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矽賢笑笑,“我知道啊~我看過《善美的夢想》,伯母很幸福吧?”
含笑點頭的李永熙說是,善美很幸福。
幸福的善美如今越來越像大嫂了,手上已經胖的有了小窩窩。李永熙進門時,家裡熱熱鬨鬨的,池家是個大家族,池大叔是長子,父母輩雖然不在了,但家裡的弟妹都帶著人來大哥家拜年,家裡隨時都不缺人,自然是熱熱鬨鬨的。
自外麵進門的李永熙在稍顯安靜的門廳掛好了外套,揚起笑臉進入熱鬨的客廳,媽媽一眼就看到她來了,連連衝她招手,讓她過去同她分享,她今天一直在贏,運氣超好的。大嫂在邊上吐槽,您這運氣已經不能用好形容了,去買彩票吧。
這話說得一家子都在笑,李永熙自然也在笑。歡歡樂樂的一家人,吃飯都得分三桌,餐廳一桌,客廳一桌,過道還得擺一桌,大家族麼,不然坐不下。李永熙在過道那一桌,未成家的孩子們或者年紀更小的孫子輩都在這一桌,方便左右兩邊的大人照顧。
善美是在客廳那一桌,這邊都是女士們,嘻嘻哈哈的鬨著;餐廳的那一桌都是男人們,喝酒抽煙,也很熱鬨。
非常熱鬨的闔家團聚場麵,李永熙自然是笑得跟所有人一樣,開開心心。等到飯吃完,媽媽們開始收桌子,孩子們被打發去彆處玩,李永熙想動手幫忙被大姐檔開,哪有讓你做事的。
什麼事都沒做的永熙在善美家待到九點多,客人們陸續走了,永熙也就該告辭了。媽媽其實有心留,又怕孩子不喜歡,早前善美就問過永熙,要不要一起搬到池家去,永熙說她還是自己住更自在,媽媽也就沒說什麼。
善美家距離永熙家說遠不遠,開車也就十來分鐘,離市場近。走路的話大概得有半個小時。大過年的不好打車,大哥其實說要送的,但永熙說都喝酒了,也就這點路,她走回去就好了。大哥還想再勸,嫂子讓丈夫彆搗亂,怎麼能當著公務員酒駕呢,那是犯法。
公務員跟家裡人一起被逗得大笑,笑完了,就真的該告辭了。
一群人出來送,媽媽送了好遠呢,都走出巷子了,女兒感覺媽媽的手越來越涼,就勸媽媽回去。還同一直跟著她們母女的大叔說,讓他把媽媽帶回去,就這點路還要演個十八相送啊。
自善美家的巷口要穿過三條街才能到永熙家,平日裡這些街道在九、十點時還都是開著的,街道兩旁也都是行人和車輛。新年麼,店家都關了門,街道上也隻有路燈在閃爍。
永熙就在路邊走,偶爾哈出一口白氣,看著霧氣覺得也挺好玩,溜溜達達的往前。走過了大約一條街,路口的一家還開著的便利店門口停了輛眼熟的車,她探頭四看,便利店的玻璃窗內,出現了車主人。
主人一手抓著烤腸,一手衝她揮。李永熙有些疑惑,這家夥在這乾嘛?
“你帽子忘記了。”
“啊?”
曹矽賢低頭給她看,“這是你的,忘了?”
出門時戴了帽子的李永熙隱約想起來,之前上車時,這家夥把帽子卡自己頭上了,她下車就忘了,“就為了個帽子,你一直沒走?”
“沒有啊,到家了才發現的。”曹矽賢推了下帽簷,拍拍隔壁的位置,讓站著的人坐,“朋友約了出來玩剛好順路我就過來了,本來要打電話給你的,路過這家店,看到還開著就進來買根烤腸。”
李永熙覺得哪裡不太對,也沒在意,沒打算坐,伸手要帽子,“那你趕緊回家啊,一個帽子你下次給我不就好了,還特地送過來。”
“順路麼。”曹矽賢摘下頭上的帽子卡在她的頭上,收回手前故意壓了下帽簷,能蓋住她半張臉。
眼前突然一黑的李永熙無語,又搞什麼幺蛾子,推了下擋眼睛的帽簷正要問,就聽到他問說要不要一起去玩。
“不用,我有點累,想回去休息。”
“很好玩的,很多人,利特哥也在。”
李永熙猶豫一瞬,還是搖頭,“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曹矽賢一聲長歎,歎得李永熙一臉懵,“怎麼了?”
