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李正宰(1 / 2)

劇本已經寫完, 製作人帶著劇本去找各路老友評估了,兼職編劇的作家暫時得以休息,如果不出意外, 等這個本子徹底立項, 韓舒苒就要忙起來了。

已經忙了一個多月的女朋友跟放養了一個月的男朋友再度回歸甜蜜的日常,日常的約會中,韓舒苒有意識的在收斂的在收斂自己去‘控製’對方,但那不太成功,因為男朋友已經習慣於配合她。

最明顯的地方就是, 男朋友會根據女朋友的計劃就改動他的行程。發現了這點的女朋友有些苦惱,她是應該提醒對方還是應該放任他那麼發展?前者他們就是分手在即,後者他們大概率也會分手。

人生路之所以難走,大概就是必須得在兩個糟糕的選項裡儘可能選擇沒那麼糟糕的。

韓舒苒選擇提醒李正宰, 你在變成另一外一個人,因為我。

“不用我陪你去?”

男朋友手上還拎著女朋友的攝影包,今天女朋友的計劃是去掃街,就是蹲在某個熱鬨的十字路口拍照, 這是女朋友的愛好。

韓舒苒含笑要伸手接過包, “我很希望你陪我去,可太熱鬨的地方你去了不太方便啊, 今天又熱,再戴上帽子、口罩弄一堆也會悶, 而且你昨天不是跟我說你跟鄭宇盛約了要去打高爾夫。”

昨天不知道女朋友今天要做什麼的李正宰確實跟鄭宇盛約了去打球, 今天知道女朋友的行程了,他就很自然的拋棄兄弟要陪女朋友,至於遮掩會悶什麼的,“你又不是蹲在大太陽底下拍, 多少會找個咖啡館坐著,我陪你不好嗎?”

非常想點頭也非常想要男朋友陪著的韓舒苒拿過男朋友手上的攝影包,單手抱抱他,“我一個人可以,你去玩吧。”

李正宰有些不太樂意,但是,“你想要自己去?”

抿唇暗歎的韓舒苒笑開,“我想要你陪,可事實上,你會無聊對不對?”

“陪你怎麼會無聊。”李正宰不承認,用手背碰碰她的側臉,再度拋棄兄弟,“陪鄭宇盛才會無聊。”

韓舒苒再度想歎氣,她到底對這個人做了什麼,才讓他變成這樣呢,無底線的妥協啊,“那好吧,我們一起,但你無聊一定要告訴我,提前走也可以。”

伸手把攝影包拿過來背上肩的李正宰摟著她往門外走,“跟你在一起才不會無聊。”

跟韓舒苒在一起很難無聊,永遠有話聊的兩人怎麼可能會無聊呢;同韓舒苒在一起很容易無聊,在她專心做某件事而李正宰對那件事興趣不大時,不無聊才奇怪。

李正宰對攝影這件事興趣都不大,拍攝對他來說是工作,還是站在鏡頭前當‘模特’的工作。滿世界去找‘模特’是攝影師的愛好,不是演員的愛好。演員的愛好是去打高爾夫。

情侶們出發去清潭洞的路上沒人無聊,兩人一直在聊天,還是天南海北什麼都能聊到一起去的聊天。到了地方,停好車,進了一家咖啡館,韓舒苒選了戶外的椅子坐著,回話的頻率減緩,她沒有打開攝影包,但視線已經被十字路口來來往往的人群所吸引。

女朋友的注意力一旦從男朋友身上偏移,男朋友就感受到了無聊。

李正宰幾乎是茫然的感到了一種無聊,茫然的開始回憶,他怎麼會現在才感覺到無聊呢?他應該很久很久之前,久到第二次去女朋友家陪她工作就感到無聊才對啊。

為什麼之前沒感覺到?因為女朋友之前在無意識的吸引他的注意力。

遮陽傘下的韓舒苒有意識的在克製自己想要做點什麼,她感覺到了男朋友的‘無聊’也感覺到了男朋友後知後覺的迷惑,她隨便做點什麼就能吸引男朋友的注意力,都不用說話的。

這個人喜歡她啊,天然就會更關注她在做什麼,她現在就是端起咖啡杯笑看他一眼,或者給個疑問的視線,男朋友的思路就會被切斷,就會關注她在做什麼,她要做什麼,繼而忘記自己要做什麼。

托著下巴望著行人的女朋友好似看入神了,沒有給男朋友任何回應,身體不動,視線也不挪開,半邊身子都是側對著男朋友的。

李正宰漸漸感到無聊,他學著女朋友去看or觀察人群,沒一會兒注意力就分散了,那本來就是很無聊的事,大馬路上看人能有什麼趣味性。

分神的李正宰一會兒想著鄭宇盛在乾嘛,一會兒又轉到‘盜賊聯盟’差不多要定檔了,一會兒是今天多少度啊也太熱了吧,一會兒又是上個禮拜跟鄭宇盛一起見的品牌方好像可以再聊聊。

