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襄不見了？”齊霽蹙眉。
明苑立刻問,“她怎麼把阿襄帶走的？”
阿襄昨天夜裡挨了一嚇,死活躲在房裡不肯出來,明苑想客棧內還有其他弟子,出了這麼一樁事,應當會比較安全。
平元見識過阿襄叫齊霽和明苑爹娘,知道師尊很是喜歡這隻小妖狐。
“聽看門的弟子說,師妹說是帶著阿襄出去買好吃的,所以就……”
明苑立刻就懂了，阿襄在仙緲峰的時候,因為圓潤可喜的長相,還有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十分得女弟子們的喜愛。女弟子們帶著她玩兒，甚至給她帶吃的都是很常見。
這麼一說,況樂帶著阿襄離開也不是什麼叫人吃驚的事了。
畢竟阿襄平日裡就喜歡吃吃喝喝,帶著她出門吃東西，在絕大數弟子看來,很正常。隻有她和齊霽這種見微知著觀察入微的，才知道況樂舉動的不正常。
明苑來不及去持著平元什麼,她看了齊霽一眼,“我去找人。”
這個時候,世道不太平,弟子們出動,都是成群結隊,絕不單獨行動。她想知道況樂到底是哪裡來的勇氣,覺得她自個可以一個人就去找所謂的藥草？
明苑不管況樂的死活，但況樂要是把阿襄怎麼樣了，哪怕壓著齊霽可能黑化值提高的危險，她也要讓況樂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明苑說完，就直接去問那些弟子況樂有沒有說過要去哪裡，果不其然，那些弟子也不知道況樂的去處。
況樂像是怕被人追蹤一樣，抹去了自己的氣息。
明苑沒找到，心下火氣旺盛，齊霽從始至終一直在她身後跟著。
“孩子不見了，你還不幫忙找！”明苑對著齊霽立刻發火道。
齊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耐心勸道，“不要擔心，阿襄不會沒事的。”
明苑一怒，立刻嗆他，“你說沒事就沒事？！”
齊霽被她的怒氣弄得愣了小會，他遲疑了下，手掌輕輕拍在她的後背上，似乎想要把她的怒火給拍散。
他有些手足無措，對上她的怒火他的經驗豐富，尤其是把她關起來的那五十年裡，她幾乎每隔幾天甚至幾個時辰就會發火。可是那時候的經驗若是用在這裡，恐怕隻會是適得其反。
“現在先想想她能去哪裡。”
明苑突然瞅著他，齊霽心下湧出一股不好的預感，果然明苑湊過來，“你有沒有什麼法術，隻要有對方貼身器物，就能找出來？”
明苑說著掏出一把梳子，梳子是況樂用的，上麵還有幾根頭發絲。
齊霽感覺自己一口氣上不來，堵在喉嚨那裡，他隻能看著她。
“你與其做這些事，倒還不如直接去城外找。”
藥草，尤其是治療那種活屍症，自然是不可能是在城內。
“我這不是在找嘛。”明苑覺得自己是很認真的和齊霽說這話，她捏著那兩根頭發絲，她知道齊霽的身份有些不同尋常，總覺得他能給她開個大掛。
“我不會。”齊霽盯著她手裡的頭發絲，眉頭罕見的皺起來。
“我也不是那些神棍。”
明苑一聽，直接把手裡的梳子給丟到一邊，一把抓起齊霽就往外麵跑。
齊霽道了一聲等會，隻見一縷光從他的身體裡而出，落到了座椅上，化作了和他完全一樣的男子。
明苑看了兩眼那東西，發現那變出來的和齊霽完全一模一樣，就連氣息都是相同的。
她看了齊霽幾眼，齊霽解釋，“這裡需要有人坐鎮，這是我一縷神識，如果真的有事，會立刻告知我。”
說罷，他一把攥住她的手，直接帶著她禦劍在外。