“沒什麼,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走回去就好,你走你的。”
“大冬天的在外麵晃悠你不怕感冒啊?”
“.....你事兒真多。”
曹矽賢一個白眼翻出來,“我好心好意送你回家,你還嫌棄我事多?”
“我就讓你不要折騰啊,你非得弄。”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上了車,誰都不讓誰,就互懟。懟了沒幾分鐘,李永熙家到了,可以告彆了。
看著她解開安全帶的曹矽賢再問一句,“你真的不跟我去玩啊?”
“不去,我想回去睡覺。”李永熙手扶著門要開,“走啦,你開車小心點。”
曹矽賢衝她笑笑,“好,改天見。”
小區裡也是一個行人都沒有,兩邊的樓倒是都亮著燈。
曹矽賢趴在方向盤上看著那個路燈下,走得頭都不回的姑娘,很明確的知道,他應該走了,因為她從來不回頭。從他們認識到現在,她就沒有回過一次頭。
就像四個小時前,這家夥也是直直的走進了那條小巷,根本沒想過要回頭。
曹矽賢搞不懂,她怎麼能做到從來都不回頭看呢?
當初那家福利院,就是個下雨天都會漏雨的棚子,鐵皮搭出來的棚屋一點點被磚瓦替代,福利院裡的孩子們也是她一個一個去跑入學,奶奶的老齡特殊補助也是她去找來的。這傻子窮到她都快用醬油拌飯吃了,還是攢錢買了相機,把每一個角落都布置好,她說,她想拍到最真實的一麵。
是紀錄片導演都這樣嗎?對自己的拍攝對象儘其所能的提供幫助?
還是聖母都這樣?看不得人間悲苦就傾儘所能的要去幫忙?
亦或者隻有李永熙是這樣的?不管付出了多少,隻要看到了一個好的結局,就從不在意自己付出的那些有沒有得到什麼回報。
曹矽賢搞不懂,怎麼會有人,能一步都不回頭呢?
怎麼會有人,從來不去在意,我能得到什麼呢?
從不回頭的姑娘已經拉開了單元門的大門,身後突然響起了鳴笛聲,便回頭了。
探出窗外的司機衝回頭的姑娘叫,“我手機沒電了,能去你家充電嗎?”
李永熙無語,這家夥怎麼那麼能作,嫌棄的衝他招招手,來吧。
七層小樓,永熙家就在七樓,雖然沒電梯爬樓很累,但頂樓便宜。
李永熙以前沒覺得爬樓累,七樓而已有什麼好累的。但她身後跟了個嘟嘟囔囔一直在逼逼怎麼還沒到的家夥,她就很煩,心累。
“你體力也太辣雞了,七樓你都嫌高?”
“七樓那麼高!是我的問題嗎,是你不正常!”
不正常的李永熙想把號稱正常的家夥踹下去算了,管他死不死,但好歹是親生的朋友,忍了。
親生的朋友第一次進入姑娘家,說實話站在門口時還有點緊張,但門一開,就沒什麼好緊張的了,就是個普通的房子。房子裡到處都有過年的裝飾,貼的字掛的小鈴鐺,餐廳的桌上還放著各種乾果和糖果的果盤,很有年節的氛圍。
就是沒什麼人氣,冷得很。
“你家怎麼那麼冷?”
“空調沒開啊。”
“那你開啊!”
“.....你是不是欠揍?”
曹矽賢迅速閉嘴,揚起笑臉,“請問我能要杯熱水嗎?”
“廚房有燒水壺,自己去燒。”
“你們家連熱水都沒有?!”
“曹矽賢,你再作!”
