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三章(2 / 2)

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趙哲秀點頭,轉而就去跟金基德混了,籌備《聖殤》的拍攝,導演想要演員提早進入表演狀態,維持角色比起人更像是獸類的存在。

《聖殤》的劇本就算擴充完也沒幾頁紙,金基德不是個按照劇本拍電影的導演,他更多是順著腦子裡的故事拍,根據現場拍攝的狀態再調整故事線。

單純以文化素養來說,趙哲秀搞不好比金基德還能當個文化人。他是跟著趙媽媽啟蒙的,識字學得是《聲律啟蒙》,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之類的,當年想養兒子的趙媽媽,自己用什麼啟蒙就用什麼東西教兒子,歌女當然學韻律。

到如今,簡體字趙哲秀不會寫幾個,讀文言文毫無障礙,還會點日語呢,資本家教的。

演員某種程度上也是個文化人,導演卻是標標準準底層混上來的。幼年在家被爹打,照死裡打的那種打。逃到軍營被長官打,還是照死裡打,打了都不夠還曾被抓包替人頂罪被判刑。進了監獄更是被揍,好不容易出來了,對韓國失望了,偷渡出國又被白人打。最慘的時候他得翻垃圾桶找吃的,前半生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

哪怕這位當了導演出名了,日子其實也過得不咋滴,主流市場排斥啊。

金基德的作品深受他人生軌跡的影響,走暗黑係,經常搞考驗人性的戲碼,爹殺兒子,兒子‘做’了媽什麼的。

《聖殤》也是這個題材,基本故事就是一位母親的兒子被追債的逼到自殺,當媽的要給兒子複仇就去騙追債的我是你親媽,隨後假戲真做,這對臨時母子互相都動了真情,但假媽媽還記得要複仇,最後當著兒子麵跳樓,誅心複仇。

趙哲秀要演的就是那個追債的假兒子。在金基德最初的設定裡,男女演員年齡不能相差過大,要沒要母子感,才能達成倫理大戲,以及假媽媽會用我十四五歲生下你,太害怕了,所以根本不記得你身上有什麼胎記,但我確實是你媽,去騙假兒子相信的基礎設定。

換句話說,導演最初是想要兩個中年演員出演男女主角。但趙哲秀明顯是個少年,還是個青蔥少年,非常周正的長相,眉目舒朗,鼻骨高挺,雖然並非時下流行的花美男路線但也是個英俊小生,這麼俊朗的少年可不符合導演的要求。

因此,導演要求,“吃胖點,我要肥的那種胖,從現在開始你不準用任何保養品,每天給我去跑步,把自己曬黑,弄成個不起眼的黑胖子,做得到嗎?”

趙哲秀讓他彆做夢了,“我曬不黑。”

“曬不黑?”金基德不信,看他那張大白臉,又很煩,“你為什麼曬不黑?”

“我哪知道。”趙哲秀隻知道她曬不黑,隻要洗乾淨就是白的,當年‘乾爹’最喜歡她的就是白,“你隻想要黑的話,不洗澡就行,滿身塵土的黑,成嗎?”

導演覺得不成,沒感覺,召喚造型師。造型師給少年塗了全身的粉底,黃黑黃黑的粉底,看著是不白了,再戴上油不拉幾的假發,遮住眉毛,拉寬眼距,再方向把臉變寬。清俊少年變成路邊野狗,導演滿意了。

滿意演員造型的導演給對方講戲,角色設定很簡單,自小被丟棄的嬰兒在黑暗中長大,自四麵八方討飯吃,憑借能打夠狠被放高利貸的看上,隨後成為打手專門找人收賬,做最冷血的活兒。

人不是被逼到絕路誰會去借高利貸呢,不是所有人都是因黃賭毒去借錢的,還有人就是從未得到命運垂憐。這其中混在最底層的,是那些為了讓家人,讓自己活下去才去借高利貸隻想有口飯吃的人。這些人自然無力還債,高利貸就開發了一個新型還債方法。

借錢之初,這些人就簽了保險,以保險金借貸。沒錢還就走‘騙保’的路子,不管是斷手還是斷腿,保險賠了,他們就有錢還了。當然了,最好彆弄死,弄死很麻煩,要走的流程多,保單不好賠付。

男主的任務就是讓這些人斷手或是斷腳,他的基礎人設就是對生命的漠視。

金基德認為野狗演出另一條野狗的凶狠絕對沒問題,隻不過,“你會漸漸信任母親,相信她真的是來贖罪的,幼年並非刻意丟下你,她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才來找你贖罪。她是你人生唯一的一束光,唯一的那點溫暖,你是溺水之人,緊緊抓住了那根繩索,以證明你還是個人,也有家人愛護,你不是一條狗,你可以作為一個人活著,懂憐憫,知情誼。”

導演望著野狗本尊,“你演得出來嗎?那種能變成一個人的狀態。”

頂著野狗造型的少年咬著豬肉鋪,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導演麵前蹲下,叼著肉鋪用清淩淩的眼睛看著他,眼底一點點顯露依戀,“aba(爸爸)。”

一股寒意自腳跟直衝頭頂,金基德整個頭皮都炸開,驟然爆出大笑,“我就知道你行!”

