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9.第二十二章 六便士的力量(2 / 2)

男朋友故意大鬆一口氣,“果然你笑起來最好看。”

女朋友展顏笑開,“你什麼時候都好看。”

好看的男女朋友在這個夜晚就分開了,薑南柯緊急回首爾,當晚就回去了。回去了也沒乾什麼,就回家睡覺,天亮她還有行程。

行程跑了半個月,常規意義上的專輯宣傳期總算結束。接下來是早就定好的演唱會計劃,薑南柯砍掉了巡演的安排,就在首爾開一場,讓此前兩百位幸運粉絲的承諾票兌現。

這場萬人演唱會的票,那真的是秒沒,黃牛差點炒出天價,薑南柯玩的酣暢淋漓。

新年已過,2016年了。

農曆新年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比如薑南柯的演唱會,比如李潤基跟CJ撕出了結果來,《男與女》去威尼斯。趙榮瑞大為惱火,一度放言以後CJ都不會跟李潤基合作。但這話聽聽就行,這幫片商,隻要有利可圖,殺父之仇都能變好友。

過完年,歌手薑南柯就做完了一切她應該做的事,在新年伊始化身資方加導演的身份,開始跟製作人一起磨劇本。

導演其實有意找人寫劇本,薑南柯自覺題材過於特殊的劇本讓她寫可能浪費了題材,李滄東卻說,這樣的題材讓彆人寫也是浪費,還不如我們自己來,一起定框架,定基調,慢慢磨唄,又不趕時間。

導演覺得製作人的話也有道理,反正題材都那麼特殊了,本子誰寫不都一樣。

而決定開啟這個項目的薑南柯,在一個清晨,以我今早想吃三明治的口吻,告訴孔佑,我打算拍一部關於墮胎的電影。

正在準備三明治,站在灶台邊煎蛋的孔佑,聽了她的話,動作麻利的顛鍋給雞蛋翻個麵,再說,“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嗎?”

坐在洗手台上咬著蘋果吃的哢哧哢哧響的薑南柯撩起左邊的頭發,把左臉湊過去,示意他可以幫個忙。孔佑眉眼含笑的湊過去,捏著她的下巴,先啄了口帶著蘋果味的唇瓣,再親了下側臉。

雙手捧著蘋果的薑南柯唱作俱佳,“哇~幫了大忙呢~”

腦袋抵著她肩膀的孔佑悶笑,圈著她的腰給人抱下來,“去拿吐司,蛋好了。”

蛋好了,三明治拚裝一下就行。吃了飯後,兩人各自奔向不同的事業線。孔佑回片場繼續當演員,劇組回到韓國拍攝了。薑南柯則是去找閨蜜的老公趙賢敏,這位要給她介紹一位比較特殊的檢察官。

這位檢察官的特殊之處在於他很擅長給人‘平事’,按照趙賢敏的評價,哥們是隻要錢給足了,什麼法律漏洞他都能找出來的神奇人物。按說這樣的人應該去當律師,當檢察官總免不了被懷疑是不是收受賄賂啥啥的。可他本人更喜歡當檢察官,當檢察官隻要操作的好,撈錢比律師快多了。

多少算是個業內神奇人物的哥們,早年經手過一個案子。

一位靠自己打拚奮鬥成富一代的姐姐養了個小狼狗老公,這姐姐會結婚純屬是被家裡煩的受不了了,就找了個順眼的大學生,兩邊講好。姐姐供大學生讀書,大學生負責貌美如花,除了忠貞基本沒其他要求。

哪知就這一點要求大學生也沒做到,在姐姐孕期出軌。那是九幾年的事了,韓國還亂著呢。能在混亂的世道裡白手起家的大姐姐也不是好惹的啊,大學生立刻就被踹了。

可惜,這姐姐吃了不懂法的虧,文化人搞起臟事來是一堆手段。大學生一是要求分割離婚財產,二是打算好搶孩子撫養權。在那個年代的韓國,不對,就算在如今的韓國,男女雙方搶撫養權,孩子基本都是判給男方。

