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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請稍安勿躁,公方大人即可便至。【愛↑去△小↓說△網w 】”細川藤孝躬身將信長迎入殿中。
“兵部大人太客氣了。”信長也謙遜地應了一句,身後的幾個隨侍連忙低頭跟上。出於不同的考慮,這次信長帶出來的人選有了變化,佐佐成政取代了村井貞勝。
此時正是足利將軍的禦所之中。
根據山科言繼的提示,信長依次拜訪了菊亭大納言晴季和飛鳥井權大納言雅綱二位,又通過這二位殿下進一步得以覲見現任關白的近衛前久,就任尾張守。雖然仍不及齋藤義龍,但比起原先上總介的官位已是超出不少。
朝廷固然高貴,然而在武家心中,終究都是幕府更為重要。早已權柄儘失的足利義輝眼見尾張一隅的大名居然親自上京,頗受感動,禮遇僅次於年初上洛的上杉謙信。在信長呈上辭狀的當日,即派出身居從五位的兵部大輔細川藤孝賜下酒宴以示有待。
將軍的禦所並沒有想象中的宏大,甚至遠遠不如清州城的規模。或許是受到六角氏的支援,尚不至於皇居和公卿的府邸那樣受到損壞。長廊的右側,還有一片完整的道場,更有數十名足輕精神抖擻,佇立其間。
靜待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才有人宣布將軍的到來,眾人連忙走到預定的位置站好。
率先走進來的是將軍的近臣,細川藤孝向信長等人介紹道,從前到後依次是一色淡路守、上野兵部少輔、高伊予守,都是在亂中失去祖領的大名。
接著是衣著最華麗的人大步踏入,身材消瘦但卻乾練,無需介紹,也知道是將軍足利義輝了。儘管是初春的時節,但他的額頭上卻已經充滿了汗水,似乎是剛剛經曆過強度的運動。
“來者就是織田尾張守麼?”未等屬下贅言,足利義輝直率地說道,看來雖然身為武家之首的將軍,卻並不是喜好繁文縟節的人。
“鄙人織田信長,承蒙公方大人接見,感激不儘,並祝公方大人武運昌隆,貴體安康。”信長慢條斯理出列施禮道,麵上也表示出適當的恭謹。四個家臣也連忙跟上。
“尾張守果然雅量非凡,眾家臣亦是英武過人。”義輝微微一笑,欠身回禮,似是對不卑不亢的信長充滿好感,“我每日都有練習劍術的習慣,適才耽待,並非有意為之,請尾張切勿見怪。”
“豈敢。”
義輝點點頭,不再發話,側首瞟向左邊下首的的一色藤長。
“尾張大人。”得到授意的藤長發話了,作為式部少輔的擔當,他與信長的身份並無什麼差距,自然要比義輝更加隨意,“此次上洛前來,迢迢千裡,途中也應是無礙吧。”
“多謝式部大人關心。此次前來一路雖然盜賊橫行,但皆為宵小之輩,又豈能阻擋我輩朝見公方大人的決心呢?”或許是看不上一色藤長這樣的對手,信長卻是信馬由韁地說到。
一色藤長頓時語塞,身為幕臣中掌握實事的人,他並非不擅言辭,隻是對方的回答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按照正常的思路,信長應該說托將軍的洪福,一路順利之類,接下來雙方互相吹捧一番,然後再轉到實質的內容,然而如今……
於是氣氛突然令人尷尬地沉悶起來。
義輝有些驚訝地盯著信長,而信長也毫不避諱地回視。
這一年,將軍隻有虛歲二十五歲,對方也不過長他兩年而已,正是鬥誌最旺盛的青年時刻。
雖然彼此保持這基本的禮儀,然而一方想著這是一個身在狹小禦所長大的,死要麵子的愚者,而另一方則認為對方隻不過是尾張鄉村一個不知天下大勢土豪罷了。
“哈哈哈哈……”義輝突然毫無預兆地大笑起來,聲音非常豪放,直衝屋頂,並沒有絲毫憤懣不滿的意思。
信長也隨之笑起來,臉上有些僵硬。
將軍似乎是比想象中更有氣量的人。
“鼎鼎大名的尾張大人,當然不會怕盜賊了。”
“大名的確是有的,然而信長在家鄉卻是以不知禮儀的‘大傻瓜’來聞名的,公方大人想必也已經深有體會了。”
“尾張剛才對一色大人所說的話,正是與數年前來訪的景虎公一樣的,難道景虎公也是大傻瓜嗎?”