另外齊霽還令一部分弟子跟在後麵。分彆在其他方向尋找。
明苑放出翼逡，翼逡熟悉阿襄的氣息，而且他對氣息十分敏銳。找起人來，要比其他弟子有效率的多。
明苑和齊霽分頭找，她和齊霽提了一下，立刻禦劍往另外一個方向行去，他看著她的背影，垂眼下來。
她這樣倒是真的和他是一對忙著找走失的孩子的夫妻。
明苑相信況樂帶走阿襄，並不是為了所謂的找藥。就算蕭竹那種做事沒頭沒腦的，一旦外出也會告知師兄她要去哪裡，就算帶上阿襄，蕭竹也一定會另外和其他弟子相伴而行。
昨夜她遇襲，此刻弟子們全都戒嚴，生怕出什麼不測。況樂這個節骨眼上，恐怕是另外有目的。
明苑落到一片山頭上，她拿出藏在手帕裡的一根發絲，她稍稍思索了下，從袖子裡抽出一根紅線，紅線動了動，將她手裡的那根紅線纏繞起來，慢慢將那根頭發吞噬殆儘。
齊霽不用神通，那麼她就自己想辦法。
頭發是況樂身上的，雖然沒有血肉那麼好用，不過究竟是她身上長出來的。紅線在血肉和魂魄的滋養下生了靈識，對於吞進去的東西，多少都還有些感知。
紅線吞了頭發，開始晃晃悠悠的動，明苑跟在後麵。
城郊人煙稀少，人少的地方往往就是魑魅魍魎的好地方。
紅線飄飄搖搖的飄出一段路去，明苑跟在後麵。心下想著待會要是真的找到況樂要怎麼對付她。
況樂帶著阿襄走在一段小路上，阿襄原本不想出來，但是況樂說是齊霽讓她帶著她出來找東西的，所以阿襄才出來。
“姐姐是想要阿襄找什麼呀？”阿襄跟在況樂身後，滿臉不解問。
況樂拿出一塊破碎的衣片，那片衣角是她從昨夜裡襲擊明苑的活屍身上扯下來的一片衣角。
得了這個病的人，開始都是發燒，燒上幾天之後都會是一個樣子。
“你嗅嗅。”
阿襄嗅了嗅。她嗅覺靈敏，嗅到了上麵那股腥臭味，立刻捂住鼻子。
然後讓她繼續聞聞自己身上，“有什麼相似的嗎？”
阿襄兩手捂住鼻子，憋著嗓子道，“有點點相似，但是好不一樣。”
“就是臭雞蛋和腥雞蛋的味道！”阿襄在明苑身邊被人寵著，在仙緲峰也是被翼逡女弟子抱著疼愛的。哪怕沒有爹娘，她也沒有嘗過真正的艱辛，說話格外不客氣。
況樂聽到她這麼說臉上一僵，險些臉上的笑都要凝住了。
“你和我來。”況樂的聲音裡都帶著一股僵硬，她領著阿襄在路上走著。阿襄在後麵問，“阿苑姐姐為什麼不和阿襄一起去？阿苑姐姐以前不管做什麼都帶著阿襄的。”
小狐狸沒了爹娘之後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明苑的身邊呆著，久而久之，自然是把明苑當做親人了。
況樂隻是笑，“我聽說你叫師尊和師妹爹娘，為什麼？”
“因為大哥哥要我這麼叫他的呀？”阿襄兩隻眼睛骨碌碌轉了一下，眨了眨眼滿臉疑惑，“大哥哥好久以前就讓阿襄這麼叫他了，還要阿襄叫阿苑姐姐娘，說我做他們的女兒。”
“可是阿襄那時候有爹娘呀，自然是不肯了。”
小狐狸和倒豆子似得，把齊霽要認她做女兒的往事給往外麵倒。
況樂眼眸微睜，她早就知道師尊被那個妖女迷惑了，但是沒有想到，那妖女竟然下手的這麼早。
仔細想來，早在那個妖女入門之初，就顯現出不對勁了。那個時候妖女時常纏著她，和她套近乎。
那時候沒有多想，現在想起來，真的是處處都是陷阱。
“那現在呢？”況樂勉強笑道。
阿襄仔細的想了想，“現在大哥哥和阿苑姐姐對阿襄都不錯，阿襄會報恩的！大哥哥和阿苑姐姐要是想要阿襄做女兒，阿襄一定會好好孝順他們！”
“這不行。”況樂忍了又忍，輕輕把手放在她的頭上。
