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黃東赫一起工作是讓韓沐妍找回了些許青春的回憶沒錯, 但也讓製作人無限想吐槽，同為導演，差距怎麼就那麼大。
在韓國電視劇導演和電影導演差距很大，準確的說是頭頂有老板的導演和自己開工作室的導演差距非常大。
電視台出身的電視劇導演如李應福, 非必要不會去跟上司叨叨叨, 打工仔的心態就是拿錢做事, 在老板劃定的範圍內, 有多少錢, 做多少事, 也就完了。
從來都是自己打拚的電影導演如黃東赫, 哥們恨不得一天給韓沐妍打三個電話就為了跟製作人糾纏，你不要在乎錢, 我們聊的是藝術！
“你們這些文化人挺有意思的, 窮不說窮說TM青春。”商人用夾著煙的手指指向文化人，讓他大腦裡的水排一排，“你要的演員我給你了, 你要的團隊我幫你找來了, 現在又TM跟我說你要改美術方案, 自己搭片場？怎麼，看我好欺負啊？你自己出錢搭片場好不好？！”
文化人想要搭一個片場, 從頭開始搭的那種，要搞大場麵, 花大價錢, 絕對會讓製作費超支的大想法！
被懟到臉上的黃東赫有點慫, 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就是異想天開，可他也是為了作品啊，再說製作人不是無所不能麼, “四十七億而已，也沒有.....”
“滾蛋！”韓沐妍讓他彆TM廢話，“你當我不知道拍部電影才多少錢？你當年拍《熔爐》一共才花了多少錢，要重新找場地搞幾十億就為了搭一個片場？黃東赫我明白的告訴你，不可能，彆想，做夢去吧！”
當年的《熔爐》製作費加上宣傳費滿打滿算也不過四十五億，導演很清楚這個數字，但黃東赫還是想爭取一下，“我們改造片場都要花小十億了，也就是....”
“就是什麼？”韓沐妍抱臂看向他，“總製作費兩百五十億，九集平均下來單集預算27億。你不算算團隊、藝人，拍攝周期平均下來要花掉多少錢，現在還沒開機，你就要挪用預算就搭片場，那開機之後是不是要把超支當日常？”
“黃東赫我們攤開來說，你自己要負擔製作壓力的時候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控製預算，跟我合作反而不會控製預算了是吧？是我太給你臉了嗎，還是我把你照顧的太好，我太好說話？才讓你忘了，我們是合作關係，是你的工作室跟我的公司合作，不是我出錢請你拍電影。”
“項目是我獨資，就算是我出錢請你拍電影，你應該知道預算要怎麼做，什麼叫跟著預算走。你要是連基礎的規矩都不懂，我就得懷疑，你是不是故意跟我鬨這出，就為了報複我之前壓著你寫劇本？”
這話黃東赫可不敢接，他讓製作人冷靜一下，“不是我搭個片場就一定超支，之後製作費可以壓縮的啊。”
“你想壓縮什麼？壓縮拍攝時常？就你這個工作速度？還是壓縮機器租賃時間？壓縮團隊？你有什麼能壓縮的。”韓沐妍很冷靜，這事兒沒得談，“現在不是你搭片場要多少錢，而是你的片場從一顆螺絲都開始搭，這要花掉我們多少時間，時間成本不是錢？團隊都已經齊了，就等著片場弄好就能開機，我們在這溝通的每一秒製作費都在燒，這不是錢嗎？”
“美術團隊定方案前是按照你的想法來的，我沒有乾涉過你吧？那邊的方案也是你點頭的，美術組已經開工半個月了，你突然跟我說要換方案，前期的錢算什麼？全燒掉？白費？”
黃東赫連忙解釋，“不是全部推翻重來，有些可以融入新方案，完全可以！”
“你的新方案要托我兩個月，拖我們兩個月。”韓沐妍說著都想笑，“你知道李應福那邊兩個月後項目都能殺青了嗎？”
“不是，我早就想說了，我們不趕時間啊，至少一、兩個月不用敢吧，我們又不是趕著要上線。”黃東赫依舊想掙紮，“新方案能呈現更好的視覺效果，你信我！”
韓沐妍深吸一口煙，按滅了煙頭，“行。”在他露出笑臉前，讓藝術家選，“我對這個項目的期待值很高，按照我的預計，等項目上線你的分賬不會低於五十億這個數字。你.....”
