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舅舅(1 / 2)

為庶 冉玨兒 11431 字 4個月前

天依舊陰沉沉的, 烏雲布滿蒼穹,風雪欲來不來。似乎漸漸起了風,空氣中一片寒涼。

裴宴裹緊鬥篷走過去, 給謝毓行禮,“……舅舅。”

何文清遠走雁城之後, 化名謝毓,世人多稱呼他此名, 不過敬稱的時候還是一貫稱為“文清先生”,裴宴剛才所稱也是前邊帶來的習慣。

“幾年不見,魚兒都長這麼大了。”謝毓語帶感慨, 他的神情依然平靜, 仿佛沒有波動。

“我已經不記得上次見舅舅是什麼時候了,”裴宴嘟噥, 謝毓離開長安的時候他才幾歲, 根本不記得所謂舅舅的樣子。準確的來說,這是兩世以來他第一次見到謝毓本人,也是第一次對傳說中的教思巨匠人物有了實質觀感。沒有想象中的激動,他現在隻想逃離。

“哈哈。”謝毓掩唇低笑, “這次舅舅會在長安呆上一段時間, 正巧和我們魚兒多來往來往, 我可不希望下次再見到魚兒還被稱為先生。”

那倒……是不必了, 裴宴心裡嘀咕著。不知為何,他對謝毓有一種天然排斥, 他看不透這個人, 相反的,僅僅是被對方看著,他就感覺自己無處遁形。要是和這人久相處, 他怕自己心理上承受不住。

雁城書院聞名天下,有多少人為了子孫您惡搞奔個前程,不遠千裡把人送到雁城書院求學,作為書院院長,您不應該公務繁忙、日理萬機的嗎?怎麼還有時間回長安休養,裴宴心裡默默不服。不過麵子功夫得到位——

“好,待我有空就去拜訪舅舅。”裴宴乖巧的說道,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不可能有空了。

謝毓笑著點頭,“那我在酒樓等著魚兒。”

裴宴微微出神,當年謝毓執意致仕,之後又遠走他鄉。何老太爺接受不了傾注了半輩子的心血毀於一旦,大病一場,謝毓接到消息後回到長安侍疾,老太爺給他兩個選擇,支撐門楣或者離開何家,他選了後者。何老太爺立刻放出話來,他何家再沒有這個子孫,甚至從祠堂除名,因此文清先生再無姓氏。

裴宴不喜歡何家多規多矩,記憶中外祖父是個嚴肅的老人,不苟言笑,他和裴怡華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主,除非必要一般不會主動去何家。卻也知道在何家“何文清”是不能提起的禁忌。現在謝毓回長安也隻能住在酒樓,有家不能歸,到底是種什麼滋味呢?

謝毓不知道小外甥的愁緒,轉身和秦王何側妃道彆,“姐姐姐夫,我先告辭了。”

“讓你留宿府中,你偏不肯,酒樓哪有府中自在。”何側妃輕輕皺眉。

“我非一人前來,總不能把友人獨自一人扔在一旁。”謝毓笑著說道,“不是說了我會在長安呆一段時間,會經常來看望姐姐的。”

何側妃點點頭,勉強應了:“嗯。”

有人趕著馬車過來,謝毓笑著上車,然後探出頭來和何側妃道彆,紅衣把白皙的臉頰染上胭紅,是健康的血色。

裴宴站在馬匹旁邊,不經意抬頭和馬夫視線相對。

裴宴第一反應是好冷,再抬頭對方已經垂下頭去,編織帷帽遮住了他的麵容和表情,隻能看到他健碩的身材。裴宴低頭看向他的手,虎口處有厚繭,這可不是一雙長期拉韁繩的手,更像是經常握兵器的手。

裴宴本沒當回事,畢竟謝毓身邊聚集幾個能人再正常不過,能夠在某一領域到達頂峰的人,總會以起獨特的人格魅力吸引各方能人異士。正要收回眼神,卻看到他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魚兒?”

“啊,”裴宴回神。

“你這孩子今天怎麼傻乎乎的?”秦王伸手呼擼裴宴的腦袋。

裴宴的小腦袋隨著他爹的力道來回亂晃,一邊閃躲一邊抗議:“爹爹!”

