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第三十七章(1 / 2)

年已過半, 前半年頻頻出大新聞的【On Air】在八月反而沒什麼消息。雖然他們又有一部劇在國內上線播出,雖然那部劇收視率還爆,雖然新聞時不時又爆出新劇出口哪哪哪, 單集又是多少多少錢。但那麼多雖然裡, 確實沒有再出現單集五十萬美金的天價,或者把三大台一網打儘這種轟動整個圈子的大新聞了。

而小新聞不斷卻沒了大新聞的【On Air】在業內眼中, 就是瘋狂的韓社長疑似回歸理智, 要重新梳理公司,讓公司積蓄力量籌備下一輪擴張。

單以電視劇領域而言【On Air】已經沒什麼擴張的餘地了, 如果他們今年製作的劇都能播出,那市場份額都已經被消化乾淨。他們想再擴張,除非吞了現有的三大製作公司其中一家, 搞並購乃至於收購。但那是不可能, 因為三大製作公司不單單占有電視劇領域的市場份額。

以綠蛇舉例, 他們旗下有電視劇,綜藝,廣告, 還藝人經濟部, 業務範圍很廣,不局限在電視劇領域,主要運營的產品是電視劇而已。

單算電視劇【On Air】可以衝一把第一大製作公司, 可如果算整體的體量,他們距離第四大都還有段路要走, 業務範圍太單一。

換句話說, 業內默認,在八月‘平平無奇’的【On Air】想衝擊真正的第四大製作公司,就得收攏資金, 開拓業務範圍。比如綜藝,比如廣告,比如簽藝人。這些比如都繞不開一件事,他們得養創作團隊了。

電視圈除電視劇之外,最賺錢的就是綜藝了。三家電視台的綜藝部負責人都老神在在的等著韓社長上門求助,他們被台長、同僚接連提醒,要好好殺殺這位韓社長的銳氣。

如果說電視劇市場還有外部製作公司跟電視台搶食,運氣好能搶到一口肉吃的可能,那綜藝領域,就是電視台的霸權展現的最淋漓儘致的地方,三大台是真正的霸主,絕對寡頭壟斷,製作公司隻能跟在他們屁股後麵喝湯,還得求一口湯喝。

涉及綜藝的核心創作團隊,所有電視台都是自家養人,簽的全是人。哪怕頭部作家會有自己的工作室,但業內所有數得上的PD都是電視台的人,韓社長要是還想走老路靠砸錢搶作家,那電視台就能做到讓她一個導演都找不到,還是得跟他們低頭。

綜藝部的負責人就這麼等著了,等著一定會上門的韓社長來跟他們低頭。這可是電視台內部前所未有的,綜藝能壓電視劇一頭的盛況,綜藝部門的所有人都很嗨,就指著好好教導,在電視圈攪弄風雲的巨龍到了他們的地盤,是龍是虎都得趴著。

哎一古~想想就爽,爽到頭皮發麻!

而韓社長的想法麼.....

“不搞綜藝是什麼意思?”宋景疑惑,“不推進綜藝,公司接下來乾嘛?”

韓沐妍還聽不懂呢,“誰說我要製作綜藝了,我不碰我不了解的領域。綜藝出的所謂爆款都有很多的偶然性,誰知道觀眾笑點在哪,我隻知道怎麼讓觀眾哭,我連惡搞喜劇的項目都不拍,我不擅長那些,不碰為妙。”

首次聽自家社長說我不擅長什麼什麼的宋景,沒忍住笑開,“年輕人不是應該一往無前麼,認為自己無所不能,怎麼突然像我這個老人家,每走一步都很小心。”

不好說是年輕人還是老人家的韓沐妍從來也沒說過自己無所不能,“你對我濾鏡太厚,想太多。外麵是叫了我很長時間賭狗,但我們都公事那麼長時間了,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做事怎麼都跟賭不沾邊。”

公事大半年,宋景也了解所謂的傳言和真相差距多大,他們家社長何止是不沾賭啊,這是位做事非常穩健的人,走一步看三步,計劃從來都是一環套一環。

可這樣副社長就又不理解了,“目前公司還想擴張,最穩妥的就是涉足綜藝啊,電視劇的市場份額已經滿了,我們都吃乾淨了。也就綜藝還能衝進去,廣告...沒意義吧,藝人就更沒意義了,你要做經紀公司啊?”業內最賺錢的三個領域,製作、發行和簽藝人。

在外麵飛了一圈才落地首爾的韓沐妍,回國第一站就是到公司來,解決她不在的時候大家所碰到的問題,也是見見底下的人,讓大家了解一下,公司社長還活著,彆搞幺蛾子。

活著的社長看向沒啥事卻要跟她單聊的副社長,懷疑對方是心野了,“我什麼都不搞,綜藝、廣告、藝人都不做,隻做電視劇。你難道是不滿意隻做電視劇,想去綜藝發展一下嗎?”