“景虎公?公方說的是越後的長尾彈正大人嗎?”信長突然肅然。
織田信長心中排第一位的偶像,是中國的魏武帝曹操,而在同時代的大名中,武田信玄和上杉謙信(現在還叫長尾景虎)則是他最敬重的人。
“不錯,不過當時我心有不服,一定要拉出景虎公的家臣與我的侍從比武才行……”義輝眼帶深意地飄過信長身後的四人。
“難道公方的意思是,對信長也是一樣嗎?”信長毫無勉強和尷尬的神色,反而是興致勃勃的樣子。
“這個自然是要的,然而並不需要急切。”
“噢?”
“尾張守啊,你與我是有著同樣性情的人,所以想要什麼就不用像彆人那樣假惺惺的暗示了,直接說出來吧!”
“這樣的話,豈非在眾多大人麵前失禮了?”
“無須擔心,這裡的人都於我一體同心。”
“如此的話,就請恕信長放肆了。”
“請說。”
“天下即將產生心得變故,原先的小豪族一轉就會變成影響天下的諸侯,公方大人也需謹慎。”
“噢?尾張這樣的認識,似乎過於片麵了吧?”
“公方大人坐鎮近畿,想必比信長更加清楚天下大勢,莫非方才說‘不必假惺惺的’,難道這麼快就不算數的嗎?”
“哈哈,尾張還真是坦率啊。”義輝饒有興致地盯著信長,“尾張的意思,是想要奪取美濃的土地嗎?”
“公方大人目光如炬,一語中的。”信長亦毫無否認。
“這倒是頗為難辦了……尾張大人固然英雄了得,然而美濃的治部(齋藤義龍)亦非常人……”
“公方大人隻需安居禁中,十載之內,信長必然取得美濃,再來朝見公方大人。”
足利義輝輕輕一笑,不作置評,卻把目光投向信長身後的四人。
“不知尾張會派出哪一位武士來比劍呢?”
信長臉上也沒有出現失望的眼神,而是順著義輝的意思轉變了話題。
“四者皆可。”
義輝掃過四人,點了點頭。
“那麼,就由那個玄色衣服的武士出列吧。”
居然點到我了?
玄衣武士微一驚詫,隨即出列施禮道:
“鄙人平手汎秀,拜見公方大人!”
………………
竹刀、道服、赤足。
“尾張,平手汎秀。”
“上野國,沼田佑光。”
施禮之後,兩相站定,拔刀對峙,不再言語。
以尾濃一帶的計量,十七歲的平手汎秀高達六尺二寸(173左右),玄色的武士服沒有一絲雜塵,持刀佇立,儀表堂堂,如刃出鞘。相比之下,同樣年輕的沼田佑光矮上不少,且已蓄起了胡須,垂手輕提劍柄,斂目沉身,更具高手風範,經驗老到。
相持之下,麵對陌生的對手,誰都不願貿然出手讓人看出破綻。另一方麵,如同不知禮的野武士一般不明就裡即上前砍殺,即使以蠻力獲勝,也會被認為心性浮躁,缺乏氣量。
劍道始於春秋,於隋唐傳至日本,與其他武技不同,並非隻是搏擊的手段,而是被視作精神的修煉。擂台之上,勝負固然重要,然而觀眾更為重視的是劍士的修養與氣量。
這種修行與戰陣搏殺,是完全迥異的方式,前者講究心性與技巧,而後者則是聲勢與氣力。平手汎秀之父政秀,並非弓馬嫻熟的武將,卻是擅長“京八流”劍道的高手。京八流傳為源義經所創,由門下“鬼一法眼”繼承,現任將軍家劍術師範吉岡憲法,亦屬此流派傳人。劍術之要訣,在於心如止水,波瀾不驚,方能閒庭信步,進退自若。
對麵來自上野國的沼田佑光,乃是新晉的幕臣,聽聞已周遊列國,習得數十種流派,然而關東劍道的宗派,多源於關東的鹿島中古流。中古流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創下“神妙劍”的國摩真人,其劍術瀟灑凜冽,出手狠辣。
沉默的等待,每一刹那都是漫長無邊,宇宙之中,除了自己與對手的劍,再無旁騖。摒除雜念,物我兩忘,才能忍受這樣的寂寞。是所謂劍意如禪。
坐於高位的足利義輝捋須微笑,朝著信長點點頭。
“劍之道,靜則如止水居淵,波瀾不驚。這位汎秀殿已得其中三味。”
