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社長辦公室的門, 門內親切友好的宋部長，在聽到身後的侄子關上門時，臉就陰了, 眼底醞釀的風暴說不清是怨恨自身還是門內的人。
不過下一秒, 門外的宋部長看到了陰麵而來的人, 跟變臉一樣，又掛起了笑容, 就是心緒依舊不寧, 忍不住刺來人一句，“我是不是應該稱呼你一聲趙社長？”
趙副社長站直身體，恭恭敬敬給前上司鞠躬, 絕對標準的九十度。
這動作讓宋景有火都發不出來, 更多是恨鐵不成鋼，上前兩步托起他的肩膀, 低聲罵一句，“你去哪不好非得來這裡，跟著賭狗？你要跟她一起賭命？！”
走前不好說去向怕被壓著沒辦法離職的趙慶勇，現在能說了, 對幫他良多也教他許多的兄長說，“七億，她開出來的年薪, 還有獎金分紅，您要是我，您怎麼選？”在對方愣怔的眼神中，暗歎，聲音壓得更低。
“我入職到現在才五個月，都沒滿五個月。迄今為止, 包括獎金，我已經拿到了四億九千萬，快五億了。月薪一億啊哥，月薪到了一億啊。您最了解我，您當初看上我願意栽培我就是看重我能吃苦，欣賞我拚死都想出頭，為了出頭什麼臟活累活都乾。”
“您最清楚的啊，我媽一個人把我拉扯大，臨了的願望就是希望我能出頭。怎麼才算出人頭地呢哥？我一個高中畢業，大學的門在哪開都不知道人，要不是有您我這輩子都出不了頭，我永遠欠您的。我現在還是欠您，我會的一切都是您教的，您要是真想讓我回去，您開口，我現在就回去。”
“可不過五個月而已，五個月我拿到五億，我這輩子都沒看過那麼多錢。五億再添一點我能全款買房了，我在SBS乾了九年，都不敢奢望買房。有人給我介紹相親，一個小學老師，很漂亮，很溫柔，我都敢跟那麼好的女孩子在一起了，我甚至敢給她承諾，承諾我們會有未來。”
“您敢想麼，當初那個連複印機都不會用的狗崽子，馬上要有自己的家了。”近乎呢喃的弟弟問哥哥，“部長，您告訴我，我應該怎麼選？”
沉默良久的宋部長有一瞬間想回頭去敲門，問問韓社長，還招不招人。
宋部長走了，趙副社長敲開了社長室的門，進門後先鞠躬，再側身關門，走到社長麵前，束手站好。
韓沐妍每次看他來這一出都想吐槽，“你真的不會累嗎？”
“習慣了。”趙慶勇憨笑一聲，看社長嫌棄，就乖乖拉開椅子坐下，做得也很端正，等著聽社長吩咐。
懶得跟他糾纏的韓沐妍直入重點，“宋景跟我簽了二、八分，我們八。”看他瞪大了眼睛，滿意他的反應，“你前老板低頭了。”
“他要保住自己在SBS的位置？”趙慶勇說完搖頭，“他想借這個項目為跳板。”在老板笑出聲時，接著說會讓老板更開心的話，“他在SBS待不下去了卻不能是被趕走的，不然他就不值錢了。既然必須要離開SBS就得讓自己走得風風光光，再找下家才能叫出高價？”
“可是....”副社長拍馬屁的技巧也是職業，“他敢拿SBS當跳板，SBS未必會讓他享受這個待遇，台裡不會毀約吧？”向老板討教，“台裡要是不認這份合約怎麼辦？”
老板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第N次懟他，“趙慶勇你這個詭異的習慣真的很爛！非得用自己的愚蠢承托我的聰明嗎？你為什麼不能也當個聰明人好承托我是個更聰明的人呢？”
聰明人有一張憨厚老實的臉，笑起來就更憨厚了，“可我要是說宋景肯定有個附加條件比如劇已經賣出去了，能直接帶現金回SBS，堵住那些人的嘴把合約砸實，您不是就沒話說了麼？”
確實沒什麼話說的韓沐妍還是想翻白眼，“你這樣才對得起我給你開得工資啊！”
老板非得強詞奪理，下屬隻能乖乖道歉，“我錯了。”