思緒亂飛的男朋友注意力也從女朋友身上挪開,腦子裡一堆有的沒的,最後的落點定在他最近活動太少應該出去多見見人,要找個新項目了,不然行程斷檔。這都五月了,要是找不到好項目再不進組,明天就沒作品能上映,一年的空白期有點太長。

在十字路口觀察人間在韓舒苒的世界裡是趣味性十足的事,每一個路過她,衝她迎麵走來,背對她離去,腳步或快或慢的人都是一個故事的集合體。在她看來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本故事書,每個行走的人也都是一本行走的故事書,隻待有緣人去翻開第一頁。

女朋友已經給了男朋友提示,女朋友也確定男朋友收到了提示,她的注意力就不在男朋友身上了。

韓舒苒的注意力在一位搬運工身上,咖啡店邊上是個便利店,點前停了一輛送貨的麵包車,司機是個大叔就站在車門邊指派穿著便利店工作服的小年輕做搬運工。

年輕人應該是個臨時工,兼職的,臉很嫩,可能是大學生兼職也可能是高中畢業後來首爾闖蕩的小鎮青年。青年麵對司機大叔的指派臉上帶著些討好的笑,抱著箱子背對大叔後又撇撇嘴有些看不上的樣子。那兩人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趟,韓舒苒看司機大叔往後車廂走,知道機會來了。

神遊天外的男朋友被女朋友拉攝影包拉鏈的聲音吸引,思緒斷了,視線就跟過去,看女朋友掏出相機對準一個方向連按數次快門,他順著鏡頭的角度看過去,沒發現任何特彆之處。

街道還是那條街道,工作日早上八點多,清潭洞很是熱鬨,來來往往全是人,十字路口就更熱鬨了。如此熱鬨的街道,李正宰找不到任何值得被鏡頭捕捉的人或物,他看女朋友拍完了正在看相機,就好奇,她拍到了什麼。

“我能看看嗎?”男朋友問。

女朋友直接伸手把相機遞過去,男朋友低頭一看,一個大叔在給年輕男孩子遞飲料,沒啥特彆的。

韓舒苒看他盯著照片想找‘特彆’的點,笑了,“車裡我帶了筆記本,你去拿,我放大給你看。”

如果是一個人出來,韓舒苒是不需要筆記本的,她出來是找素材的,修飾素材的工作可以回家做。但男朋友要來,她就需要一個筆記本,需要跟男朋友分享她的樂趣,也是在潛移默化的改造男朋友一起享受她的樂趣。

男朋友去拿筆記本了,女朋友則是換了目標。兩人分開了,放置在彼此身上的注意力自然都收回,都回到了自己身上。

韓舒苒一如之前,觀察人群尋找素材。李正宰則是在給助理打電話,從咖啡廳走到停在路邊的車那也就三五分鐘,他給助理安排了四個活兒。拿了筆記本回咖啡廳的路上,他又打了個電話給鄭宇盛,問他最近的安排,工作安排。

“突然想起來關心我?”鄭宇盛調侃他,“終於想起我啦?”

李正宰微愣一瞬,有什麼東西從腦內飄過,沒抓住,也就是笑著回,“你怎麼跟個怨婦一樣。”

“你才是怨婦呢。”鄭宇盛吐槽他,“你是有異性沒人性,約好打球,我特地早起你跟我說不去了,人乾事?”

“我要陪.....”

“閉嘴吧,知道。”

秀恩愛的話已經聽煩了,鄭宇盛不想聽,“說吧,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韓舒苒不要你啦?”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就是問你工作安排,我想找個項目進組,要是.....”

“哇~難得,你還記得要工作?怎麼著,分手啦?”

“說什麼呢!”

“不分手你哪來的時間工作?”

“不分手我也有的是.....”

拎著電腦包的李正宰站住腳,他已經看到了韓舒苒,也看到了此前腦內一閃而過的東西,那是他一直忽視的,本不更應該忽視的,事業、兄弟,乃至於自我。

“喂?”

“嗯?”

“說話啊。”

“我先掛。”

“又怎麼....”

電話已經掛斷,攥著手機的李正宰卻沒有往前,他距離韓舒苒不到十米,入夏的太陽已經有些熱了,他卻隱隱感受到了寒氣,從十米外的女人腳邊順著地磚蜿蜒爬行至他的腳麵,覆蓋腳踝往上攀爬,直至....

猛然搖頭的李正宰把那些無形的霧氣甩開,沒可能的,一定是他想多了,怎麼可能呢?!