純然為公司考慮的宋景楞了一下,“隻做電視劇?那我們怎麼跟三大比?我是說,三大製作公司,我們難道永遠當第四大嗎?”自家老板不是目光短淺的人啊,做事謹慎不代表膽子小吧,這位膽子不要太大,結果現在裹足不前?

“誰說要當什麼第四大,做都做了為什麼不做第一。”韓沐妍笑了,“但我們現在不已經是第一了麼,十二部作品都跟電視台簽了,一年出十二部,這個製作量,綠蛇跟PAN加起來才能跟我們拚,這還叫第四大?”

再度愣住的宋景腦子裡都被問號占滿了,“你的意思是,你要把公司隻限製在電視劇領域?”看她點頭,都驚了,“那不就相當於現在就是公司體量最大的極限了,未來還怎麼發展?”

“就你這激進的腦回路還好意思說什麼我是賭狗,你們才是全員賭狗。”韓沐妍笑道,“你腦子清醒一點,我們擴張的太快,持續能賺錢,上下都很忙,這是能持續運行的核心。但大家都要習慣目前的工作量了,很多本因忙碌而算了的小矛盾,此時都會集中爆發。”

“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梳理公司內部的蛀蟲,不是什麼往外擴張,光衝著擴張去啊,公司乾不乾了?之前人手不足,有點本事的我們都砸錢搶,現在人手足得都要溢出來了,是時候判斷誰是真正能乾活的,混日子的就可以踢了,彆浪費我的錢,這才是正事。”

韓社長提前告知副社長,“公司目前已經破了三百人,這個員工數量對製作公司來說太臃腫。從今天開始公司不會再對外招人,隻會辭退。我要留下真正的精英,兩年內,公司的體量會縮減到五十人以內,這才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

倒吸一口涼氣的宋景時隔半年後再度懷疑社長瘋了,“三百縮減到五十,我們先高薪挖人再大筆裁員,外界能罵死你!”這跟用完了就丟有什麼區彆???

“SBS電視部,正式員工,三個部門加起來也沒過四十人,其他全是第三方派遣(另類合同工)。KBS和MBC差不多,綠蛇比你們人還少點,目前所謂的第一大製作公司三禾,他們整家公司的正式員工也就五十人,他們業務範圍還比我們廣,這也能支撐他們運轉,轉得溜溜的。”

韓沐妍不認為自己的裁員計劃有什麼問題,“我不是明天就要裁人,還有兩年的過渡期。兩年時間,加上今年就是三年。在公司做了三年,已經足以讓我們判斷,誰是真正有能力,值得我以高出業內水平線的價格養,誰又是來從我錢包偷錢的人。”

“那些人我為什麼要養著?還是出大價錢養著,還會被業內罵我哄抬物價。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我早就跟你說過,公司不是電視台,我這邊是能者上庸者下,不可能白掏錢養著你們。”

道理上自然沒問題,從實際出發,製作公司確實也不用養那麼多人。

可是......

宋景眉頭緊鎖讓社長三思啊,“我們挖過來的人都是有能力的,確實避免不了有人渾水摸魚,但我團隊的人原先都是在SBS做的也很不錯,是我高價挖來的。他們信任我,才會加入公司,現在公司明明在賺錢,又不是在虧本,此時說裁員,是不是....”翻臉不認人?

“前輩,既然他們信任你加入了公司,那你怎麼就不能信任他們呢?”社長讓副社長對下屬有點信心,“他們真有那個本事就不會走,所有留下的人都將擁有所屬項目團隊分紅的獎勵機製,至少能保證比他們現有工資上浮百分之十。”

“我用高薪養人,他們就得對得起他們拿的工資,這是底線。”韓沐妍讓他也換個思考方式,“我就很信任你能留下,難道你對底下的人沒信心嗎?”

宋景......還真沒有。他懷疑張世元也沒有,或者說全公司的高層,搞不好隻有崔瑩雪不反對社長的‘瘋狂’裁員計劃。

兩位副社長再度聚首,共享社長的瘋狂計劃。聽完的張世元都驚呆了,真瘋了?!

“她怎麼能裁員?我們會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張世元坐都坐不住,站起來來回繞圈,“她不想活了嗎,要解散嗎?公司大門口會被潑油漆的!說不定都有人砸|燃|燒|瓶!”

