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第一百零一章 奇妙的智慧(1 / 2)

在還是2009年的未來裡, 有一部名叫《熔爐》的電影,薑南柯即沒看過也沒聽過,以她‘重生’前的年紀, 那是很古早的片子了。

重生後的薑南柯也不知道未來會有一部叫《熔爐》的電影, 她隻看過一部名為《熔爐》的小說, 並且對小說塑造的文本故事感受不深。因為早在小說出版前, 早在作家開始創作這本小說之前,她就已經‘介入’了這起事件。

告訴薑南柯這件事的人是樸嘉熙, 她稱呼此事為‘光州事件’。

薑南柯第一次聽說這事兒是在2005年,彼時她和樸嘉熙一起吃飯。那就是很普通的閨蜜飯局, 飯桌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分享平時遇到的奇葩人和奇葩事。

‘光州事件’就是樸嘉熙再飯桌上以閒聊的口吻, 跟姐妹分享的圈內奇葩事件。

未來在電影名聲大噪時,很多人可能誤以為此事隻有電影人才關注。事實上在事發的當時, 也就是2005年, 此事已經被大麵積報道過。某種程度上正是因為當時媒體的關注度非常高,才逼迫光州政府重視這個案件,進而有了作家得知,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事。

2005年薑南柯從姐妹嘴裡聽到的不是什麼小說的故事, 而是那個為案件做一審的法官極端倒黴的故事。

以樸嘉熙的立場, 她講述整件事的角度是很妙的, 既不是被害者的立場也不是加害者的立場,而是政府的立場。

檢方想要查,扒出一個黑-惡-組織的過往並不困難。樸嘉熙跟薑南柯分享的是內部的詳細資料, 姐妹先科普的是學校的曆史。

那所學校始建於1961年,對於1948年才建國的韓國而言,自六十年代一直到九十年代都很混亂。在那個混亂的時局裡,有一群‘善人’建立了一所‘慈善學校’, 照顧身體有缺陷的孩童,這怎麼看都是善舉。彼時當地政府對這樣的善舉是有表彰的。

哪知建校年後也就是1964年,學校就出了孩童‘意外身亡’事件。

在樸嘉熙告訴薑南柯的內部資料裡,這事兒當年就有人查,後來不了了之,不是查不出來,也不是大眾認為的高層包庇,而是很現實的困境。

如果當時真的查處了當年的校長或者說資助這所學校創建,並且維持運營的‘善人們’,那麼整個學校裡所有的孩子都可能麵臨無處可去的窘境。

那可是1964年,說是說國家經濟騰飛迎來了‘漢江奇跡’,但內裡多少底層民眾連飯都吃不飽,健康的孩子都有人丟棄,尤其是女嬰,何況是身體並不健全的孩子。有太多這樣的孩子,家裡即養不起也不想養,才會送進學校,隻求一條活路。

“這就是電車難題。火車要來了,刹車壞了,左邊的軌道隻有一個孩子,右邊的有十幾個,你隻能救一邊,另一邊會被火車撞死,選哪邊?”

樸嘉熙叼著煙看姐妹,“當時查這個案子的人,也隻能選救下更多的人,不然怎麼辦呢?那所學校容納了成千上百的孩子,一旦惡人伏法,那些孩子還能活幾個就不好說了。何況當時的法律本身也不完善,抓到了頂多關一段時間,出來後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默默翻著烤肉的薑南柯不說話,也不知道要說什麼,聽她繼續。

繼續下去的故事就是這麼些年裡,此類案件時不時發生,隻是警方不再介入,也沒人報警。那些孩子本就是被‘拋棄’的,被家人、被社會,共同拋棄。

直到2005年六月,小說男主角的原型,那位去學校任職的老師偶然得知學校裡的孩子在經曆什麼。時代在發展,所謂衣食足而知榮辱,人的道德底線也拔高了。

那位老師不能接受這樣的事,由他舉起火把聚集了一群民間有識之士的反抗力量,最終在同年11月,讓案件一審開庭。

兩姐妹吃飯的時候已經是十二月了,案件一審判決已出,涉及此案的校長被判五年,教務長被判十個月,兩位老師被判兩年。

一審判決如此之輕,媒體和民眾都大為惱火,偏偏在司法領域這已經是重判,都說了法律不完善。但即是如此,被判刑的當事人依舊不服,申請上訴。

彼時樸嘉熙很同情一審的法官,真就是吃力不討好,怎麼做都是錯,法律不完善他能怎麼樣呢?