不可能的事就不想,筆記本已經拿來了,女朋友接上相機,現場修圖。

女朋友專心看電腦,男朋友心不在焉的看著女朋友。

上一次忙工作是什麼時候的事?李正宰仔細回憶,也沒有很久吧,三天前他還跟兄弟一起去見了個品牌方呢。

那三天前韓舒苒在做什麼?李正宰不用多仔細的回憶,很輕鬆就想起來,女朋友被前輩堵在家裡聊劇本,本來他們約了吃飯的。

上一次給自己找劇本是什麼的事?李正宰努力回憶,好像也沒多久,他剛剛就在看劇本,他帶了劇本來的,防止無聊啊。可那個劇本寫了什麼,沒看,光看著街道上的人發呆了。

剛剛韓舒苒在乾嘛?這都不用回憶,女朋友就跟現在一樣,做著她喜歡的事。

李正宰在回憶裡挖掘他和韓舒苒在一起後做了什麼他喜歡的事嗎?打球、釣魚、品酒?好像都沒有。那他們在一起在做什麼?在聊天,看話劇、來馬路上看人、去汽車電影院看電影,以及在家裡....陪韓舒苒工作。

不對,不能這麼想。李正宰閉了閉眼,這麼想太奇怪了,感情是不能這麼計算的,他和韓舒苒在一起又不是圖什麼,為什麼要計算這些。

他也喜歡聊天,他也喜歡話劇,去汽車電影院還是他提議的,韓舒苒閉關寫劇本也是他要去她家陪她。從頭到尾女朋友都沒有要求他必須陪她,是他想陪她,都是他想去做的事,怎麼又責怪他陪伴對方的時間太多?

不自覺換了個坐姿的李正宰從靠著女朋友坐變成靠著另一邊的椅子扶手,那是女朋友位置的反方向,那個方向讓他不舒服,讓他想把姿勢換回去,可他在準備變幻姿勢時手摸到了口袋的煙盒。

煙盒被掏出來,一支煙被拿出,點燃了那根煙的李正宰在往唇邊放時被口罩擋住了。他的指腹摸到了口罩的布料,進而感受到了呼吸的憋悶,放下手,呼吸也變沉,《婚禮》的一段劇情毫無預兆的浮現,那是男主視角的劇情,那讓男朋友翹起腿,固定了坐姿,以距離女朋友一臂的坐姿,拉下口罩,含住了煙蒂,眼底也有了計算亦或者算計的深沉。

《婚禮》中的男主角在劇本開篇沒多久就對未婚妻產生的愧疚之情,他喜歡的女人即將成為他的妻子,那是他們的婚禮,是女孩子自小就充滿幻想的婚禮,他卻沒辦法給她最好的婚禮,反而需要她為他的爸媽妥協去辦傳統婚禮。男主角是愧疚的,還因這份愧疚對未婚妻更好,想彌補她的付出。

李正宰在計算,他有沒有那麼一刻是想要彌補韓舒苒的,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她做出什麼妥協嗎?沒有吧。

圖修好了,女朋友挪了下筆記本給男朋友看成品。

反射性揚起笑臉的李正宰抬眼看過去,看到的是一張可以上雜誌內頁的照片。

攝影師在給觀眾講述她的作品,“這個男孩子在搬東西的時候大叔一直沒幫忙,男孩子有些不開心。搬完了,大叔給他一瓶飲料,也不知道是說了謝謝還是鼓勵他好好工作,對方並不是壞人,把人想壞了的男孩子害羞了,人類真有意思。”

有意思的人類男孩在照片裡雙手攥著那瓶飲料衝大叔笑得靦腆又真誠,照片裡的大叔臉是板著的眼神卻很柔和,他們在定格的照片裡不論誰看都是威嚴的長輩和親近的小輩,隱隱還有些父子相呢。

人類攝影師訴說著作品裡的人類如何有意思,身旁的觀眾卻感到了從尾椎骨直衝後腦勺的寒氣。

李正宰知道自己想彌補韓舒苒什麼了,他想要彌補一位藝術家被他拽入凡塵。他這個凡人配不上世界絢爛多彩的藝術家,他先虛了,無限心虛,繼而就落了下乘。

藝術家講完自己眼中的世界,看向凡人,“是不是很有趣?”

李正宰叼著煙給她鼓掌,“非常棒。”

不自覺挑眉的韓舒苒壓下心底的不舒服,這個人在敷衍她,但這才是對的,繼而笑開,問,“我還要待一會兒,你要先走嗎?”

已經準備好要找理由走的李正宰聽了這話卻不是很想走了,他想知道韓舒苒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你想讓我走嗎?”

感情上不想的韓舒苒理智上選擇,“如果你希望留下的話我也會很高興。”

“這是你希望我留下還是不希望的意思?”李正宰讓她給個準話。

韓舒苒眉頭微皺,反問,“那你是想留下還是不想?”

垂眉沉默片刻的李正宰伸手順了順她的頭發,隨後起身滅了煙,再附身親親女朋友的唇角,“我需要想想,好嗎?”

伸手覆上他側臉的韓舒苒望著他的眼睛,她知道他發現了,那就不用裝傻了,輕聲呢喃,“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