“等等！”黃東赫大驚，下一秒變成大喜，“五十億？有五十億！”
敲了下桌子讓他繼續聽的製作人表示，“你現在要多砸五十億進製作費，就為了呈現你所謂的更好的視覺效果，那我要是反對豈不是不近人情？萬一項目砸鍋了就是因為缺這五十億怎麼辦。”看他居然敢點頭認同，輕笑一聲，“我呢，是個商人，商人講究性價比。藝術的事我不懂，我很俗，所以為藝術獻身的事我也不會乾。”
“但你想乾，我沒理由攔著你。你自己選，你個人注資五十億進這個項目，去搭你的片場，還是我跟你簽買斷，我出五十億買斷你的項目，這部作品完完全全屬於我，你就隻是個拿工資乾活的導演，沒有任何分賬。”
導演聽楞了，製作人卻問，“藝術家，你準備選哪一條為藝術獻身？”
藝術家傻眼，晴天霹靂，為啥變成我付錢了？
商人微笑，你想拿老子的錢搞藝術？我看著像是傻白甜嗎？
持續呆滯狀態的黃東赫沒想到製作人會打出回旋鏢，一時被砸懵了，給不了回答。韓沐妍也不催，隨他想，慢慢想。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美術組所有進程暫停，三天後你給我答案。”
當天，韓沐妍走了。兩個小時後，製作方接到發行方的電話，他們願意注資。
韓社長對發行方的回應很簡單，“包括後續款項在內，我已經砸了一百七十億在項目裡，你給我一張五百億的支票，買斷這個項目，整個團隊我打包賣給你，我退出。”
“退出？”金敏勇不解，好好的說什麼退出，“我注資，不是要搶你製作權，我們隻給錢，純粹給你錢！”
“你在我明確告訴我的導演，他的想法不能實現的情況下，代替我的導演來給我打電話說要給我錢。”韓沐妍讓他彆裝傻，“金敏勇，你真不知道我接受你的錢代表什麼嗎？”
當然知道這算是乾涉製作的金敏勇不明白的事，“這事兒對你沒壞處啊，我們真的隻是給錢，絕對不會乾涉後續製作，我一直也沒管過啊。”
“你一直在乾涉我製作，前有裴勇駿，現在是黃東赫，他們都拿你是靠山，指著你能來說服我，我明確拒絕過的事。”韓沐妍都搞不懂了，“你既然早就想跟我合作，難道沒有打聽過我的做事風格嗎？哪怕是跟KBS合作，我也是賣作品的製作方，作品如何我說了算，你要是連這點都有疑問，何必找我合作？”
微愣片刻金敏勇笑了，“韓小姐不要那麼敏感，我沒有要乾涉的意思，裴勇駿也好，黃東赫也罷，我隻是覺得大家可以雙贏，僅此而已。”女人想的就是多。
“金先生，很抱歉，我就是那麼敏感。”韓沐妍沉下臉，話語裡卻是帶著笑意的，玩笑般的對著電話那邊的男人講，“按照我們簽訂的合約，我是製作方您是發行方，我這個製作方如果現在撂挑子項目無限期暫停，在我沒有違約的情況下，這個項目就到此為止，那就不是雙贏，是雙輸。”
“大家都是生意人，都不想輸。那不如就你單方麵贏，你開支票，我賣項目，項目歸你，我不會再乾涉。最初你也是想跟黃東赫直接合作，其實沒必要從我這要繞一圈，要是我撤出，也符合你們最初的想法，如何？”
必須要說，金敏勇有點心動，隻是，“五百億，太多了。”
“您開個價？”
“兩百。”
“那就沒得聊了。”
“說說麼，見麵聊聊？”
“行。”
電話掛斷的一瞬間韓沐妍差點把手機砸出去，但實際上她隻是放下了手機點了根煙，淺淺的吸一口，緩緩的吐出，勾唇笑笑，罵了一句。
“艸。”