彼時薑南柯初聽這事兒時,惡人已經伏法,她也就隻是聽聽。

等到二審,此時已經是2006年七月,媒體的關注度已經不高了,或者說沒了都行,時間線拉太長,再大的輿論都有平息的一天。

時隔大半年,還是樸嘉熙跟薑南柯講起二審的事,此時薑南柯就不太舒服了,這種王八蛋還TM能上訴?關鍵是TM上訴成功了!

被告通過一係列小說裡寫的手段,拿到了眾多被害者家屬簽署的和解書,校長和教務長從有期徒刑改緩刑,放了。此後校長還再度回到學校,小說裡男主在法庭外被水槍攻擊,就是民間組織的抗議,抗議長達兩百多天,依舊什麼都改變不了。

而也是這一次,薑南柯覺得她好像可以做點什麼。因為姐妹說了半天,所謂的政府的困境講直白點就是錢的問題啊。學校的學生無處安置是最大的問題不是麼,那可以用錢解決的問題,她為什麼不去試試看呢。

2006年八月,薑南柯跟樸嘉熙說了她的想法,姐妹起先不太讚同,事情內情要更複雜,關鍵是那幫人什麼都乾得出來,牽扯其中的受害者有人都是被謀殺。樸嘉熙怎麼可能讓薑南柯去介入這種事,但姐妹也知道自家孩子就是一根筋,她要是死命攔,那死孩子說不定會偷偷乾。

與其讓薑南柯跟個無頭蒼蠅一樣闖一攤爛泥裡,弄不好就深陷其中,樸嘉熙寧願把事情放在可控的範圍內。進而有了金子琳的登場,是樸嘉熙把她介紹給薑南柯。

這人本是婦女兒童部的一位科長,案件涉及兒童,而且有多方報道,媒體關注度高,金子琳就是當初負責此案的人員之一。

講起來雙方初次見麵時,隻看麵相,薑南柯對這位姐姐或者阿姨觀感還不錯,對方看著很和善。可隨便聊兩句,初印象就跌了,對方感覺像是進階版的樸嘉熙,就是純粹以利益為導向的那種類型,政客?

2006年的薑南柯隻是個藝人而已,不論是媒體還是普通民眾都隻當她是藝人。而九十年代就從首爾大畢業的金子琳可是典型的社會精英。後者把前者當學妹,態度還是不錯的。

但基於薑南柯藝人的身份,藝人學妹要乾涉媒體頗為關注的熱門事件。就讓學姐很自然的以為,學妹是想要借此事炒一波新聞,為此,金子琳很直接的問薑南柯,你對這件事的資金投入是想達成什麼樣的輿論效果呢?頗有點對方說得出她就做到的淡定,就是花錢的交易,學妹給錢她出貨。

作為中間人,介紹兩人認識的樸嘉熙快速打斷學姐,表示學姐誤會了,隨後詳細解釋薑南柯是單純的想做個好人好事。能不曝光儘量不曝光,最好不要曝光。

彼時金子琳不太信,但當薑南柯拿出一張二十億的支票後,學妹到底有什麼目的就無所謂了,給錢就行。學妹不想站在台前當英雄,對她是有利無害,這英雄她可以做啊,她還可以借此造勢,即能讓學妹的錢花得物有所值,也能讓自己的事業再攀高峰,雙贏。

自此,這對‘雙贏’的組合就達成了,薑南柯負責給錢,金子琳負責衝鋒陷陣的合作模式。

從2006年到現在,四年過去了,金子琳已經成為光州議員並且籌備往國會衝。同時她也分彆拿下了學校,安置好學生,送惡人進監獄,以及花了薑南柯近兩百四十億的輝煌戰績。

此前薑南柯告訴經紀人,她對‘光州事件’的參與隻是給錢,也不算妄自菲薄,站在她的角度她確實除了給錢,大筆大筆的給錢之外啥也沒乾,真正做事的是金子琳,那姐姐是真牛逼。

