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小爺用功(1 / 2)

為庶 冉玨兒 10479 字 3個月前

溫衡發現一件事, 裴宴似乎……

他們跟前擺著的這幾冊書籍幾乎是全新,一看就知道平常少翻動,這一點倒契合裴宴的形象。但是他連續說的幾篇文章, 裴宴總能快速的找出來,然後用朱筆標注, 剛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溫衡試著說了幾個命題,均是從經典篇目原文中摘取的語句。裴宴速度不減, 沒有遲疑的翻書、標記,然後靜等著他繼續說。溫衡微微愣神,這對他來講也不難, 畢竟走科舉路要和天下學子較量文才, 桌上這些書他不知道已經翻爛了幾套,如此下來才把他們深深刻進了心裡。

但是裴宴不學無術的名聲可太響亮了, 溫衡還記得今年夏考, 這人的試卷隻寫了名字,勉強答的幾道題是前文不搭後言,文思完全不通。他當時隨著先生去批改試卷,看到這張試卷的時候的微微詫異, 幾位先生見狀問他什麼事看到名字是裴宴後都了然的點頭, 並不覺得詫異, 顯然裴宴在考試中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表現。

“還有呢?”裴宴問道。

溫衡回神, 垂斂眼眸,然後不露聲色的多說了很多。

裴宴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 他雖不了解東臨摸底考試製式, 但在東臨學習幾年才能參加的摸底測試,當然不會是背兩篇文章就能通過的。而且,作為目的為摸底的測試, 考的全麵也實屬正常,所以雖然覺得溫衡所說的篇目和題目大都和科舉考試重疊,裴宴也沒有多想。

大夏科舉考試全麵發展,可以這麼說,讀書人決定讀書大部分都是為了走上科舉之路,因此從蒙學開始,夏朝上上下下書院私塾考試測試都與科舉試題掛鉤,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雖然立誌要做一個拚爹的崽,但對於讀書這件事,裴宴是很認真的。這是一種意識,已經刻到了他的骨髓,包括對待書籍,包括彆人教學,都得端正以待,這是每個讀書人該有的態度。也正因為這樣,短短時間裡溫衡認識到了一個全新的裴宴。

溫衡瞥了一眼坐姿端正,運筆順暢的裴宴,“摸底考試既為摸底題目不難,卻雜而多,還是要多掌握些為妙。我那裡有專門的總結,回頭拿給你。”

裴宴眼中閃過驚喜,“好,謝過溫同席。”

溫衡回著“不用。”

傳授經驗正是告一段落後,溫衡主動說去最近書院的情況。“顧承宇之事鬨得大,聖上專門召見了嚴夫子和山長問話,之後又召見了馮邱先生,意思是要儘力補救,現在東林書院已經集合了專攻相關科的先生,儘力複原珍本。”

裴宴點點頭,此乃國之重寶,損毀未免可惜,隻要有一線生機,當然要儘力補救。東臨書院集合了各式各樣的人才,集思廣益,沒準真能找到辦法。不過裴宴內心並不覺得樂觀,因為損毀的太嚴重了,那是顧承宇用來潑溫衡的水中加了動物的血液,單說那股惡臭,聞多了就讓人覺得惡心。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種損傷恐怕是不可逆的。

“至於顧家,目前顧承宇已經被秘密送到了豐城,雖然對外說是放逐,然豐城是現今顧夫人的娘家,總能照拂一二。不過仕途為官這條道是完了。至於顧家,事後聖上並沒有懲罰的意思,有些事情事關朝政,不是你我能看得清的,嚴夫子也說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裴宴點頭,把顧承宇送去豐城?這段時間一直忙著鐘肖兩家的事情,他很少關心顧家,原來送去豐城了,徐新成在長安,顧承宇去豐城,兩家倒是平衡了。至於定康帝沒有懲罰顧家,裴宴有幾個猜測,不過現在都不好說。

裴宴從來沒覺得這一件事就會讓顧家一蹶不振,前麵顧大人能以一己之力把顧家拉到在長安城各世家中占據鼇頭,現在沒理由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這樣也好,不然豈不是太無聊了。

“對了,今日山長已經正式下了通知,年後開院禮苑將封閉,禮苑學生都回到原來的書院讀書。”溫衡像是剛想起來這件事。

裴宴微愣,這倒頗令他意外。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山長劉琮和荀夫子已經其他很多先生都極支持重開禮苑。要不然當初分苑的時候,也不會大費周章把所有的紈絝後進子弟都分出來,然後把梅苑學習進度還可以的學生分插到其他各苑。雖然明麵說會搬回去,但是看他們的表情和態度可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裴宴就是因為不能接受這個事情,才專門坑了溫衡到禮苑。本以為後麵還要經過一係列波折的,雖然出了顧承宇的事,但嚴格意義上這件事情並不會衝擊到重閉禮苑,沒想到目標自己就達成了。

“劉山長還真是重視你啊!”裴宴感歎的看向溫衡,有這麼一個先生,他可比他過得幸福多了,……不過那又怎麼樣,殿試上還不是矮他一頭,裴小爺不認輸的又加了一句。

溫衡看了一眼酸溜溜的裴宴,垂眸:“聽說秦王直接在大朝上奏表示禮苑風水不好,他小兒自從被調去,三天小災五天大災,就沒好利落過,當關。聖上深以為然,遂準許。”溫衡的聲音溫衡,幾乎沒摻雜情緒。

