裡一直是各種藥草生長的地方，隻是外麵有迷霧，除非是修士，否則普通人絕難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