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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初正月的時節,瀨戶內海的風,不斷地刮到陸地上來,雖然不算淩冽,但卻連綿不絕,也讓人覺得格外寒冷。
尤其是對於那些在外執勤,身披甲胄,沒法穿棉衣的下級武士而言。
這個日子,這種天氣……本來是應該跟家人在一起,蜷在溫暖的圍爐裡,關緊了門窗,享受熱騰騰的味噌湯和年糕哇!
因為這個理所當然的原因,淺井良平的心情不是太好。
冷冰冰的冬夜,又是新春期間,誰願意無償加班呢?
大約一年之前,近江的淺井家在織田重臣平手汎秀的斡旋下,取得了討伐播磨國赤鬆義佑的名分,代價則是默認織田家對北近江的“非法占有”。
這段日子以來,在家主長政的領導下,勇猛的淺井武士取得了十幾次大小合戰的勝利,討取數以千計的敵軍首級,占據了大塊的地盤。
但是奇怪的是,對手始終是死而不僵。
播磨國這個地方的人啊,口音奇怪,脾氣又硬,很排斥外鄉人。按說赤鬆義佑早已是個有名無實的空架子守護大名了,打倒他應該不費什麼功夫。然則淺井家一進來之後,卻發現原來內部矛盾重重的播磨國人眾們,紛紛停止槍口一致對外了。
這群地頭蛇,要是打正麵的話,加在一起也不夠看的,但人家跑到山裡打遊擊,隔三差五就偷空破壞交通補給線,可真令人頭疼。
所以,淺井良平就被賦予了保護軍糧運輸的“重任”,承擔起搬運工的崗位來。
雖然他也是姓淺井的,勉強算是一門眾,但跟當代家主的親緣關係其實已經很遠了,已經快出了五服。所以淺井良平能夠繼承的祖產隻有一個小村子,折合約一百三十石的知行,也隻能做做押送軍糧這種任務了。
話又說回來,此前好幾年,淺井良平的封地都沒怎麼上漲過,唯有今打到播磨國之後,才好運被加封了兩處新的封地,估計有幾百石收成。雖然淺井家內政有點混亂,兩個新莊子的戶籍人口曆史情況都沒搞清楚,偷稅漏稅也避免不了,但總體來說比以前是強了不少了。
所以他的“革+命熱情”還是有的,也沒有消極怠工的想法,隻是稍微有點急躁。
今天他奉命帶了二十名旗本、一百名雜兵還有役夫一百人、馱馬三十匹,到海港去,下午才剛剛從平手家的“三鹿屋”那裡,領取三百石的玄米,接下來就是要運送到前線的城山城去。路上遇到了雨夾雪,隊伍走不快,於是乾脆找了間破廟投宿。
按當前的市價,每石玄米是八百五十文以上,而平手家卻隻一律以五百文單價向淺井家供應軍糧。站在淺井良平的層次講,他覺得平手中務少丞大人,對淺井家真是很不錯啊,不僅弄來了討伐播磨的名分,還主動提供了廉價的糧食供應。
也難怪赤尾殿要把漂亮的小女兒送給平手中務少丞大人做側室,畢竟是如此偉大而又對本家抱有恩義的豪傑嘛!
而且供應糧食的方法也很有趣,不是收了錢就直接把米運過來,而是提供一種麵值不等的“兵糧券”。淺井家得到券以後,再發給家臣們,然後家臣們就可以自行到平手家“三鹿屋”的各處分店去憑票領糧食了。
如此一來就免去了儲存、運輸和分配的麻煩,這對於缺少內政人才的淺井家來說無疑是大大利好——至少淺井良平是這麼認為。
唯一缺憾是,三鹿屋的分號還不夠多,整個播磨國內也隻有四家而已,所以淺井良平還得在過年期間加班跑一趟。
真希望三鹿屋的分店能直接開到家門口啊!
帶著這樣的願景,淺井良平勉強啃了兩個冷飯團,覺得身上稍微暖和了一點,接著起身巡視了一番,確保沒出現掉隊和丟貨的現象,然後就找了個燒的最旺的火堆,不客氣地占了一席之地。
他的到來讓士兵們稍微拘謹了一會,不過也就一會兒而已——畢竟一個幾百石的足輕大將也談不上有多嚇人。眾人悶著頭吃完各自的乾糧,逐漸開始攀談起來,三言兩語下地,幾個組頭級彆的“基層領導”湊到一塊,不知道從哪弄出一副骰子和骰盅,眼看著就要開始從事一樣令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傳統娛樂項目。
行軍路上不讓喝酒,又不能打架,這群糙漢子也不可能懂得詩詞歌賦的道理,唯一能在這冬夜抒發一下多餘精力的,也就隻有賭博了吧?
眾人正要開動,卻被足輕大將淺井良平瞧見了,他倒也沒什麼不滿,隻是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們這群賭棍,難道隨軍上路身上也帶著金銀銅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