信長回首躬身,是為回禮,但卻並不答話。對於他而言,無論劍道、茶道還是禪道,都隻是浮雲般徒然華麗而無用的技巧,隻有手中的刀劍與倉敷中的錢糧才是可信的。
“公方大人所言極是,遙想當年平手中務丞(政秀)風雅絕倫,果然家學淵博。”細川藤孝眼見信長之態,連忙上前接話。
“尾張偏鄙之地,又豈能及幕府群英薈萃?”信長終於也不痛不癢地奉迎了一句,然而聽上去卻不無敷衍之意。
“尾張大人過謙了。”義輝瞟了信長一眼,並無慍色,回首看向台下。
長尾景虎前日上洛,與將軍談笑甚歡,除了本身的人格魅力之外,更多的因為同樣喜好劍術的原因。而信長雖然具備同樣的野望,但卻稍顯年輕氣盛。
少頃,年歲稍幼的汎秀終究修為略遜一籌,忍不住出手試探。
竹刀自上而下,向沼田佑光左肩劃去。
佑光左腳踏後半步,以右腿為軸,反身挑刺汎秀左肋。
試探性的輕劃,出手有三分力道,而留在身上的尚有七分。汎秀右腕一轉,刀身變縱為橫,格住對方的劍鋒。
竹刀相碰,撞出鏗然低沉的響聲,佑光右腕一振,一觸即退。
汎秀驚於對方的反應,也不敢貿然欺上。
兩相錯開,佑光忽然抬手一劍襲來。方才試探,他覺出對方氣力勝過自己,不可一招一式地比拚消耗,而需以巧破力,於是立即欺身逼上。
鹿島的劍法,飄逸迅捷,汎秀此刻正是微微彎腰,站定於地,於是刀尖便生生刺在自己左肩之上,幸好今日所用的外麵包著布袋的竹刀,而並非真的劍刃。左肩吃痛,汎秀揮刀斬向佑光的手臂,佑光撤刀格擋,汎秀方才趁機退後,雙方拉開四步的距離。
此時沼田佑光已經站定在擂台中心的位置,而汎秀卻被逼到邊角,不能再退。
“進如江河奔流,退如萬川歸海,佑光的劍術,似乎又有精進了。”義輝將軍興致勃勃,竟與左右講解起來。義輝乃是鹿島劍聖塚原卜傳的弟子(此時上泉尚未下野傳道),有著劍豪之譽,自然是高屋建瓴。
下首的信長卻微微有些尷尬。此項比鬥隻為將軍儘興即可,本不必計較勝負。然而如此快地敗下陣來,還是不免令人小覷。轉眼瞟向身邊其他幾個家臣,隻能更是無奈,佐佐成政他們都是馳騁沙場多年的勇將,動起手定是無所顧忌但求一勝,恐怕更會折了麵子。
此時台上兩人又交鋒了幾次,沼田佑光劍術凜冽,然而策略卻是徐然不躁,緊緊把對手壓在台邊的一角。
平手汎秀嘗試數次,已無路可逃,隻能麵對這個實力高於自己的對手。
左肩上傳來陣陣隱痛,剛才那一劍雖然不能見血,然而卻造成瘀傷,連接幾次用力之後,揮刀已開始有些不便。
汎秀定神望向對手。因為佑光並不急於進攻的緣故,已經拖了許多時間,此時即使輸掉,也不算是有損於織田家的威名了。
心下淡定,反而可以集中於場上。
汎秀雙手握住刀柄,大喝一聲,向前躍去,竹刀從頭上劈下,將全身的力量壓到刀刃上。
困境之中,反是破釜一擊,沼田佑光反應不及,下意識地舉刀相抗。
沼田硬抗下這一刀,身形一晃,幾乎栽倒在地。退後半步,才勉力站穩腳跟。
兩把竹刀交錯,一聲巨響,沼田手中的刀身應聲斷成兩節,前端的部分向北麵的主位飛去,竟是生生被劈作兩截。
“公方大人當心!”眼尖的幕臣不由驚呼。
正中的足利義輝卻是麵沉如水,隻見他伸出右手,也未見如何動作,那飛速旋轉襲來的斷刃就已被拇、食、中三指穩穩夾住。
“下臣無狀,請公方大人恕罪!”汎秀連忙麵對將軍伏身於地。
“公方大人果然神武。”信長也起身施禮道。
“無妨。”義輝將軍揮了揮手,對這種程度的冒犯毫不放在心上,“數月不見,佑光果然令人刮目。而這位汎秀殿,亦是少年英傑。”
“多謝公方大人。”場上比試的二人一齊施禮。而餘者亦是奉承如潮。眼見將軍心情愉悅,自然不會有人不知趣地詢問剛才這一場比試的勝負問題。
信長回首看了一眼汎秀,暗自點頭,不盛不負之局,的確是最理想的情況。
ps:最近有點忙,本周的更新估計難以保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