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8. 第五十九章 人善被人欺(2 / 2)

這兩首曲子就是李俊毅聽到的,在音樂導演口中,她找首爾大教授作曲的作品。

而非常認可這兩首做的導演,如果不是因為喜歡這個風格的話,那就隻有可能是....

“你真的覺得那兩首OK嗎?”也旁聽了曲子的製作人有點不讚同,雖然他不是很懂韓國古典民謠這回事,可他耳朵又沒聾,有基礎的音樂審美,“我覺得就一般啊。”

李俊毅其實也覺得一般,可是吧,“你知不知道首爾大的教授代表什麼?人家出的曲子,你覺得一般那就是你不會欣賞!”

真正有音樂素養的音樂導演驅車回了學校,找教授幫一個小忙。之後劇組定OST的時候,導演肯定要見作曲人,到時候希望教授過去晃一圈。

前因後果都不清楚的教授,一聽學生的‘需求’就懂了,“怎麼?你也能碰到從門縫裡看人的狗崽子?”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薑南柯也沒否認,隻是,“不要侮辱狗,狗狗多可愛啊。”

笑出聲來的教授說‘好’,在保護狗狗聲譽的基礎上,又有點好奇,“我記得你報價不低,在願意出錢請你的時候,又看不上你的作曲,是在想什麼?被迫邀請你的嗎?”

“鬼知道。”薑南柯拒絕理解傻逼都在想什麼,她倒是拋棄了純粹作為音樂人加入項目的想法,打算成為隻負責挖掘好的音樂人的音樂導演,也給教授賣個人情,“我這邊預算還挺多的,您有沒有什麼好的音樂人介紹給我?”

等薑南柯找了四個音樂人以及一個韓國古典樂的管弦樂隊,真正成為音樂導演時,她的自作曲,就以教授的名義,重新放在李俊毅麵前。

這次李俊毅沒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他哪哪都滿意。薑南柯也沒有多說什麼,合作麼,先保作品。

在擔當音樂導演的間隙,薑南柯又重新拿起了自己成為導演的計劃,持續磨劇本,順帶還要去已經開學的學校上課,算是再度忙到飛起。

本來薑南柯都擱置了自己當導演的想法,她當初是為了能畢業才有這個想法的。在她已經成為音樂導演後,隻要這部作品不是太拉胯,理論上她也可以畢業,再加上還要同時回學校刷學分,她就不想把自己搞那麼累,就準備以後再想什麼當導演的事。

可有了李俊毅這一出,薑南柯就堅定了自己要當導演的心。鬼知道這傻逼的作品能拍成什麼樣,相信彆人的指導能力,還不如相信自己呢。

而薑南柯把自己搞的那麼忙,還全是幕後的工作,就相當於她沒時間再站在台前作為藝人接受作品了。

三月了,都開春了,‘x檔案’的餘波已然消散,裴老板就問自家員工,是打算接電影還是電視劇?員工表示,我沒空,哪個都接不了。

“你閒了三個月還跟我說沒空不開工?”

“我現在真的很忙。”

裴勇駿知道她很忙,可是,“等你忙完你手上的事,至少要到八、九月?如果那個時候才挑作品,什麼時候才能進組呢?十一月?一年都過去了,拍完又是明年,相當於你今年一部作品都不上啊?有點誇張吧?”

要這麼一算,薑南柯有些苦惱,“那先送本子過來吧,我挑挑看。”

本子送過來了,電影、電視劇的劇本都有,薑南柯是在忙碌中見縫插針的看,她還沒看到滿意的呢,有個去年接受過她投資的導演跟她說,我成片出來了,你要不要來看?薑南柯肯定去啊。

尹鐘彬,之前那個窮到得在荒郊野嶺的地方打地鋪拍攝的學生導演,在拿到資方投資後,豪氣的一十四小時開工,貫徹打工人打工魂的心態,剪好成片後第一個找老板來視察工作。

看過成片後,薑南柯問他有沒有興趣參加今年的釜山電影節,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獲得關注。如今的釜山電影節跟獨立電影節差不多,算是專門為挖掘一些貧窮的小導演存在的,在國際上沒有任何名氣,本身韓國電影如今都不出名。

“我有想過哎,不過還是想再去問問教授。”學生還沒進入社會,想法和話語都直接又單純,跟老板講,“我自己去釜山電影可能有點困難,但教授推薦,我肯定能入選。”

本意是想說我推薦你去的薑南柯聽了隻是笑,“那你等你們教授看過再說。”

最近都在跟李俊毅那種自以為聰明的社會人來往的薑南柯,突然見到萌新學生導演,莫名有種世上還是好人多的感慨。

尹鐘彬手上錢沒花完,剩了還不少,在看完電影後把賬本拿出來,還送上一張卡,說是要把剩下的錢還給資方。資方樂嗬嗬的收下了,也沒有提醒他,電影不是拍攝才要錢,宣發的錢需要更多呢,就想著逗逗小朋友,這年頭居然還有給資方還錢的導演,巨可愛!

