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宋景失笑，讓社長放心，“裴勇駿對這類的事從來都很小心，他不會讓旗下的人出問題的，真出了什麼事，他們那邊也會搞定，不會影響我們。”
“不是。”韓沐妍笑了，“我看著像是在跟你商量嗎？”
肩膀微動的宋景遲疑片刻，“真換？可是裴勇駿那邊....”
“直接說，我不同意。”韓沐妍才不在乎什麼裴勇駿，“他要是有什麼不滿，讓他來找我。”說著準備走，起身了想起來，“你給我重新做一遍背調，黃、賭、毒隨便哪一個，尤其是毒，沾過的藝人我都不用，全給我換掉，聽懂了嗎？”
遲疑著點頭的宋景還想說點什麼，看社長的臉色，又咽了回去，算了，他還是讓裴勇駿去解決吧。
業內藝人退居幕後乾得最是風生水起的裴社長沒去找韓社長溝通藝人問題，而是繞了一圈，找到了網飛的金社長幫忙搭個橋。
接到金敏勇的電話說約吃飯的韓沐妍去了才看到裴勇駿帶著朱智勳都在，進門的韓社長就笑了，鴻門宴啊？
傳統的韓餐館，作為是榻榻米。藝人老老實實的跪坐給社長們倒酒，藝人的社長跟製作公司社長保證，自家藝人絕對不會出問題，戒了，絕對戒了！
盤腿坐著的韓沐妍靠著椅背，沒接茬，隻看金敏勇，你什麼意思？乾涉我製作？
金敏勇訕笑舉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犯了錯改了不就好了麼，你也年輕人一個機會啊，浪子回頭還金不換呢。”
“你確定要這麼跟我聊？”韓沐妍輕笑一聲，望向垂頭老實跪著的朱智勳，“年輕人，你多大？”
年輕人愣愣的抬頭先看自家社長，在社長點頭後，小心的回答，“82年生。”
“82年生。”韓沐妍轉向金敏勇，“你知道我多大嗎？”伸手衝年輕人比劃，“這位82年生的年輕人比我大三歲呢，您要不要也給我這個年輕人一個機會啊金社長，你換個製作人怎麼樣？”
金敏勇一驚，“那麼誇張？”看向裴勇駿，表情就不太友好了，你得罪了人不提錢告訴我？
早就研究過自己絕對沒有得罪過這位的裴勇駿也覺得很誇張，試探的問韓社長一句，“我方便知道，您不滿意的是他還是我嗎？”不想跟我們公司合作？
自穿越後一直在打破規矩的韓沐妍，因這個問題恍惚一瞬，難得想起來，所謂業內的規矩。
業內的規矩全世界通用，並非隻在韓國有。全世界娛樂圈都默認的規矩是，藝人是否有汙點不重要，名氣、演技，乃至於藝人背後的經紀公司有沒有力量，這些都更重要。這些也是製作團隊選擇演員的標準，隨便哪一條能作為優點凸出，就能用。比如名氣夠大，演技夠好，再不然，有個好老板。
包間門裡唯一跪坐的朱智勳三個優點全齊備，名氣絕對大，當年的出道作《宮》可是國民爆款劇，哥們是頂流，如今國民度也不低。演技如何韓沐妍沒見過不好說，但導演和作家都滿意，就不會差。老板麼，不用談了，裴勇駿，這位已經算是資本的代表了。
多年沒碰到過有人拿‘規矩’來跟她聊天的韓沐妍，在回神後對裴勇駿說的是，“我沒有不滿意任何人，我就是不滿意有汙點的藝人。”說完也沒等他回，隻看金敏勇，“哪怕是在美國，如果在劇播出時，藝人被警方傳喚，也會影響劇，你現在要用一個藝人，來跟我賭高達三百億的製作費，會不會被他賠乾淨？”
“我跟您保證....”裴勇駿搶先開口，“他如果出問題，錢我全數賠給您！”
這種鬼話韓沐妍會信就真見鬼了，壓根不搭理他，隻問金敏勇，“你要賭嗎？《王國》的進度可是目前最快的，它可能是第一個上線的劇，你要拿網飛在韓國打出的第一槍賭？”
“不會的！您.....”