影視圈，性彆歧視最嚴重的行當之一。在這個圈子裡對女性的歧視是擺在明麵上的，甚至大眾都能看見，明晃晃的看見，最顯著的一點就是，男明星的片酬能高出同水平線的女明星兩倍甚至於三倍，誇張到整個行當都默認，男人比女人值錢，男明星比女明星有號召力。
操蛋的點就在於，這是事實。事實就是，整個圈子由男性所把控，走到頂層的男人們也認同跟男人更好溝通，這是隱形的或者說是光明正大的性彆歧視。
韓沐妍在這點上很敏感，不是出於什麼女權主義的敏感，而是她被看輕，被冒犯了的敏感。而這些冒犯，會帶來最直接的經濟損失，
比如金敏勇隨口的一句‘韓小姐，我沒惡意，你彆太敏感’。
極端敏感的韓沐妍通知崔瑩雪準備跟黃東赫拆夥，讓後者把雙方簽約至今開出去的每一筆賬單都算清楚，等著人來付錢。
沒人來給韓社長付錢，半個小時後，黃東赫急速趕來見韓社長的導演，幾乎是闖進社長辦公室的，秘書怎麼都沒攔住。
衝進門的黃東赫對著韓沐妍叫，“你要把我賣給網飛？！”
先抬手示意外套都被拉開的小姑娘先出去的韓沐妍，等門關上了，伸手示意黃東赫坐。黃東赫不坐，他氣炸了，就這點事，不同意我們可以商量啊，你要把我賣了？？？
韓沐妍頗為好奇，“網飛能讓你全權掌控團隊，你想做就可以做什麼，不是你想要的嗎？”
一盆冷水兜頭潑在臉上，黃東赫啞火了，聲音也小了，人也往椅子邊走，“我沒有要跟你拆夥的意思，真沒有。”
“我知道。”韓沐妍很清楚，“但你也知道，你去找金敏勇這件事會惹怒我。”
確實知道的黃東赫不承認，“我隻是找他要錢，我們缺五十億，他能給五十億，不挺好的麼，那種土財主，我們花他的錢，辦我們的事，有什麼不好的？”
導演自然明白他和製作人的矛盾找第三方介入算是挑釁，多少有點借勢壓人的味道。可製作人還把他關過小黑屋呢，那麼大的仇怨他也沒想過....隻是想過拆夥而已，沒認真啊，想想都不行嗎？他還沒發火呢，這家夥怎麼就來了脾氣！
韓沐妍一點脾氣都沒有，好聲好氣的跟導演講，“你跟網飛簽約沒壞處，團隊我都幫你搭好了，合約我這邊會直接轉給網飛，他們也不可能因為我退出臨時違約。前期相當於我都幫你做完了，你現在同他們簽約省不少事呢，還能全程控場，不用跟我糾纏進度啊，預算啊之類的，沒什麼不好的不是麼？”
問題沒聽到回答隻聽到了反問句的黃東赫很糾結，“我真沒想過跟你拆夥，我找他們也不是要跟你拆夥的意思，我們合作的很好啊。原先的美術計劃也很好，我不是一定要改，這不是在跟你商量麼，你真不同意，我們...再商量商量？”
為了美術方案的改動，導演已經跟製作人糾纏小一個禮拜了。製作人之所以今天會發飆，是導演越過她，通知美術組停工，美術導演打電話給製作人要錢，換方案錢就不夠了。
如果導演隻是言語騷擾製作人，那韓沐妍不會管他，跟他絮叨唄，不耽誤開工就行，但黃東赫讓人停工，韓沐妍就直接殺去他工作室了。
如今，雙方在韓社長的辦公室裡，聊的還是所謂美術方案要不要改動的問題。至少黃東赫是這麼認為的。
韓沐妍的想法卻是，“我自認合作到現在，我們沒有什麼大矛盾，我沒有乾涉你的劇本，也沒有乾涉你的拍攝計劃，你同樣沒有對我的運營方式提出任何質疑，這點沒錯吧？”
有心想吐槽你都給我關小黑屋了還不算乾涉劇本的黃東赫乾巴巴的應了一聲，“沒錯。”
“早在我們合約簽訂之前，我就明確的告知過你。我是控場的製作人，你是控場的導演，我們合作稍有不慎會兩敗俱傷，這點也沒錯吧？”韓沐妍在他點頭後，就很是好奇的問一句，“既然你該知道的都知道，為什麼持續挑釁我呢？”
黃東赫愣住，“我什麼時候挑釁你了？”