小狐狸滿臉迷惑，“可是真人就是這麼說的啊，真人給阿襄看書，說阿襄要有良心，不然就是壞妖精。”
阿襄這話說的理直氣壯，又叫人無法反駁。
況樂僵著臉和滿臉迷惑的阿襄說，“不能，爹娘是夫妻，可是師尊和她不是。”
況樂不願意稱呼明苑為師妹，當著阿襄的麵，又不能直接說妖女。
“可是大哥哥說要和姐姐成親，還和真人說了，真人聽後好生氣，大哥哥和阿苑姐姐真的能成親嘛？”
“不能！她配不上！”況樂突然激動道。
阿襄嚇著了，一下就沉默下來，怯怯的望著況樂。
況樂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對阿襄幾處一點笑，“我們去找人吧。”
說著她領著阿襄往直前去過的那家村莊尋過去。
那家村莊老早就遭了難，弟子們來的時候，將那些發狂的病人全都捆了起來。弟子們發覺到那些病人有些不對勁，但也不個個都像明苑那樣，下手果決。那些病人在他們看來，最多隻能算是神誌不清，要下手永絕後患，還是下不了手。
她記得那個時候，的的確確有人服藥清醒痊愈，她那時候記得人說是，長相和野草相似，但是氣味卻和其他的野草不一樣。
況樂在草藥上並沒有什麼天賦，齊霽在此上也不特意去教弟子什麼，都是讓他們自己去找卷軸，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去丹藥長老那裡詢問。彆的他都不管。
所以況樂也找不出來，隻能領著阿襄來。
阿襄有些不樂意了，她在明苑那裡，好吃好喝的養著，明明能好好的睡個好覺，但是被拉了出來。
不過想想能幫到大哥哥，阿襄那點不樂意的勁頭也消減下去。
四周的霧越走越大了，阿襄看著這濃霧，遲疑了下，“姐姐彆再往裡走了吧，阿襄在北州的時候見過這個霧，會迷路的。”
況樂聽起北州兩個字，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回憶，況樂身上抖了好幾下。
她勉強支撐著臉上的笑容，“就隻有一點點了，到時候我們幫到了師尊師兄他們，師尊也會高興的。難道你不想看師尊高興嗎？”
阿襄猶豫了下，還是乖巧的跟著況樂直接進去。
說起來奇怪，她們進去的時候迷霧濃厚，但是進去之後，陽光照射下來，這些迷霧就全都散開了。
屋子內外都沒有人。裡頭的桌椅上，蒙著一層灰，看起來已經有段時間沒有人來了。
況樂見著正奇怪的時候，四麵突然起了沙沙聲響。
阿襄一下跳起來，立刻從人形變成了狐狸原形。
阿襄聽見底下傳來聲音，嚇得要亂竄。原本平整的土地隆起個包，手爪從地裡探出來，左右亂抓，阿襄頓時哇的一下，也顧不上況樂了，直接靠著妖狐靈敏的動作，竄上了一棵歪脖子樹上。
越來越多的活屍從地下竄出來，他們沒有半點腐爛的樣子，身體完好，衣衫襤褸。隻是睜著的眼睛上蒙著一層白翳，灰蒙蒙的永遠都看不清。
一片連著一片密密麻麻的，看著都叫人頭皮發麻。
況樂舉劍反抗，一開始還好，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力氣不支，那些活屍的包圍圈漸漸收縮。
“師妹！”正在她快要扛不住的時候，聽到有人喚她。見著有人追過來，況樂精神一震。
果然見著幾個弟子飛奔而來想要幫忙。
因為有了這幾個弟子，況樂的壓力突然降低了不少。
那些人直接撲過來，不怕劍的攻擊。
弟子們多是用定身術將人定住。
不過數目太多，弟子們就算再周密也有顧不上的時候。