老板不想跟他說話，“出去！”
下屬持續憨笑臉，“您還沒說您叫我來做什麼呢。”
“還TM跟我裝傻，逗我好玩是吧？趕緊滾！”韓沐妍抓著打火機作勢要砸他。
假惺惺躲了一下的趙慶勇笑臉很真實，有點蔫壞的味道，“是不是讓所有人簽保密協議，讓分成比例不漏出去？”
剛點完煙的韓沐妍頭都沒抬隻回了，“麻溜滾！”
施施然起身的下屬把轉椅推正，再給老板鞠一躬，抬腳要走前，卻站住了腳。韓沐妍抬眼看他，還有話說？
“您一直說公司比起階級更重要的是能力，對吧？”
“嗯。”
“那，能力是不是也比恩怨重要？”
韓沐妍微愣，夾走唇邊的煙，沉默片刻。趙慶勇垂著頭等著，換個老板他是不會這話的，但他跟這位公事了五個月，他也敢說一些本不該說的話了。
“你想拉宋景入局啊。”韓沐妍覺得這哥們腦子轉得是真快，就是，“你確定他拉的下這個臉？”
“我確定您能開出最高的底薪，至於分成，賺到錢的才有分成。可我們誰都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賺錢，我在SBS推進的項目，虧損的就比賺錢的要多，底薪高到一個價碼，分成比例就不重要了。”
這話說得韓沐妍想笑，“砸錢啊.....”剛好發財了，“你去試試看。”
副社長出了門，社長望著被關上的門笑，這人還真有意思，宋景要是真答應來，他的副社長位置可就不穩了。
趙慶勇，韓沐妍為自己找的副手，是完全可以接管團隊所有事，讓她癱在家裡睡大覺都能保證公司運營的副手。要找個專業的名詞大概是職業經理人，不過在製作公司，更匹配他的職位是副社長。
韓沐妍跟這哥們打過幾次交道，不那麼友好的打交道，彼時她還在SBS，剛得罪了部長的侄子，自然會被部長手下的狗腿針對。認真算起來，宋景當初也沒對她做什麼太過分的事，無非就是當眾罵她而已。副部長也就出手兩三次，全是陰招。
當年的八卦，起先流傳的是韓沐妍被欺負了，得到台裡一片同情之聲。等部長開始罵人，副部長就散出流言，為啥韓沐妍老是被罵，她沒問題嗎？為啥侄子彆人不針對就針對她，她是不是也有問題，再說女人要是不先勾引，男人哪會上當呢？
講真，要不是韓沐妍不在乎所謂的貞|潔汙蔑，關鍵是跑得快迅速跳槽，她搞不好真會被坑了。
玩受害者有罪論這種陰招的男人，韓沐妍很鄙視。但哥們在她離職時勸她，製作公司不是好去處，要是真擔心流言想換個地方換個心情，不如去下麵的分台，比如去釜山散散心到時候再回來也一樣的麼。
想當初，韓沐妍差點以為這是個好人，因為這是個好建議，完全站在她的角度為她考慮的建議。這個行當的風向就是三大台才是電視人的好去處，與其想不開跳去什麼野路子的製作公司那不如就持續在正規軍待啊，忍一時之氣去釜山的地方台待個一兩年，再回頭，流言就是昨日黃花，早散了。
如果韓沐妍沒有穿越，隻是個大學肄業中途加入電視台的小姑娘，還是個後輩。那以自身高中畢業也在這個圈子混得很艱難的前輩的立場，這就是前輩以我們是一國的，我才為你考慮的建議，非常友善，非常靠譜。
但韓沐妍穿越了，也早就不是小姑娘，她很肯定這個麵相很憨厚的家夥想玩花招。開玩笑，她打聽過的好嗎，侄子三不五時找她麻煩，她都準備搞他了，自然要知道他有沒有什麼知名隊友啊。
隊友一號是部長，早就聽說了；隊友二號就是副部長，哥們是宋景一手提拔起來的，屢屢破格提拔，不然高中畢業生這輩子都不可能在遍布名校生的三大台職員隊伍裡當上副部長。
敵人的隊友會給自己好建議？韓沐妍當麵感謝前輩，背後翻了個白眼，玩泥巴去吧！姐姐我混圈的時候，你高中還沒畢業呢！
地方台當然是比製作公司好，可地方台不還是人家手下嗎？宋景一個總部的部長，想找地方台小職員的麻煩不要太簡單，跳去了製作公司才得顧忌彆人公司不好太過。