離婚分錢這事兒姐姐覺得好解決,她是沒什麼文化但她有錢啊,她有錢到找了個好律師。律師表示財產官司好打,你這基本都是婚前,實在不行我給你介紹個老道的會計,你把賺錢的公司弄成負債,他還分個屁。

但撫養權官司不好打,父親沒有犯重大過錯,還是名校大學生,孩子我們搶不過。

出軌不算重大過錯?出軌算什麼,家暴都不算,法律意義上有案底才叫重大過錯。而且人家是名校大學生,未來前途廣大,按照常理,確實會判給父親。

大姐姐聽律師那麼一說,一不做二不休,把孩子打了。這下好,大學生直接舉報,律師就麻爪了,碰到個豬隊友啊!你哪怕提前告訴我呢,我好歹有個準備!

啥準備都沒有差點被豬隊友帶進坑裡的律師,為了大姐姐又加了一筆的律師費,找到了那位初出茅廬,剛好受理這個案件的檢察官。彼時還沒有傳出神奇名氣的檢察官,單純就是圖財,跟律師研究半天,選了一條頗為神奇的道,鑽了一個小空子。

一是律師舉證,女方年齡過大,有高齡產婦危機,因男方出軌動了胎氣,影響身體健康,孩子是不得不打掉。二就是在這個基礎上,大姐姐遞交法院兩百萬罰金。

他們鑽的那條空子,是根據韓國一直沿用至今的現行法律,通過藥物或其他方式墮胎,將處以1年以下有期徒刑或兩百萬韓元以下罰款。

大姐姐即證明了孩子危害自身健康的同時,交了頂格的兩百萬罰款,那她自然是當庭無罪釋放。

此事讓本就有名的律師在特殊圈層又漲了一波聲望,此事也讓那位檢察官一戰成名。他們倆算是給那些手上有點錢又不想要孩子的女士們,開辟了一條新道路。

早前薑南柯並沒有聽說過這位檢察官,她會知道有這麼個人,還是趙賢敏告訴她的。

彼時剛好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小記者曝光了‘薑南柯在海外墮胎’的消息,事情都鬨上了熱搜,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就全知道了。

關係親近的人自然清楚什麼‘薑南柯墮胎’肯定是鬼扯,都沒多少人在意。但這事兒都鬨上了熱搜,就成了姐妹局約飯時飯桌上的話題,薑南柯就跟劉嘉熙說了是怎麼回事。她其實也算是鑽法律的空子,帶人去國外打胎什麼的,但她沒跟姐妹說是她助理‘鑽空子’,就說是一個朋友,她去醫院看看病人,被偶然拍到,再被造謠。

劉嘉熙也沒太在意這事兒,也是在飯桌上隨口告訴了趙賢敏,有次他們三人一起約飯的時候,趙賢敏就想起了業內有位神奇的檢察官,便給姐妹們分享了那位的事跡。

對方從業這小二十年,給當局創收至少過十億,都是罰金,清清白白的錢。這筆錢也讓對方的仕途非常順利,畢竟能給部門賺錢的好苗子,當然得上司喜歡啊。

當時薑南柯聽說有這號人物的時候,還想說早知道有這麼號人物,她也不用費勁巴拉帶助理出國。但轉念一想,還是出國安全點,不然萬一那個檢察官的套路被哪個政敵當小辮子抓了,不就連帶助理也倒黴麼。

飯桌上的話題,吃完了飯也就沒後續了。

薑南柯要創作‘墮胎’題材的劇本,正在找靈感,偶然就想起了這個人,就聯係趙賢敏,看他能不能給介紹一下。

跟神奇人物的見麵還是很順利的,畢竟隻是講講故事麼,對方很給趙賢敏麵子,跟薑南柯講了不少過往合理合法的故事。

韓國禁止墮胎確實有非常多的限製,可也不是一刀切誰都不能墮胎,還是有漏洞可以鑽的。

按照現行法律,當父母雙方有一方主要是女方患有遺傳-性-精神障礙或者遺傳-性-疾病,都可以申請墮胎。這其中,強-奸、亂-倫、以及胎兒危害母體健康,理論上也是可以墮胎的。