巨可愛的導演比資方大三歲呢,人家是哥哥,哥哥有些躊躇的問妹妹,你能不能幫忙看一個劇本?

“需要投資的那種看嗎?”薑南柯叼著三明治,貧窮的學生導演也沒有要請製作人吃飯的意識,三明治還是她早飯沒來及吃,正好中午餓了就掏出來墊肚子。

尹鐘彬吃的是剪輯房裡常備的泡麵,原先要給妹妹也泡一碗,看她掏了個三明治出來就算了,“說不好哎。”

“說不好是什麼意思?”

“那人準備貸款拍。”

聽起來有故事,薑南柯就讓他詳細說說。

話說尹鐘彬有個同學,那人大一的時候去服兵役了,去年才退役回到學校。劇本是那人在兵役時遇到的真人真事改編的。

那人在服役時交了個好朋友,兩人在休假出去玩時,救了個落水的小孩。小孩救上來了,朋友犧牲了。活下來的這個人受到軍部表彰,離開的好友變成了一盒骨灰。

這事兒在那人心裡一直也過不去,即便這事兒不應該他愧疚,可他就是忍不住會想。如果他當時上岸前能回頭看看好友在哪?再不然上岸後也彆隻顧著給孩子做急救,也找一找好友在不在呢?說不定,就是他們一起受表彰啊,哪怕沒有表彰,至少人活著啊。

心裡過去的那人就在休假時去見了好友,也不是想做什麼,就是想說說話道個歉。去的次數多了,碰到了好友的家人。他和好友是在軍隊認識的,也就大半年的時間,沒有熟悉到家人都熟的地步,此前也隻是在葬禮上看到過對方的家人。

好友的家人記得他,麵對他愧疚的道歉,那位母親還把他抱在懷裡安慰,你也不想的,都是命。

這些都是劇本寫作的前情,劇本真正的故事發生在那個初中小男孩身上。

孩子貪玩掉進水裡,軍人救人而亡,孩子的父母對此也非常愧疚,逢年過節一定會帶著兒子去拜訪恩人家。兩個家庭逐漸熟悉後,英雄的母親好似漸漸把對兒子的期待轉移到了這個孩子身上。

那個孩子不是什麼壞孩子,但也不是什麼好孩子,就普普通通的一小孩兒。平時調皮搗蛋,成績也不咋樣。而救人的軍人則是成均館在讀的高材生,在最美好的年華離開。

英雄的母親大約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兒子救了這麼個孩子,就跟孩子的父母商量,她願意出錢送孩子去補習班,好好學習,繼承她的兒子未來成為醫生的夢想。孩子的父母卻不能坦然接受這樣的付出,他們隻是普通家庭,人家的救命之恩他們都不知道要怎麼還,怎麼還能要人家的錢。

兩邊家庭數次拉扯後,孩子的父母答應,把兒子送去補習班,但錢是他們自己出。英雄的母親沒再糾結錢的事,卻天天去接送那孩子從學校前往補習班,等補習班下課,再把孩子送回家。

初中的小男孩,本身成績也不怎麼樣,家裡以往都是放養,他當然知道什麼叫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他不是壞孩子。可讓他持續接受恩人的母親,每天每天都跟他說‘哥哥以前也來過這個補習班’、‘哥哥以前也吃過這家店’等等,他也很有壓力,學習成績上不去,根本不想學,壓力就更大。

真實事件中具體發生了什麼,寫劇本的人不知道。在寫劇本的人退役後,去往好友家時,才知道好友的母親自殺了。在劇本裡,寫劇本的創作者,給這個死亡鋪墊的理由是,那位母親始終無法在被救的孩子身上尋找到兒子的影子,反而隻能看見她的兒子救了一個根本不值一提的人,無法接受,進而選擇離開。