雙方僅有的幾次交手說不好誰輸誰贏，反正給韓沐妍留下了印象，哥們招數挺多。
多年後，當初的小職員已經變成了公司社長。公司要擴張，崔瑩雪搞內務是把好手，但在對接各方合作上，手段就有點稚嫩。
韓沐妍起先沒想起來去挖什麼SBS的副部長，感覺沒什麼可能性就沒往那個方麵想。還是李應福給她的靈感，這人能從KBS帶了六個人出來，僅僅三倍工資而已（李應福：僅僅？而已？！），國台的人都能給她挖出來，還比預想的多一個，那她為什麼不去挑戰一下SBS的副部長呢。
SBS的副部長本來也不會搭理什麼小作坊的社長，但社長給他發了條短信。
【年薪七億，底薪，項目提成和團隊獎金都另算，你考慮一下。】
趙慶勇考慮的結果就是，副社長去找作家簽保密協議了。
作家聽到‘版權費百億’的數字人就已經恍惚了，歪坐在椅子上，視線發虛，也不知道在看哪。邊上是金慧英的尖叫，滿屋子亂轉找計算器的叫，此時她也忘了桌上就有筆記本更忘了口袋裡的手機都能充當計算器，就滿世界找。
計算器找來了，金恩淑劈手躲過，之後？
“你能分那麼多？！”李應福很不甘心，“憑什麼隻有你能分那麼多！！！”
金恩淑撩了下頭發，心情無限美妙，簽了保密協議無法跟外人分享，隻能跟‘內人’炫耀，“我不貪啊，誰想你，單集兩億，你好意思的，你值兩億嗎？”
“我TM也沒有簽分成的機會啊！她就給了我一份合約.....”李應福一秒坐實，“你說，我簽她公司怎麼樣？她公司遲早要養導演啊，不如養我？”
金恩淑嗤笑一聲，你想得美，“人家養導演是從小導演慢慢養，你這種怎麼養，光底薪就要發出去多少。你一年頂多拍一部劇啊，其他時間不都是白拿底薪，你看韓沐妍像是那麼大方的人麼？”
心裡還殘留老板摳門這個念頭的李應福又癱坐回去，“太不公平了，憑什麼你就能簽分成。”
“我是作家~”作家可傲嬌了，導演算個毛毛，“我們PD是有作家天賦，她更看重作家。”
李應福斜了她一眼，“控場明明是我，PD更看重導演好不好。”
“導演有分成嗎？”
導演拒絕溝通，閉嘴吧作家。
所有有資格參與項目分成的人，都在保密協議的控製下閉上了嘴巴。而外界所了解的，是一出傳遍整個圈子的世界大和解的名場麵。
韓沐妍再度跟宋景合作的消息傳出來，驚掉了不少人的下巴，最先收到風的是文東善。
文部長對此是有怨念的，“我當初跟宋景掐起來還是你鼓動的，哦，我們兩掐的恨不能掐死對方，你轉頭投敵？人乾事？”
“哪有投敵那麼誇張，是人家有本事，我這也是向‘世宗大王’低頭啊。”韓沐妍告訴他再過兩天就會有新聞報道的消息，“宋部長是真牛逼，他給我搞來了單集四十萬美金的價格，換你你不簽？”
文東善啞然，默算彙率，“小一百億啊，他是真牛逼，怎麼做到的？”
“就是說啊，劃時代的數字！你不知道，宋部長來跟我說這個數字的時候，我人都傻了。”韓沐妍講得真真的，“這要是換成紙幣能埋了我，我們還有什麼仇，換成你，你們還有仇嗎？”
永遠跟錢沒仇的商人無話可說，順帶發散了下思緒，“你應該聽說了，年末總結大會上理事長會宣布他病退，這麼一玩，台裡就是把ICU給他搬到辦公室都不會讓他走。宋景哪來那麼多歪招，你也是，怎麼就那麼談，不就是一百....”這話說不出來，換個口子，“對半分你隻有五十億，你投資的六分之一都不到，你缺這點錢啊？”
韓沐妍垂下眼瞼擋住笑意，“五十億你居然嫌少？您有本事給我搞來五十億？”
沒本事的文東善選擇掛電話。同樣沒有這個本事的吳賢仲，卻在聽到五十億這個數字時，沒有選擇掛電話，而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