“....我去燒水。”
暗下去的房子開了燈,也就融入了這棟樓裡。
去客廳拿充電器的李永熙聽著曹矽賢在廚房大驚小怪,一會兒是什麼,熱水壺也太古董了,你家是什麼古董倉庫;一會兒又是,咖啡在哪我怎麼找不著;她給煩得想把他立刻趕出去。
廚房家夥一直嘰裡呱啦亂叫,叫得小小的屋子哪哪都能聽到他的聲音,空調也緩慢的在運作。好似是暖氣有了,人氣莫名的也就有了。
等手機插上了充電器,熱水也燒好了,曹矽賢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撲克牌要跟李永熙玩抽鬼牌。
“你今天是準備把幼稚兩個字刻在腦門上嗎?”李永熙不樂意,“什麼抽鬼牌還不如看電視呢。”
“那就看電視。”曹矽賢去拿遙控器,開了電視問她,“你想看什麼?”
年節當然適合看歡樂的綜藝,電視裡的藝人們搞出各種樂子逗觀眾笑,曹矽賢的笑聲格外大,傳說中最捧場的觀眾非他默數。李永熙本該禮貌性笑一下,但隔壁那傻子的笑聲也太大了,她就嫌煩,一個白眼翻出過去。
捧腹大笑的觀眾一秒僵住,乖乖坐好,偷瞄身邊的屋主。這故意搞事的小表情,反倒把李永熙逗笑了。
她笑了,終於笑了。
他也就笑了,軟乎乎的笑容,好似隻是想逗她笑而已,畢竟他有個特意功能可以逗她笑啊。
電視裡傳出的笑聲更大,沙發上的觀眾們隻是淺淺的笑著。
李永熙既然笑了,也就知道了,靠在沙發上,用胳膊墊著下巴,望向對方,笑問一句,“是我笑得太假,還是你真的有特異功能?”
“當然是我有特異功能。”曹矽賢衝她眨眨眼,“我可是被專業人士認證過的魔術師。”
“專業人士是誰?”
“你猜~”
專業人士再度輕笑出聲,同魔術師講,“我好像陷入了一個怪圈,明明身邊都是好人,但卻總覺得格格不入,可能是我沒那麼好,我的好是一種偽裝,遠不如彆人真實。”
“屁!你要是你偽裝的聖母,我就不是魔術師了,應該是魔法師,真的有魔法的那種。”曹矽賢很是嫌棄聖母的心是有多寬廣,“格格不入很正常啊,他們是一家人,你是單獨的一個人,你能完全融入才奇怪。這跟好人壞人有什麼關係,這隻是你不習慣而已,有些人就是不習慣熱熱鬨鬨的大家族啊。”
李永熙揚眉,“我有說他們是大家族嗎?”
曹矽賢卡殼,眼神飄忽,“這種時候乾嘛要發揮福爾摩斯的技能。”
所以,曹矽賢為什麼知道那是個大家族呢?因為不停的有人從巷口出來啊。
基於各種原因,永熙的生存技能被哲秀繼承了,她反倒在特殊事件裡不太敏感。但在這種情況下,但凡不傻,就不會不懂。
懂了的李永熙想說點我喜歡女人的話,同樣的話再說多少次都沒關係,她沒有那個打算。
知道她懂了的曹矽賢卻先開口了,笑著說,“我更想跟你做朋友,聖母哎,那麼神奇的生物還是做朋友比較,不然聖母的男朋友得多憋屈啊,女朋友隻記得外人不記得自己,那也太慘了,我可不能那麼慘。”
李永熙這下反倒不懂了,“你確定?”
曹矽賢很確定,“我的特異功能是讓你笑,不是讓你心動,你看我的眼睛裡什麼都沒有,我又不瞎。”
眼睛裡倒映著他的笑臉的李永熙真的不懂,“即便如此,你還是一直等在便利店裡?”
“乾嘛說得那麼苦情,我不走悲情男配路線。”曹矽賢再度笑出聲,“我隻是,忍不住會回頭而已。”
李永熙不解,“什麼意思?”
“就是我們可以做朋友的意思,還是你介意嗎?”
“我是無所謂啦。”
“那就做朋友吧。”
朋友離開了,走出門洞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沒辦法,忍不住麼。
那個人很努力在笑著,他怎麼能忍住,不去發動一下特異功能。
李永熙站在陽台,望著底下那個回頭的男人,給哲秀打電話。
“乾嘛?”
“有人會為我回頭哦。”
“什麼意思啊?”
“就是發現了那麼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