“真實情況裡,那個母親是做了一鍋湯,投毒,本來可能是打算帶著那個孩子一起走,但或許是臨時改了主意吧,她打了急救電話,孩子被救回來了,她離開了。”

一口乾了碗底麵湯的尹鐘彬拽著袖子擦嘴,糙的很,話也糙,“要我猜,那個媽媽可能就是想到兒子救下了孩子,她不能讓兒子死的一文不值。而那個孩子在她心裡,可能就是證明兒子死的一文不值的存在,才讓她絕望的離開。”

“真實事件當然是一出悲劇,可單講劇本,故事線太薄弱,我那個同學要抵押父母的房子貸款拍攝,我們都覺得太衝動。想勸吧,聽他說了這個故事,說是想給好友在世間留下點什麼,我們又不知道要怎麼勸。”

“我就想著說不定,是我看劇本的眼光不行呢,搞不好你看的劇本多,你能看出這本子值得拍,那我就不勸了。你看,你方便看完給個評價嗎?”

薑南柯垂著頭,手上還拿著吃的隻剩一個角的三明治放在嘴邊,好半天沒動了。尹鐘彬隻以為她是聽故事聽入神了,起先沒在意,可他問出問題後,她依舊許久沒回應,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猛然回神的薑南柯看向他,“抱歉,我走神了,什麼?”

隱隱感覺她狀態不對的尹鐘彬遲疑道,“我是想問你,方不方便給劇本一個直觀評價,值不值得貸款拍,行嗎?”

愣愣點頭的薑南柯說行,拿到存劇本的U盤後就匆匆告彆。尹鐘彬想攔來著,怕劇本泄露,準備讓她就在這裡看,可又想著薑南柯應該不會出這種岔子,也就沒攔。

已經回了車裡的薑南柯心煩意燥的轉動著手上的U盤,她在這個世界已經活了一十三年,漫長的歲月久到她已經忘了上輩子的事。

爸媽還是那個爸媽,爺爺奶奶還是那個爺爺奶奶,家裡七大姑八大姨誰都沒變,為什麼死去的回憶還能突然攻擊她?

她是怎麼離開上個世界的?救人。

被救的那個到底是孩子還是大人,薑南柯都不記得了,她模糊的記得撞過來的車,就是極限。她救人之後,被救的人活下來嗎?爸媽呢?爸媽怎麼樣了?

薑南柯想象不出來答案,她壓著超速和紅綠燈的限製,衝回了家,一進門就到處找媽媽。媽媽還沒下班,爸爸都沒下班,家裡隻有保姆阿姨在。

女兒仿佛此時才想起來自己有手機的,連忙打電話給媽媽,接電話的媽媽氣呼呼的一句‘乾嘛!’反而讓女兒劇烈跳動的心臟平穩了。

“你乾嘛那麼大火?”

“被那群兔崽子氣的!”

親媽讓女兒不要廢話,課間休息快結束了,還有課呢,“說,什麼事?”

“如果我.....算了,沒事,你去上課。”

“如果什麼,你倒是說啊。”

“沒事,你去上課,掛了。”

掛了電話的薑南柯倒在沙發上,望著窗外的斜陽,突然笑了,笑自己傻,都是上輩子的事了,還在乎什麼。

在乎在乎這輩子的事吧,社會確實有無數條讓剛剛邁入這個大熔爐的學生們手足無措,可她為什麼要遵守呢?在她都快成為規則製定者的的時候,為什麼還要照顧彆人的想法?

資方打電話給導演。

“你要不要換音樂導演?”

“啊?為什麼?這麼突然?不是,你不乾了嗎?”

薑南柯輕笑一聲,“李導演,我這樣隻給錢不管事,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要求的資方,據我所知,是很棒的資方,會被製作方供著的,沒錯吧?”

“當然了!我給你弄個神龕,早晚三炷香都沒問題!”李俊毅無限讚同,又小心詢問,“我哪裡得罪您了嗎?”

“我們教授沒有給我寫過一首歌,所有你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作品,都是我寫的,甚至有一首曲子是你說了感覺不對後,我改了BP和變調,又重新給你聽。我告訴你那是教授寫的,你就從感覺不對,變成了曲子非常好。”

猛然坐起身的李俊毅冷汗都下來了,嘴巴大張,說不出話來。

薑南柯還在繼續,脾氣很好,語氣很溫和的說。

“李俊毅,我入圈那麼多年,第一次碰到看不上資方的導演,你讓我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