可是當為老板賺錢的樸鴻朗、金婷秀和從老板口袋裡掏錢出去的人碰麵後,前者非常肯定,並且有誌一同的認為,後者是騙錢的政客。

前天才認識金婷秀見麵的薑南柯,多少有點意外,本來相處的很是一般的樸鴻朗和金婷秀,在麵對金子琳後就成了隊友,一致對外。

今天這場見麵有些奇特,本來隻是薑南柯跟金子琳單約,但樸鴻朗和金婷秀強烈表示想來,變成了一起。

金子琳約薑南柯見麵為的是另一所學校的收購和改建,原本可以被稱之為‘熔爐’的那所學校,如今已經是光州政府的政績,或者說金子琳的政績。

她特地去瑞典考察,幾乎一比一複製了瑞典一家有名的殘障兒童慈善學校,這所學校都成了韓國特殊教育的模範學校,還再度拿到政府表彰,每年還有財政補助的20億資金。前後也就四年,從收購到改建,準確的說是年都不到,可想而知金子琳是非常有能力的政客,不是隻會騙錢。

光憑那所煥然一新的學校,薑南柯就非常信任金子琳的能力,對方出於什麼目的不談,事兒辦得很好,這是可以肯定的。為此,她給錢給的也很心甘情願。

在金子琳跟薑南柯說,她想要再度創建一所這樣的學校時,薑南柯也是支持的。

但樸鴻朗和金婷秀極其反對,理由也很簡單,做慈善沒問題,但不能花錢讓彆人摘桃子啊,那不成冤大頭了嗎!

為了讓新認識的老板相信,自己也不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金婷秀給了薑南柯一份詳細的調查報告。厚達上百頁,薑南柯光是捧著‘報告書’頭都疼。

這份文件的核心內容是,對比了兩家慈善學校的投資和產出比。投資不談,所謂的產出比是指收容學生的數量。

一家就是薑南柯投資的那個能作為全國典型安利展現的政績學校,裡麵什麼都好,最好的設施,極高的日常生活待遇和全員海歸身份的老師等等,都讓這所學校名副其實,就是國內最好的。當然一分價錢一分貨,這所學校的投資成本也遠遠高於普通私立學校。

請注意,是普通、私立,高校。這所學校投資金額對標的都不是慈善學校。

第二家就是光州市政府聯合教會一起籌建的慈善學校,這所學校就很一般,但這所學校所收容的學生是前者的倍。而後者的投資是前者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每年兩所學校拿到的政府補助,同樣是後者更多。

這樣的對比數據讓薑南柯有點糾結,金婷秀的話更是說得她想歎氣。

“金子琳xi是政客,她做事必然是有目的,有自己想要達成的規劃,我可以理解,我想您也可以理解。但是她為了自己的政績,打著做慈善的名義,用本來能照顧到一萬個甚至更多孩子的錢,隻收容了千不到的孩子。我不是要說她貪了您的錢,我想她也不必如此,可她花出去的錢真的物儘其用了嗎?未必吧?”

“我覺得我有義務,在您還打算持續投入這個產業做慈善時,跟對方見一麵。或許我們可以溝通一下,如果有些話您不方便同她說的話。”

薑南柯....“我其實不是聖人,我隻能照顧到我所能看見的,那所學校也....好吧,你跟我一起去。”

本來隻是薑南柯、金婷秀和金子琳的人見麵,樸鴻朗不知道從哪聽說她們人要見麵,打電話給薑南柯說我也要去。薑南柯已經佛了,也不差多他一個,那就見唄。

四個人的見麵,初期看起來非常友好,聊著聊著,另外人說話就開始夾槍帶棒。

薑南柯?她是個聽眾。

這個人看似是兩份立場,實際上是方立場。樸鴻朗遊走於兩邊,一方麵他和金子琳未來可能合作,還是大項目,天然的利益同盟。但金婷秀代表的是薑南柯的利益,樸鴻朗的核心利益也是薑南柯的利益,雙方也是利益同盟。