已經消化了一天也沒消化過來的宋景攤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說,“韓沐妍就是個瘋子。”

韓沐妍不是個瘋子,她是個商人。是明確的知道,自己的公司看著欣欣向榮,內裡問題一堆的商人。

商人很清楚大肆挖人的優勢和劣勢,彼時她在跟時間賽跑,隻能著眼於更重要的優勢,砸錢搶人可以幫她搶時間。現如今她在同等時間限製裡跑贏了同行,之前閉眼裝看不見的問題就都得解決。

現有最大的問題就是公司人太多,根本沒必要有那麼多人。之前每個被挖來的人手上的資源都很重要,哪怕是再小的片商或者品牌方聯絡人,隻要公司沒有,就值得把人挖過來,好占據資源。如今沒必要啊,如今公司已經站穩了,那些資源的供應商也都信任公司了,再合作看的就不是某一個職員而是公司的招牌,那隻擁有小資源的職員,完全可以辭退,沒有留下的必要。

商人也不認為自己是翻臉不認人,韓沐妍自認她隻是在進行最正常的公司結構調整。整個行業都這麼做的,又不是隻有她這麼做,哪裡就是有用超前沒用朝後?

商業市場不講人情,不講關係,就講能力。挖人的時候,她看重能力給價,給高價。被挖來的人看重的也是她的高價,是錢,不是人情。錢她給了,給出的價碼絕對沒有讓對方吃虧,那這幫人不能打著所謂的人情為口號,想讓她吃虧啊。

憑什麼?老子又不是你爹,活該養你。

商人的思維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吧,社會環境會造成一個大問題!

宋景悶了口酒,告訴張世元,“之前金恩淑以為公司要養創作團隊,就把金慧英推薦給韓沐妍。哪知道韓沐妍一口拒絕了,我以為韓沐妍是看不上,在金恩淑惱火的時候,還勸她,社長也是為了公司考慮,平白養著作家,上上下下都會有微詞,讓金恩淑也為我們社長考慮考慮,這家大業大的,不可能都隨著心意來。”

“結果呢,結果咱們的韓社長啊,從來沒有考慮彆人立場的想法,她隻顧著自己。”宋景一聲嗤笑,“要不說韓社長能發財呢,她就是天生的資本家,你跟她講什麼人情道義,都是屁話,資本家隻認錢。人家活該發財,不發財才奇怪。”

兩位副社長就在宋景的辦公室裡喝酒,張世元反射性看了眼門口,用眼神示意宋景收著點,怎麼口無遮攔。

“你醉了。”張世元拿走桌上的酒瓶不讓他喝,“現在隻是計劃,不是定案,有轉圜的餘地,我們能跟她聊,大裁員絕對不行。”

宋景冷笑,“你想怎麼聊?站在她的角度,這計劃一點問題都沒有,反倒是我們,婦人之仁。老話說得好,最毒婦人心,你能跟她聊什麼?聊人不能這麼做,還是聊人得有道義?你看她聽你的嗎?她什麼時候聽過我們的?”

“這又不是你家,腦子壞了說這些?”張世元讓他收聲,“什麼跟她聊道義,你在乎的是道義嗎?你是兔死狐悲!今天底下人能走,明天我們兩就能走,你在乎的不也還是自己麼,我們在乎都是自己。跟她聊什麼道義,聊利益,她要真這麼乾,會被整個行業抵製!”

韓國,早年承襲日本,整個社會風氣都是終身雇傭製,法律也是這麼限製的。不管什麼企業,隻要員工正式入職,那就是公司養老送終。後續碰上金融危機,國家在破產的邊緣,西方資本入侵,所謂的終身雇傭製就被撕開了一道口子,至少法律限製消失了。

彼時喊叫漢城的首爾,大街小巷都是遊|行的隊伍,全國民都在抗議,但最後也隻能妥協。當年的金融海嘯,是導致韓國目前有大量的老年勞工最主要的原因,他們都是被大裁員的受害者,也是廢除終身雇傭製的受害者。

而這場動亂也不過就是二十多年前事,時至今日,韓國也維持著這樣的風氣。小企業不談,大公司的正式員工都是非必要不辭退,隻要成為正式員工基本就是乾一輩子。國內所謂的財閥們,都在履行這個規矩,隻要正式入職,就相當於捧上了鐵飯碗,這也是為什麼韓國人都擠破頭想去大企業的主要原因。

【On Air】如果沒發展起來,就是個小公司,那辭退什麼員工沒什麼好說的。可公司發展起來了,有了大氣象,大牌麵,還有一塊金字招牌,那韓沐妍就得承擔大企業的社長對社會的責任和義務,她不能裁員,尤其是大規模的裁員,否則.....

