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武士的職責所在(2 / 2)

循聲望過去,那是一間半露天的下等酒肆,兩個年輕商人在昏暗的燭光下大放厥詞,老板好像是個中年婦女,過來勸他們不要亂說卻被華麗無視。

加藤虎之助見之皺眉若有所思。

鈴木秀元卻是沒多想,他職責所在,聽到“棉衣”“賴賬”等幾個關鍵詞,酒醒了大半,當即邁步過去,張開彌漫著氣味的大嘴巴,高聲喝道:“本人是平手刑部派下來巡查軍紀的武士,你等剛才所說究竟是否屬實,快給我細細道來!”

兩個年輕商人被嚇得一跳,齊齊側目過來,見此情狀俱是呆若木雞,不知所措。那中年婦女店主更是臉色灰敗,身如篩糠,下意識跪下來求饒。

鈴木秀元自言自語了一句“在街上審案可不方便”,就不由分說地揮手下令,吩咐把兩個年輕商人“請”回去。還有女店主和她充當侍者的女兒也順便一路。

……

起初兩年輕人一者佯作恐慌隻叫無辜,一者色厲內荏閃爍其詞,並不合作。鈴木秀元拍了桌子都鎮不住場。所幸有人狠話不多的加藤虎之助在側,手按劍柄三言兩語便嚇得“來客”們俯首聽命不敢造次。

一番詳談,方知麵前這兩人,分彆叫做“岡本二郎右衛門”和“折本孫六”,乃是近畿附近行商的人,數月前將倉庫和布匹、棉麻等材料提供給京都製衣匠“桔梗屋”使用,當時未收取現金而是記了賬目。

結果到了交割之時,那“桔梗屋”卻聲稱在一筆大生意當中,被平手家坑害,資金難以周轉,無法支付欠款。

“岡本二郎右衛門”和“折本孫六”隻是無甚權勢的底層小民而已,聽聞事情跟平手家有關,也不敢妄想有人主持公道,隻能自認倒黴,在街邊隨意尋了館子,喝悶酒發泄。

那經營小酒肆的孤女寡母作為旁證,複述了年輕商人們持續不絕的抱怨聲,可以作為旁證。

聽到這加藤虎之助若有所思,眼光閃爍,喜怒不形於色。

而鈴木秀元卻是醉意全消,皺眉頭疼不已。

原本隻是喝多了酒意氣風發,忽如其來的念頭想要“懲惡揚善”,可沒想到事情真到自己麵前,恰好是自己正要負責巡查的問題!

要說有人在采購過程中欺壓商賈,吞沒公款……這種事情以往在平手家並不多見,但也絕對存在。可是以往頂多聽說有人撈個一二十貫的油水,今日是八百貫貨款隻給了二百貫,另外六百貫下落不明……

六百貫,等於銅錢六十萬文,大約可折合為黃金三斤,在近畿地區能購買玄米一千石,供養一百多口人整年衣食。

一次拿這麼多的,可想而知肯定是手眼通天的大鱷,搞不好能與刑部大人攀上親戚,豈可認真追查啊?

但事情已經到了跟前,若是不查,日後暴露,一樣吃不了好果子。

隻能怪自己被舊日同僚捧得飄飄然,又多灌了幾杯黃湯,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居然膽敢幻想微服探案的劇情了……

鈴木秀元愣了半天不知如何是好,外人看來便是冷著臉不說話,嚇得那兩商人戰戰兢兢,以為要被滅口,經營酒館的母女更是相擁而泣。

加藤虎之助見狀自作主張,命人將當事人和見證人全麵帶下去妥善看管。而後向鈴木秀元進言道:“大人莫非擔心事情背後涉及什麼貴人,因而瞻前顧後?”

領木秀元被說中心思頓時臉紅窘迫不已:“我……我豈是這麼沒有膽子的人?當然……當然多少……當然多少有點害怕,但我猶豫絕不僅僅因為害怕,更多……”

“好了好了……我還不了解您嗎?”加藤虎之助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歎了氣,又道:“其實大可放心,這裡麵估計不會有什麼貴人摻合。”

“噢噢!那就是說,我可以趁機會大出風頭,懲治一下作惡的奉行?”鈴木秀元頓時眉開眼笑,然後又茫然不解:“但是為什麼呢?你怎麼知道不會有大人物……”

“很簡單。”加藤虎之助指了指西南的方向,篤定道:“咱們主公平手刑部大人,生財有道,又愛惜羽毛。若是他老人家身邊的人物要求財,自有更好的路子,怎麼會用如此拙劣粗暴的途徑呢?我有七成把握斷定,這是有人狐假虎威,自作主張。”

“那就好……”鈴木秀元點了點頭但又忽然連連搖頭:“不對不對,隻有七成把握,那就是說,還有三成可能性……”

“世上哪有那麼簡單可以十成斷定的事?”加藤虎之助對此嗤之以鼻:“您好歹也是戰場上殺出來的人物,就沒有這點膽量嗎?”

“我……”鈴木秀元無言以對,隻能表示讚同:“你說得對,若是戰場上這麼膽小,還當什麼武士呢?這事果然要管。”

他話音落地,加藤虎之助不發一言,緩慢但又堅定地點了點頭,心想那兩商人可能是故意布局的事情,就先不提了,免得這個上司腦子用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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