這就導致在兩位女士你來我往的爭執資金流向問題時,樸鴻朗左右橫跳,跟個牆頭草一樣,一會兒支持這個,一會兒支持那個。而兩位女士都需要有人支持自己的觀點好忽悠....說服薑南柯,進而雙方也都處在,即拉攏也嫌棄樸鴻朗的立場,總之很是複雜。

作為聽眾,薑南柯也算個牆頭草,雖然她不開口,就任由兩位女士辯論,但她聽誰說的都覺得有道理,立場左右搖擺,也沒個定性。

金婷秀攻擊金子琳的點確實站得住腳,老板的目的是做慈善,還是不圖名利純粹的善心,那同樣的錢就更應該幫助更多的人,而不是為了麵子工程搞本末倒置。關鍵是,這事兒對薑南柯一點好處都沒有!

金子琳的觀點也是很堅-挺的,全國範圍內的示範學校可不止是麵子工程,這是一個範本一個標杆,更是政府需要維持的政績。有那所學校在,政府願意給資金,有名的富人願意捐助更有名氣的學校,這些都能在未來達成學校自負盈虧。

要知道慈善是個無底洞,不能純靠某人的善心去維持。薑南柯是有錢,可她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且不說讓她一直不停的投入,她是否撐得住,就算可以,學校能獨立運營,那她的錢就可以再建一所這樣的學校,有什麼不好呢?這才是利益最大化,小孩子不要隻顧眼前,眼光要放長遠。

在座四位都是首爾大畢業,按照入學時間分,金子琳是大家的‘老學姐’。

學姐環顧位弟弟妹妹,主要是對薑南柯說,“我們學校有國家招牌,自身盈利的方式就多。都不說什麼外界的慈善捐款,光是我們可以提供其他慈善學校無法提供的義工證書,就能讓學校賺一筆大錢。”

“海外名校是會考量申請他們學校的學生平時的社會活動參與度的,像是常青藤那樣的聯校都很在乎這個。多少有錢人家的小孩需要這樣的履曆,我們可以給孩子的履曆添磚加瓦,孩子的父母就會願意給我們學校添磚加瓦,這是非常有利於學校自負盈虧的。”

“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一所學校不能光靠捐助生存,那內裡的行政人員的福利待遇根本無法保證。政府撥款我還不知道麼,如果當年的財政預算不夠,最先卡的就是這些福利組織的撥款。上麵沒撥款,下麵老師的工資都要縮減,有多少人能純靠善心過日子,他們也有家有口要養。”

“不是我說人性之惡,但你想讓彆人乾更多更累的活,照顧一些不能自理的孩子就得把福利待遇給人家提上去。不然人家為什麼要來吃這份苦?自己日子都過不好的老師,又有多少耐心,照顧那些大小便都要協助的孩子?”

“我可以說一句,那樣的工作環境,你我這樣的人根本待不下去,哪怕就是你脾氣再好你都不行。”金子琳看向薑南柯,“當幾十上百個孩子同時哭鬨,你照顧得了這個就照顧不到那個,那時你怪得了人家壞脾氣,不耐煩,乃至於打罵非親非故的孩子?人家都快成義務勞工了。”

薑南柯覺得金子琳說的非常有道理,連連點頭。本來就是啊,不能指望人人都是聖人,搞不好人家隻是打份工而已。你錢沒給到位,就不能怪人家不做事。

反方辯手迅速加入戰場,金婷秀笑眯眯的先肯定學姐說得對,但是,“照顧弱勢群體都不止是兒童,這本身就是政府要負擔的義務,而不是由普通民眾去承擔。我們在做好人好事,本心是為了照顧弱勢群體,不是為了做個項目賺錢,能賺錢的項目多了,何必走這條道呢?”

“學校能自負盈虧當然好,可在學校經營數年後才能自負盈虧的時間裡,有多少本該被照顧到孩子被放棄了呢?同樣的錢我可以救一萬人,為什麼隻讓千人活下來,剩下的七千人就不管死活了嗎?那我到底做慈善還是做買賣?”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