況樂見著一弟子持劍就要刺穿一人的胸口，大叫不要。
因為著她這一下，那弟子手裡的劍就失了先發製人的時機，被活屍從四麵八方湧上來，活屍都是一些普通人變得，但是數目一多也叫人承受不來。
那些活屍如同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攀上來，他們持著各類刀具，又或者乾脆以利爪和牙作為武器，弟子那個連連揮劍，打出幾道劍氣。
況樂大急，“不要傷害他們！”
“這些人應該還有救！不要傷害無辜！”
傷害無辜這個罪名對於正道弟子來說，實在是太大了，一時間，手裡的劍也有了猶豫。一旦手裡的劍有了猶豫，露出了破綻，一時間那些活屍就抓住那瞬間的破綻，從四麵八方湧過來。
有活屍一口咬在弟子的肩膀上。
阿襄在樹上急的團團轉。
在慘叫中，密集的冰冷從天而降，夾雜著凜冽的劍氣，直直刺入那些活屍的頭顱頂。
頓時包圍著那個弟子的活屍全都倒了大片。
粉色衣裙的少女落地，她冷臉看了一圈周圍，“怎回事？怎麼這麼些鬼東西你們都對付不了？”
她開口挺不客氣，況樂見著是她，臉上白了白。
還沒等開口說話，外圍的那些活屍頓時又圍了上來。明苑沒那麼多精力來和人說話，直接一道劍氣直接打了出去。
劍氣的衝蕩將劍靈召喚了出來，翼逡加持下，劍氣掃蕩，活屍們如同被砍瓜切菜一樣直接倒在地上，或是沒了頭顱又或者，從腰部以下直接斷開。
況樂早知道明苑下手狠辣，畢竟她從留影石裡見識過明苑如何活活剮了一個人的。但她親眼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掃蕩過兩次，活屍的數目大大減少，明苑剛要對一個老嫗模樣的活屍下手，直接被攔住。
況樂緊緊握住明苑的手，氣息急促，“你不能這樣，他們還有救！”
明苑看向她的眼神裡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隨即她反過來一把扣住況樂，然後反手一把推向了那些活屍。
“既然有救，你去救他們好了。”明苑手裡持劍，歪了歪頭，笑的滿臉純真。
後麵那些活屍抓住況樂，抓住她的頭發，往她往後拖，之前她阻止明苑去砍殺的那個老嫗張著腥臭的嘴直接咬在她的手腕上。
明苑冷冷的看著況樂被撕咬，她幾下劍氣震蕩下去，將那些活屍統統都震飛出去。
“妖女，點到為止就好。”翼逡聽著那邊況樂撕心裂肺的慘叫，到底有些不忍心。
“再多咬幾口也沒事，”明苑神色冷淡，“我真是沒想到，齊霽竟然能帶出這樣的傻逼。”
翼逡聽不懂傻逼是什麼意思，或許是嫌棄那些活屍撲上來太礙事，明苑直接袖中紅光一閃，將那些活屍給絞殺成了碎塊。
其中也包括況樂身上的那些活屍。
肉塊成了堆直接壓在況樂的身上。
況樂剛才見到明苑出招，根本就不是玄午山的劍招，是她活剮孫藝珍的那些手段，她推開身上壓得那些肉塊，掙紮著站起來。
“你果然還是露出狐狸尾巴了。”況樂一把長劍撐在地上，摸了一把嘴邊的鮮血，看著明苑道。
明苑挑了挑眼，神情似笑非笑。
“阿苑師妹！”其他的弟子見著況樂的情況有些不妙，連忙要過來幫忙。
明苑做了個手勢，讓他們不要過來。周圍的活屍不知恐懼，被她那樣以劍氣掃了幾回下來，還是有爬過來的。
活人身上的陽氣和血肉是它們最喜歡的東西。
“記得留一兩個下來，其他的還勞煩師兄們清理了。”明苑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