回歸‘本行’對趙哲秀來說丁點難度都沒有,說如魚得水有點誇張,但確實沒啥難度,這是她的生存技能,就靠這個活下來的,能有什麼難度。

導演為了以防萬一,當然主要是給女演員找狀態,開啟帶著男女主角去混貧民窟的日子。他們三人超賤,主要是導演賤。金基德每次集合都得拎著巨香的食物,不是炸雞就是烤肉,跑去貧民窟最臟亂的地方,打開包裝袋,當著一幫老幼病殘的麵,吃。

女演員起初接受不了,先是環境就接受不了,跟個垃圾場一樣的地方,汙水橫流,每個出現在他們麵前的人不是瞎眼就是斷手,還有不少老人行將就木,更有許多女人衣不蔽體,這種環境她怎麼吃得下去東西。其次是每個人看他們的眼神都不友好,有些是麻木,有些是祈求救贖,更多是凶狠,伺機而動,想搶。

最後,他們隻有三個人,對麵有一群人,分分鐘包圍他們,哪來的膽子吃啊?

另外兩個人有膽子,金基德輕鬆的跟在自己家一樣,早就聽聞導演有多變態的趙敏秀,會答應出演就是要搏一把,自然對導演的變態無話可說。可另一個小弟弟為什麼也能對那些視若無睹,還吃得超香。那兩人正常的程度搞得好像不正常的是她一樣,趙敏秀很煩,但還是得加入組織。

組織每天都在乾架,他們去的第一天,烤肉剛從袋子裡拿出來就有動物上來搶。注意,不是人,是動物,一隻比在場任何人類都要肥碩的老鼠,光天化日之下,從下水道躥出來根本不怕人就衝過來了。

趙敏秀隻看到一團黑從腳邊躥過,反射性捂臉尖叫,耳邊就聽到‘嗙!’的一聲,鋼管砸在泥土地上,她被嚇到失聲,呆呆的抬起頭,隔壁兩個變態已經在那研究烤老鼠好不好吃。

“生吃不太行,扒了皮烤著吃還不錯。”金基德跟太子分享對方一定不知道的生存經驗,“沾點番茄醬尤其好吃。”

太子表示,“有鹽什麼都好吃。”番茄醬這種高端調味品,他成年了才舔過一口。

女演員整個都要瘋,如果不是想成功的欲望過於濃烈,她可能當場毀約走人。

但人類是適應性最強的動物,不管是老鼠還是貓狗亦或者人,為了口吃的,不就是打架麼,乾啊!

等趙敏秀也能淡定的坐在渾濁的汙水灘邊上,叼著雞腿看野狗一挑四還能占上風,電影就正式宣告開機。

三人組內部小聚會經紀人隻去看過一次,導演不準經紀人跟,藝人表示跟不跟無所謂,經紀人就撤退了。那次是打群架打進了警察局,貧民窟屬於三不管地帶,哪怕就是在市中心警察巡邏也不會往這邊走。

金基德不是來這裡找死的,他帶著更能打的社團份子呢,隻是躲在暗處,不能耽誤他調|教演員。野狗打出了骨子裡的凶狠,要刹不住車了,導演呼叫暗地裡的‘保全’幾個人衝上來按住趙哲秀,動靜搞得太大,一行人把趙哲秀架出貧民窟。

隻一條小巷,巷子深處是動物們的天堂,巷子口就是高樓林立的現代都市。

現代都市的行人看到當街有人搞綁票行為,果斷報警。警察局就離他們兩條街,市中心麼,迅速出警,一幫人進了警察局,經紀人當然得到。

經紀人來的這次發現事情不對,當下沒說什麼,扭頭就去找社長,出大麻煩了。

“你是說,他入戲了?”李秉憲不太信,“他跟金基德才半個月吧,這麼快就能入戲?”那天賦不是不錯而是卓絕。

經紀人眉頭緊鎖,“我不太能判斷他是不是入戲了,可他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對。我到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麼嘴裡含著棒棒糖,我以為是煙,想著警察局抽煙不好,伸手要把煙抽出來。”

哪怕隻是回憶,金永誌還是需要深呼吸平複一下心悸,真從口袋裡掏了包煙出來,多少有點不禮貌的當著社長的麵自顧自的點上,深吸一口再吐出尼古丁的殘留,另一隻手虛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的手隻是伸過去,還沒碰到棒棒糖,他突然暴起掐住了我的脖子.....”金永誌頓了頓,又猛吸一口煙,拉下被衣領蓋住的脖頸,仰頭讓社長自己看,“我真的以為我會死在那。”