“我們會被所有工會抵製,導演、作家、攝像,所有工會會聯合抵製我們。”張世元讓老板考慮清楚,他不是在危言聳聽,是在陳述事實,“一旦上升到工會聯合抵製,那我們不止要承擔遊|行、靜坐,過千人的抗議,還有來自政府的壓力,所有人都會找你談話。你裁了兩百多個人,背後是兩百多個家庭,過千人會受影響,這會引起暴|亂。”

“我們會被所有部門卡住,國稅會入場,一分一厘的稅都會清算。片場無法開工,沒人敢來,演員都不敢來,他們同屬於演員工會。作家裡或許有頭鐵的願意看在巨額稿費的麵子上給我們寫本子,但我們的製作成本會被無限拔高。”

韓國是個隻有五千萬人口的國家,這個國家出現過千人受影響的事件,都可以對標人口過十億的國家,上萬人乃至於是數萬人所造成的動亂。國家部門必然會介入,得保證社會安定啊。

韓沐妍當然可以頭鐵的不用管那些,就悶頭往前衝,隻要她不犯法,政府部門不能把她怎麼樣。所謂的工會聯合抵製,隻要她能扛過去第一波,半個月到一個月無法開工帶來的巨額虧損,那工會也不能把她怎麼樣,總歸大家還要吃飯,沒時間一直跟她耗著。

那些真正的大企業就是靠血夠厚,能跟工會正麵剛,你抗議你的,我做我的。SBS就是這樣啊,我確實沒錢,我難道不想發工資嗎?你們抗議抗議唄,我反正沒錢,你抗議到死我也沒錢。

韓沐妍的血也算厚的,目前賬麵上全是現金,當初貸款的還款期很長,光她賬上的錢就足以讓她撐三個月乃至半年。

“我知道你走到今天靠得就是渾身是膽,最不缺的就是膽魄,可你真的要承受那麼大虧損,就為了裁員?”張世元讓社長想起楚,“真的有必要付出那麼多就為了裁員嗎?”

宋景看著沉吟中的社長,講起了老黃曆,“當年你跟我們家那崽子鬨起來,我可以搞你的方式很多,但我做得最過分的也隻是當眾罵你。不是我做不到把你丟出SBS,而是你不值得我那麼做。”

“你當時已經正式入職了,如果我沒有合理的理由辭退你,或者說你沒有犯重大錯的情況下誤辭退你,那我會被工會叫去詢問原因,會被台長叫去談話,還會讓你的同僚們,都認為我不是個好上司,隻要有機會他們都會想辦法換部門。無理由辭退一個正式員工是很麻煩的。”

“你如果隻是實習生,我會直接趕人走,乾嘛浪費那個時間跟你計較,我很忙的。你如果是第三方派遣,我也能讓你走,同樣是沒必要浪費時間。但你是正式員工,檔案在SBS,你就不值得我對你動手,你是瓦罐,我是瓷器,我何必呢?”

如今變成了瓦罐的宋景讓社長仔細考慮一下,“您現在是瓷器,何必跟瓦罐計較呢?公司如果虧錢,我舉雙手讚成您裁員,我們得活下去不是麼。但公司現在每個月以億為單位進賬,在這種情況下裁員,誰都無法理解那是所謂的經營模式變更。”

兩位副社長第二次聯手去勸服社長,這次他們說了第一次組隊時沒講出來的台詞。如果社長一意孤行,他們會離職,因為公司這艘船,很可能會沉,他們得在沉船前,為自己謀條生路。

韓沐妍很疑惑韓國人老在無聊的地方團結,韓社長更疑惑,她這又不是國企,哪來那麼多幺蛾子?

當天,副社長們沒有在社長這裡得到準確的答案。當晚,女兒回家陪媽媽吃飯,飯桌上聊起了小宋和小張的故事,當個奇葩講,沒想到王女士卻說,裁員不太好吧?

韓沐妍一愣,王女士講得有點心虛,她怕自己什麼都不懂影響女兒這個大老板的判斷力,可話還是得說。

“早年爸爸走了,照顧我們的是廠裡。廠裡給了我工作,我靠工資養大了你,我其實也不會做事啊,在廠裡不就是個打雜的麼。可這麼些年,廠裡都一直照顧我們,就連你大學第一年的學費,工會也募捐了大頭給我,你也是知道的啊。”

王女士不想說女兒不對,她也講不清楚女兒對不對,她想說的隻是,“找份工作不容易,要是你們公司真就需要裁人,那起碼給人尋個好下家,或者多給點遣散費?”這個她是真不懂,也不知道怎麼說,隻能這麼說。

韓沐妍麻爪了,突然發現她在所有人眼裡都是冷血資本家的無奈。

我隻是個小公司的小老板啊,單純想賺錢而已,你們對我的期待也太大了吧,指著我能做到達者兼濟天下?我還沒真正發達呢大佬們!

小老板急需喝一杯緩解一下她與眾人思維上的差異,或者應該說,她首次碰到無法突破的文化壁壘,就很鬱悶。

恰好,李明浩打電話來炫耀他又學會了新魔術,等他回首爾就給她看,哥有多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