金敏勇抬起手，示意裴勇駿可以了，沉吟片刻後對韓沐妍笑笑，“是我考慮不周。”說著端起酒杯，“隻此一次，你是製作人，你說了算。”
製作人一個白眼翻出來，勉強舉杯，同他碰杯後，沒喝，而是把酒杯朝向臉都白了的藝人，“市麵上項目很多，不是隻有我有劇在拍，實在不行還可以去演電影麼，彆在一根繩上吊死。”說完手臂再轉，對著藝人的老板，“咱們合作的機會多呢，您旗下的藝人更是不少，總有機會合作的，您說呢？”
裴勇駿淺吸了口氣，吐出時唇邊已經帶起了笑意，含笑舉杯敬過去，“期待下次同您合作。”
《王國》在未來裡的‘男主角’就這麼沒了，必須要說的是，韓沐妍並不記得朱智勳是原定男主這回事，她穿越都那麼多年了，還能記得《王國》的故事大綱就不錯了。
不過即便韓沐妍記得朱智勳是什麼原定男主，她也會換人的。她人生最慘烈的兩次翻車，都是被藝人坑害，製作人絕對不可能讓自己掉進同一個坑裡三次。哪怕未來什麼都沒發生，韓沐妍也不信現在什麼都不會發生，現在一切都變了，現在連她都跟網飛合作了，怎麼可能還有不變的東西，那她這隻蝴蝶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更彆說，哪怕賭狗人設已經是圈內眾所周知的板上釘釘，韓沐妍也從來不喜歡賭。
換男主不是賭？換演員叫什麼賭，市場上好演員多的是，好劇本才有幾個。《王國》的成功絕不是因為某個演員有多好，是劇作本身夠好！
製作人隻會從宣傳的角度考慮用什麼演員有利於宣傳，韓沐妍從不會去考慮什麼某個演員對某個角色是非他不可。又不是什麼量身定做的本子，哪有非他不可這回事，韓國男演員又不是死絕了。
關於原定男演員的合作就這麼黃了，簽約的演員還能換人這事兒，讓李應福專門打電話來問社長，您跟裴勇駿有矛盾？
換角風波裡，沒人在乎藝人，大家都更在乎藝人的社長。而製作公司的社長在乎的是，“你不會想跟我說，除了朱智勳，你找不到人演了？”
“這麼可能，演員多的是。”李應福講完又疑惑，“真跟裴勇駿有矛盾啊？有點麻煩哎。”
韓沐妍輕笑，“你覺得裴社長會因為一個演員來找我麻煩？”
反射性還想回一句‘這麼可能’的李應福，把話咽下的同時也笑了，“行，我換人。”
“有汙點的藝人不用，你們彆又找來一個朱智勳，基礎背調要做，不用我提醒吧？”
“......明白。”
已經簽了約的演員被退貨，製作團隊卻沒有給違約金，雙方表麵功夫維持的都很好。裴勇駿先在業內放出朱智勳被某位電影大導演看重的消息，隨後跟劇組解約，很和平，好聚好散的和平。
什麼裴社長和韓社長的矛盾，壓根沒有這回事。除了極少數的知情者，壓根就沒人把這兩位社長聯係在，他們都是各自領域的王者，怎麼可能有矛盾，有合作還差不多。
即男主換人後，《王國》劇組陸續換了三位演員，替換的演員們都出自裴社長的公司，雙方真的有合作，怎麼看都是關係良好。
商人們都很會維持表麵功夫，抱著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友好，要是以後在什麼地方偶然碰到，還能喝一杯說笑兩聲呢。
《王國》換演員的事件中，隻有作家從未對此發表意見。韓沐妍還等著金英姬給她打電話呢，結果對方壓根就沒有聯係她，好似對換演員根本不在意。韓社長並不知道，作家對有知遇之恩的社長信任度之高，壓根就不會有什麼意見。
說到作家，說到知遇之恩，另一位金作家找上門了。
還在辦公室裡等著金英姬電話的韓沐妍，沒等到前者的電話，倒是等來了秘書敲門說金慧英想見她。
金慧英抱著一個用布包好的罐子進了社長室，在韓沐妍疑惑的視線下，邊拆布包邊講.....