之所以是理論上因這些所謂的可行墮胎前提中有很多並不太好解決。

首先,遺傳性疾病,不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的疾病,都得先找醫院開證明。常規醫院並不願意開具這種特殊證明,誰知道當事人要拿去乾嘛?通常這種證明需要公、檢、法出具協助文書,醫院才願意開證明,這就是一道門檻,攔住了普通人的路。

其次,強-奸、亂-倫,這兩條也涉及公檢法要出協助文書,所謂危害母體健康的標準就更嚴苛了,非常難搞。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沒有醫生敢冒險去做墮胎手術,要知道醫生如果被抓到違法為孕婦進行違法手術,兩個違法疊加,醫生也會抓。人家辛苦數十年好不容易當上了醫生,哪能拿職業生涯去賭?

但資本主國家,一切都是有辦法解決的,隻要錢給夠了,什麼都能解決。

上述的這些對於普通人的限製,全部可以用錢去解決。方法極其簡單,隻要想墮胎的女士搞到醫院證明,不論是遺傳-性-精神疾病的證明,還是胎兒危害母體健康的證明,再交上罰金,她們完全可以拿著官方出具的文書,找到醫院做人流手術。

“不過這通常是有點小錢又沒那麼多錢女孩子走的歪門邪道。”專門乾歪門邪道的檢察官笑看薑南柯,“要是跟你一樣有錢的,直接飛去國外做了就行。國內其實也沒多少人願意抓這事兒,我們都不樂意管,個人有個人的活法。”說著話指了下趙賢敏,“你問他願意乾涉彆人墮胎嗎?”

趙賢敏撇撇嘴,“我閒著沒事乾啊。”

今天這場見麵算是給薑南柯打開了新世界,她把自己聽來的這些故事告訴給了李滄東,突發奇想說,我們搞個雙女主怎麼樣?

“雙女主?”李滄東思索片刻,“你想拍對比情節,就是有錢人把法律玩弄於鼓掌,而窮人隻能被法律束縛的故事?”

薑南柯搖搖頭,“我想拍渣男該死就去死,但女孩子永遠會保護女孩子的故事。”

李滄東略顯疑惑,“說說看。”

僅僅隻是有了個靈感的薑南柯邊拿著紙筆劃拉,邊跟對方講述,她腦內的故事。

薑南柯不想拍一個淒慘至極的故事,那不符合她的創作風格,這也是她最初想讓彆人寫本子的原因。她不想給這個愛著她的世界去傳達,世界糟糕透頂的信息,她眼中的世界永遠被愛意包裹,至少她就是幸運兒本尊。

她這個幸運兒也寫不出那樣的故事來。

小幸運想出來的故事還蠻妙的。

一個女孩子都是天使的故事。

故事裡的男一和女一是校園情侶,熱戀、結婚、懷孕。女一是意外懷孕,本來還打算拚事業,但都懷孕了,再說夫妻關係本就因女方專注事業出了一點問題。

女一就想著有個孩子說不定能改變一下夫妻關係,再說本來也不可能打掉,那就隻能在家待產。而就在她準備辭職回家之時,她發現男一出軌了。

男一跟女二是浪漫的英雄救美,女二並不知道男一有家室,男一也沒說。

男一是非典型渣男,他確實愛過女一,感情淡了,碰到了年輕小姑娘,也抗拒過,但被熱烈的青春動搖了,就一頭栽了進去。

這個故事裡,兩個女孩子都很倒黴的懷孕了。這個故事裡,兩個女孩子也經曆過對峙,狗血,但她們和解了。

和解後的姑娘們乾了兩件事,一報複渣男,二,各自打胎。

故事的關鍵節點之一,就在於報複渣男後,兩個姑娘各自都沒有告訴對方自己準備打胎,這畢竟是違法的事。作為姐姐的姑娘,即便想勸妹妹這孩子你不能留,她也開不了口,社會大環境也不支持打胎啊,還違背教義呢。當妹妹的也說不出口,她都沒辦法判斷,姐姐是不是想留下孩子。姐姐也養得起,跟她不一樣。