本來覺得他在誇張的李秉憲看到他脖頸青紫的手印也被嚇到,立刻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他麵前,彎腰細看。現實可不是電影,一個人想在另一個人的身體上留下痕跡沒那麼簡單,除非下了狠手。

李秉憲緩緩直起身,也給自己點了根煙,天人交戰。能在短短半個月內入戲到這種程度的新人,往後隻要這麼演下去,必然前途無量!可那是太子,太子進入了一個殺人犯的角色,入戲太深,一旦太子爹知道,他都不用等明天,今天下午公司就會有國稅進駐。

天人交戰也隻需要一秒,一口煙吸入肺腑,再吐出的一秒。

“把人叫回來,這項目不拍了,違約金我付。”

一向聽話的弟弟不樂意了,趙哲秀有種又回到了叢林裡的自由,如今不止有自由還有數之不儘的美食,他為什麼要從山林回到都市?

巷子深處才是他的世界,巷口的光太刺眼,他更享受留在黑暗裡。

聽話的弟弟就是藝人,社長說什麼是什麼;不聽話的弟弟就是太子,社長根本無法強製太子做什麼。

太子已經進了片場,項目開機了。

李秉憲緊急找到太子爹,我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您想先聽哪個?

“跟我還來這套。”趙爹笑讓他先說好的。

好消息是您兒子天賦卓絕,演員這個行當他就是臥龍雛鳳,萬中無一的天賦者。當爹的樂嗬嗬的聽著,隻當對方是說客套話,還假模假樣的謙虛,也沒那麼誇張,小孩子學習能力強而已。

好消息說完了,該說壞消息了,李秉憲端正做好,在榻榻米上跪坐,極其端正的開口,“演員這個行當呢,有天賦即是優點也是缺點。”

話沒聽懂,但他的姿態讓趙爹覺得事情不對,也坐正,讓他直接點,“那小子惹事了?”

“他入戲了。”

“什麼意思?”

意思是太子接了社會底層仿若野狗一樣的角色,入戲了,性情大變,為保萬一,您最好再判斷一下,是否還要他繼續在這行混。

太子爹不太信這話,有點過於玄幻,超出他的理解範圍。但經紀人從門外進來,展現隨著時間門發展,已經從青紫變成黑紫的手印,太子爹沉下臉。

“他人呢?”

人在劇組拍攝呢,劇組拍攝進度非常快。

金基德本來工作起來就是搏命,中間門還出了李秉憲寧願付違約金也要把他心目中的最佳男主拽走的事,也怕出意外的金基德,根本不管人類還是要休息的,就拚命趕拍攝。全組每天休息時間門都不到四個小時,分分鐘能猝死一群的工作量。

以這個工作量開機了十六天的劇組都快拍到大結局了,為了讓演員維持最好的狀態,導演是按照劇本順序拍攝的,引到著野生動物一點點被關進動物園,再慢慢接受人類的馴化。

太子爹到的時機也是巧,趙哲秀之前是入戲還是回歸本我不確定,但他此時已經很清楚什麼叫出戲。那個假媽媽就讓他很出戲,假媽媽就是趙媽媽的變種啊,雖然不對他動手,可同樣是你死我亡的局,這種戲碼他怎麼可能出不了戲。

出了戲的兒子站在爹麵前就是個乖兒子,什麼問題都沒有。趙爹對李社長報以疑惑的視線,這就是你說得入戲?李社長心一沉,入戲出不來是個問題,入戲還能想出來就出來問題就更大了。

李秉憲憑借見多妖魔鬼怪的經驗,嚴重懷疑,太子精神狀況有問題。這種極與極之間門的情緒切換,是沒辦法那麼輕易做到的。但這話他是不可能跟太子爹說得,他跟太子爹說的是,我可能搞錯了。

來探班的隊伍各自走人,不能打擾演員拍攝麼。演員繼續在片場拍野狗變成人的故事,而遠離片場的兩輛車上,車主做了不同的安排。

李秉憲對藝人經紀人說,“停了他所有的活動,如果他問,你就找個綜藝糊弄一下,最好是讓他旅旅遊放鬆放鬆的綜藝。”

趙爸爸則是問司機,“哲秀休學到什麼時候?”

“明年九月,秋季入學。”司機問老板,“您要我去延長他的休學時間門嗎?”

趙爹是不懂演員是怎麼回事,但他能肯定李秉憲不會鬨這種玩笑,怎麼說都是親兒子,還是以防萬一,“改到三月,玩了那麼久,該回去乾正事了。”

既然當演員有危險,那就先遠離。——太子爹

既然入戲有風險,那就彆讓他接戲。——李社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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