什麼?裴宴瞪圓了眼睛。他是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這事,關於禮苑,他一直覺得父王並不在乎他去了哪苑,畢竟對他來說哪兒都沒差。就是到了現在,裴宴也懷疑他爹恐怕隻是單純的不支持禮苑重開,畢竟禮苑作為一個支持優勝劣汰的教學方法的標誌,一旦重開會引發很多後續事情。而這其中隻是湊巧包含了他而已。

“真遺憾,看來我和溫同席沒有緣分,注定不能同在一苑。”裴宴不無遺憾的表示,好不容易能逮著老對頭折磨了,又要被距離限製,嘖嘖嘖,老天不開眼啊。裴宴琢磨了無數種折磨溫衡的方法,隻有現在的他能實施的方法,以用功讀書為名讓溫衡一遍又一遍的講書了,像牛皮膏藥一樣纏著他教他讀書了,總之溫衡怎麼煩怎麼來,現在各回各苑了,機會生生少了一半。

想到這裡,裴宴突然後知後覺,剛剛自己表現的是不是太乖巧了?怎麼溫衡說什麼就是什麼,他裴小爺就不是該用功的讀書的主兒,還劃考點,不發脾氣不錯了。不過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總不能現在突然耍脾氣,那就不是紈絝而是有病了。

溫衡:“不遺憾,嚴夫子叮囑我多盯著點你,在回書院你可能要跟在我身邊讀書。”

“唉?”裴宴不解,怎麼會這樣安排?“山長會同意?你年後就要下場,和我混在一起可是很耽擱時間的。”

溫衡詫異於裴宴的自知之明,“你不是說我不可能得狀元,那就沒有必要在上麵浪費那麼多時間。再說我答應會指導你讀書,就不會食言。”

裴宴看向溫衡 ,少年端是意氣風發,用溫和的表情說出最狂妄的語言,爺費那麼大功夫就是奔著狀元去的,既然得不了狀元,就沒有必要努力。這句話要是從彆人的嘴裡說出來,肯定要被嘲諷自不量力,但說話的是溫衡,對麵聽著的是裴宴,他們誰都沒有笑,更沒有嘲諷。

裴宴當然了解溫衡的水平,前世考中狀元後,他拜讀過溫衡的文章,不能說讓他甘拜下風,隻能說作為應試文章,溫衡已經發揮到了極致。那時裴宴就意識到他贏不是贏在他才高於溫衡,更多的是贏在他的清風身世。定康帝重視太子卻不願他更多的依賴嶽家,所以不管站上去的是誰,都不可能是溫衡。

裴宴看向溫衡,“好啊,那就謝過溫同席了。”送上門來上趕著讓他折磨,可就彆怪他不客氣了,他預備連前世的氣都一塊出了。

溫衡微微頷首。

作為一個知恩圖報的崽兒,在詢問過溫衡要不要留下用晚膳,遭到回絕之後他親自把溫衡送到了大門口。

“今日勞煩溫同席專門過來一趟了,等三天後我回書院再尋溫同席請教。”裴宴笑著說道,通過今天的相處,他自覺和溫衡走近了一步,雖然老對頭性質不會變,但是總不會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了吧。

說起這個來,裴宴都要感謝……自己。他們倆之間,是他主動走近的溫衡,之前求和信是他寫的,現在還要主動套近乎,要是現在站在裴宴跟前的是前世的溫衡,他絕對要把這些事實都甩到他臉上,讓他看看自己為他做了多少。作為老對手自己真的已經仁至義儘了,裴宴都忍不住要誇誇自己。

溫衡可不知道裴宴心裡正在感謝他自己,聽了裴宴的話之後,他稍稍無語,“我是明白裴同席想要好學上進的心思,……”

裴宴點點頭,對的,這句話說得可太對了,他今兒可是乖的很。許久沒有這麼認真的往腦子裡塞這麼多東西了,現在他腦殼還隱隱做痛。

“……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三天後正值是旬假,你可以在府上在多待一天。”溫衡溫聲說道。

從出現“但是”二字,裴宴就有感覺溫大少爺肯定給說不出好話,不過等真正聽到感覺還好,就是稍稍有些尷尬,說的他好像是故意的似的,小爺這不是事忙忘記時間了嘛。

“哈哈,那我得晚上一天才能見到溫同席了。”裴宴訕笑。

溫衡也笑。

兩人穿過長長的遊廊,轉過重鼎牆,再走一段就到了大門口。裴宴默默舒了一口氣,終於要把這位大少爺送走了。你說如果他倆還是之前的敵對關係,插科打諢,鬥嘴甚至動手都屬正常,當然動手是不會動手的,都丟不起那人。但現在情況有些複雜,說兩人是關係差吧,也不是,說關係好吧,遠沒到那一步,走在一起其實並沒有什麼話說。

馬車已經在候著了,溫衡回身和裴宴告彆。

裴宴衝溫衡抱了抱拳,臉上掛著笑意。

“那日你送我的那封信,……我讀了,我不知你從何得知,卻知你未有何求,總之謝了。”溫衡突然開口。

裴宴一愣,然後笑:“剛溫同席還說要指導我讀書作為謝禮,這麼會兒功夫就反悔了?”

溫衡輕輕搖頭:“沒有。”其他卻不再多說,“我回去了。”說著轉身上了馬車。

裴宴看著馬車漸行漸遠,摹地勾唇笑,笑容清亮,是發自內心的高興。他不知道此世的溫衡以後會走到哪種高度,但是作為裴宴接觸到的為數不多的“熟人”,他希望溫衡能走到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