“從我們合約簽訂的那一秒算起，你的工作室上上下下就是我在養，那些是包含在製作費範圍內的。從那一秒開始，之後的每一秒我都在花錢，我的錢每一秒都在燃燒，可你卻每天都在跟我傳達，你需要時間，需要漫長的時間去培育你寫劇本的靈感，這點不算是挑釁嗎？”
眼睛都瞪大了的黃東赫驚叫，“你講講道理好不好，那是製作費，不是你的錢，項目盈利了製作費是你全部回收的，我們兩分賬分的也是賺的錢，我分到的跟你比還是極少數！”
很講道理的韓沐妍很疑惑，“你哪來的信心項目一定會賺錢？”
“韓PD！一個小時前你跟我說我至少能分到五十億！”黃東赫都給氣笑了，“你沒信心賺錢？”
韓沐妍有信心賺錢啊，不然她怎麼會投資，可她疑惑的點在於，“自你入行至今拍攝過的任何一部作品，在你的項目還在製作的當下，你就有信心一定能賺錢？”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非常不守規矩，持續在挑釁我。”
電視劇製作人讓電影導演好好想想，“你沒拍過電視劇，但你拍過電影。電影是拿著劇本去溝通各路資方，為自己找投資。有資方看上了願意投錢，從簽約的那一秒開始，你就會跟火燒屁股一樣飛速推進項目，否則製作費就是在燒，每耽誤一天你就在消耗製作費。”
“不管你上麵有沒有製作人，你都會擔憂進度太慢，製作費太少，如何用有限的錢做最多的事。你會比製作人更擔心項目超支了怎麼辦，資方願不願意持續投入，不願意你又要從哪搞錢。這些才是電影導演的工作日常，而電影導演碰到能搞來錢的製作人，不說當爹捧著，也是哄著來的。”
韓沐妍沒拍過電影，但韓沐妍非常清楚這幫藝術家對待有錢老板的態度，“我們是合作關係，網飛牽線，你有本子，我有錢，他們能發行。三方合作本該是三贏，可你好像把我當成了傻子，光是劇本就拖了我快五個月，片場搭建至少需要三個月以上，前前後後就是九個月。”
“我們簽約有六個月了吧，半年過去了，製作費持續在消耗，開機卻還得等。我就算兩個月後能開機，你拍攝也要三四個月？剪輯要兩個月？這麼一算一年了。你是要搞什麼傳奇作品，需要以年為製作周期？不用考慮製作費嗎，人員工資誰負擔？你嗎？”
“你花著我的錢跟我談不趕時間；你花著我的錢跟我聊創作需要靈感；你花著我的錢去外麵說我是魔鬼不給你飯吃；你還花著我的錢卻嫌錢不夠，要去找個小三來加入我們這個家庭，一起養孩子。”
韓沐妍真的很好奇，“黃東赫，我在你眼裡是個傻子嗎？還是脾氣很好的那種傻女人，會對你這種渣男無怨無悔？”
一口黑鍋從天而降，黃東赫被砸的大腦嗡嗡作響，人都懵逼了，“找金敏勇是那麼嚴重的事？我真的隻是想跟他要錢啊，他之前找我的時候跟我炫富來著，我是想為我們要錢啊，我以為你沒錢了才拒絕我的。”
“老娘有的是錢，就是不想花在你身上。”韓沐妍衝他齜牙，“渣男，離婚，贍養費翻倍。告訴金敏勇，至少四百億，不然這個項目無限期暫停，我就當花錢買了個樂子，這孩子我就算掐死，你們倆也彆想要。”
渣男恍恍惚惚被趕出門，前妻.....呸！韓沐妍腦子進水了吧！
癱坐在車裡的黃東赫腦子裡一團亂，完全想不明白一點小事為什麼會鬨成這樣。金敏勇等了半天沒等到消息，打電話來問導演考慮的怎麼樣，要不要跟網飛簽約。
接電話的黃東赫還沒回神，恍惚著對電話說，“韓沐妍要掐死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