反正渣男都搞沒了,那不管是姐姐還是妹妹,她們想留下孩子,彼此都可以理解。彼此暗地裡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去打胎,更有錢的姐姐就走了有錢人的道路,而相對貧窮的妹妹,就用了夾蜂窩煤的火鉗子。

至於之後的故事麼....

“以這個為主線怎麼樣?”薑南柯把亂成一團的紙張給李滄東看。

擺手示意不看了的李滄東說,“我們找奉俊昊拍吧,他搞這種階級鬥爭很有一套。”

“那就是說你認同這個劇本?”薑南柯在他點頭後收起那張紙,“我的本子我要是導演,而且,你真的沒發現嗎,男導演拍男女關係的時候,鏡頭都集中在女演員身上。”

“不管女演員是被強迫還是女演員陷入愛情,鏡頭全集中到女演員身上方便男觀眾去代入。陷入愛情還好,強迫的戲碼裡,男導演不去展現施暴者的暴虐,反而去展現受害者的可憐。你們這幫人是真的不知道,這樣的鏡頭會帶去什麼結果嗎?”

“我每次看到這種鏡頭都不能理解,哪怕是《素媛》,我跟李俊毅都因為他過度把鏡頭集中在小女孩的純真無邪上,吵過好多次。我明白他想要給觀眾展現孩子的可憐,尤其是為人父為人母的觀眾,很容易產生共情和憐憫。但是這樣的鏡頭表達是非常微妙的,很容易產生很糟糕的後果。”

“我去看《熔爐》的時候,對這個點也很不爽。但你們都習慣於把鏡頭給到受害者,所謂的讓觀眾產生同情心,我很反感這點。很多時候,尤其是這類現實改編題材,我們不止要給觀眾看到受害者的可憐,更要給他們看到加害者的可惡。”

“就連在時事新聞裡,加害者都隱身了,媒體的關注的焦點都放在受害者身上。受害者怎麼怎麼倒黴,怎麼怎麼可憐,宣傳這些乾什麼?還不如宣傳加害者多麼多麼可惡,就是要讓觀眾恨、即便讓觀眾產生恐懼都可以。”

“當然我也可以理解,再怎麼是文藝片,是現實題材改編也得考慮實際的票房。如果一部片子讓觀眾看的生理性反胃,他們就不會走進電影院去看了,我完全可以理解這件事。但這事兒我很不喜歡,我一度都懷疑到底是社會的問題,還是我太特立獨行。”

女導演對此頗有微詞,“不管怎麼樣,彆人的作品彆人說了算,但我的作品一定是我說了算。這是拍給姐妹的電影,我要拍給我無數的姐妹看,隻能是我拍,就算不是我,導演也必須是女性。我們的鏡頭跟你們的鏡頭所呈現出來的世界,有本質的區彆。”

李滄東....“你對男導演有那麼大意見啊?”

“你能反駁我剛才的話嗎,男導演?”薑南柯白眼一翻,“就算是你的《詩》,無儘雋永的劇本,被你呈現出來時,你還是把鏡頭集中在了受害者女性身上,你能反駁這一點?你的女主角可悲可憫,可憐也可愛。那個加害者呢?隱身了!”

抬起雙手的李滄東以略帶玩笑意味的投降姿勢說,“你仿佛要再換一個女製作人。”

“確實是這麼想的。”薑南柯表示,“我要組一個完全是女性的團隊拍這個項目。”

“那我呢?這項目是我的。”

“我給你下個項目投資,獨資,你缺多少我都給你。”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