“我媽給我新做的桑葚汁，我記得你喜歡它能補身體。”低著頭的金慧英有些窘迫，卻還是繼續說，“特地加了蜂蜜的，我嘗過，這次是甜的，比起以前好喝。”
微愣片刻的韓沐妍暗歎一聲，轉瞬就揚起笑臉，“我一直想著呢，可惜不好意思跟你開口，太感謝了！”說著從辦公桌後起身，繞過桌子摟著作家的肩膀往沙發走，“好久不見啊~您最近在忙什麼？”
她們真的好久未見，至少有兩年沒見過。
時隔兩年，金慧英目前的身份是綠蛇的簽約作家，麵對摟著她坐下的韓社長，顯得手足無措，坐姿都是僵硬的。韓沐妍跟她哈拉了一堆家長裡短回憶當初，終於讓她放鬆下來了，可當韓社長問要不要一起吃飯時，金慧英又緊張起來。
都不是小孩子了，韓社長知道金作家是來求人的，才那麼窘迫。金作家自然也聽得出來，韓社長已經婉拒了。
要是以前，金慧英不會再開口了，她也是要臉的人。可如今，她沒得選。
入職綠蛇後，金慧英拿著微薄的底薪，本子寫了好幾個，卻沒人跟她說哪個本子可以製作，公司好像忘記了她的存在，身邊的人漸漸都忘記了她的存在，連老師都不怎麼聯係她了。
金慧英沒得選，她如今距離所有人都很遠，成為了邊緣人士，邊緣到《王國》在業內選演員的消息，她是剛剛聽說，她甚至都不知道，所謂的換男主風波。
甚至這個消息，還是以前在金恩淑的工作室一起工作的姐妹告訴她的，對方讓她彆抱著自尊心等死了，再等兩年就真沒人記得她是誰了。
“想辦法去見見韓社長吧，你們到底合作過，有點香火情。不說什麼大項目，小項目也成啊，難聽一點，主作家做不了，助理作家還做不了麼。你看金英姬，跟著韓沐妍，身價都能跟我們老師拚一拚了，你也得去拚一拚才行。”
金英姬，業內眾所周知，這是一位由韓社長一手捧上高位的作家。當年在SBS，金英姬連個二線都不算，跟韓社長合作後，如今再聊起這位，已經是超一線的作家了。
同為‘金氏’，金慧英不是不羨慕金英姬的，業內有幾個作家不羨慕她呢，可業內沒幾個作家能有幸跟韓社長合作。
金慧英沒得選了，她無法回去金恩淑的工作室，當初她要走，老師勸過她多次，她想搏一搏。韓社長給了她勇氣，讓她成為了主作家，還讓她第一次主筆的劇就大賣。那部劇的分紅，直到今年還有打款，劇持續在盈利，持續有周邊售出，持續有作家分紅。
那是一筆金慧英一輩子都沒有賺到的錢，她沒得選，隻能來，帶著添了蜜水的桑葚汁，來見韓沐妍，求一個機會。
韓沐妍不是不想給她機會，隻是，“我可以給你推薦導演，也可以幫你推薦製作人，我可以幫你做到所有金恩淑都能做到的事。但我跟她都無法幫你，獨自推進項目。”
“我可以試著自己推進啊。”金慧英好似聽不懂。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韓沐妍就不讓她裝傻了，“前輩，業內的主作家是要跟導演，跟製作人一起分擔項目壓力的。成了，大家一起賺錢，輸了，大家一起倒黴。作家之所以在製作領域內能說得上話，就是因為，他們也承擔了製作的壓力。”
金慧英垂著頭，帶著些彆扭也帶著些執拗，“我帶了劇本來，你...您願意看一看嗎？”
歎息著點了根煙的韓沐妍到底還是點頭，那就看看吧。
一目十行翻閱劇本的製作人閱讀的速度很快，卻沒有讓作家誤會她是敷衍，製作人看劇本的速度都快，她在綠蛇碰到了非常多看劇本很快的製作人。
以至於金慧英已經忘了，當初她們合作時，韓沐妍看劇本，速度比一般人都要慢，因為要思考。思考劇情的發展是否有弧線，思考人物的邏輯是否太極端，思考衝突夠不夠精彩，思考本子能不能過，要不要改。
快速翻閱完一部有前兩集劇本和基礎大綱企劃的劇本後，韓沐妍沒有再翻開下一本，不用再看了，作家的靈氣徹底被消耗一空。本子完全是模式化的，很可能還是命題作文，公司要求什麼題材什麼類型，她就怎麼寫。
韓沐妍沒辦法跟她說，你這樣的劇本我隨便找個人都能寫，她能跟這位姐姐說的是，“我可以讓張世元給你推薦一位製作人，他在綠蛇還是有些關係的。”
緊繃著的脊背驟然塌下去，金慧英的眼眶紅了，頭垂得低低的，搭在膝蓋上的手緊攥成拳，咬著下唇，無力張口。
抿唇無聲歎息的韓沐妍拿開劇本伸手摟住她，儘可能的勸她。
“勇氣於我而言是跌倒後再爬起來，重新站穩後，奔跑時迎麵的風都在為我喝彩。如果你始終因為害怕摔倒而裹足不前，隻敢跟我合作，也隻願跟我合作的話，又怎麼會去期待屬於你的成功呢。”
“前輩，您有來找我的勇氣，何不試著自己走一走，闖一闖，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呢。”
人，總歸得靠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