謝毓笑,他看向自家姐姐,“我就住在那裡,有空讓怡華和魚兒來看看我。”

“放心吧。”何側妃應道。

謝毓衝裴宴揮揮手,裴宴趕緊擺出乖巧的笑容,總算是把人送走了。

馬車很快使出拱辰巷。

謝毓抿茶清了清喉嚨,半躺在應枕上微微喘息,“怎麼過來了,不是說要在酒樓休養?”

“碰見一個有意思的小孩,跟著跟著發現到了拱辰巷。”車夫回道,他的聲音低沉,略微含笑,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

“魚兒?”要說小孩,剛剛也隻有他大外甥一個。

“嗯哼。”車夫不置可否,“這小孩可比你當年心黑多了。”

隔了好一會兒,裡麵才傳出一個愉悅的聲音,“外甥肖舅。”

車夫勾了勾唇角。馬車徐徐前行,偶有強烈冷風吹來,猛地吹開了車門,下一瞬間就被車夫關上,那一瞬間卻還是您惡搞窺見車內的紅衣男子不知何時已經閉眼睡了過去。

車卷寒風,一會就不見了蹤影。

這邊,裴宴陪著秦王和側妃回東院。

“今兒又去哪野了?看看你這段時間的行程,比你爹都忙。”秦王揶揄兒子,“我可告訴你嚴夫子把信送到為父這來了,問我是不是得等年後才放你回書院。”

嚴夫子最近是不是對他太關心了?先是督促溫衡過來給他補課,後又督促父王送他回書院,他……受不住啊!

“本來我也準備後天回書院的,那天我已經告訴了溫同席,怎麼還催?”裴宴嘟嘴,他說出的話難道沒有一點信用。

“夫子這是關心你,”秦王氣的拍兒子的胳膊,“自己什麼樣難道自己不清楚,有個夫子關心不錯了。”

“娘——”裴宴轉頭湊到何側妃身邊尋求安慰。

“你舅舅許久不回長安,對長安的人、事、物已經不熟悉,你要是不願意回書院正好給他做個向導。”何側妃嘴角含笑。

裴宴立刻站正,“還是不了吧,兒子已經答應了溫衡要跟他讀書,您是不知道,溫小衡對自己素來嚴格對我亦是如此,雖然我不屑跟他學習,卻不想在他跟前露怯。再有阿章和阿沂還等著我呢,我還是回書院去為好。”

裴宴列舉著自己不得不回書院的理由,最後加了一句“我對長安城也不多了解,勝任不了向導。”無論如何,裴宴都不想和謝毓牽扯,沒有辦法避免是沒有辦法,有的選擇鬼才往上衝。那一點點欽佩和好奇根本抵不住那從心底冒出來的恐慌好不好。

秦王和何側妃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不解和疑惑。

“什麼時候我們沒羞沒躁的三魚兒開始認生了?你舅舅每年那麼多大禮小禮難不成都喂狗肚子裡去了?”秦王沒好氣兒的看向兒子。

裴宴沒說話,他也不想,無奈對方衝擊力太強。

“話說小爺的小名還是舅老爺給取的呢,當時他翻遍了國子學的藏書閣,立誌要給你取一個好名字。最後取了‘南有嘉魚’的魚,當時舅老爺才跟您現在一般大。”旁邊的常嬤嬤感慨道,她是識字的,又看著何側妃和謝毓長大,他們的事情她記得可清楚。

呃,裴宴實在沒想到自己的小名,還有這個這層含義,他以為就是隨便叫著玩玩的。不過翻遍了整個藏書閣,找出這一個字兒,這整件事兒讓裴宴怎麼評價呢?

而且,南有嘉魚,嘉魚……裴宴偷瞄瞄地看了一眼他爹,這就很微妙啊。

秦王坦坦蕩蕩,“看人不會好好看,偷偷摸摸算怎麼回事,你爹還能把你吃了。”

裴宴不準備再問了,問的淺了白白讓人笑話,問的深了人肯定不回答。他轉身看向何側妃,“舅舅怎麼這個時候回京了,現在長安這麼冷。”

“你舅舅回自有他的道理,他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主見。”

何側妃語氣溫和,裴宴卻注意到她微蹙的眉頭從剛剛到現在一直沒有舒展開。裴宴又看向他爹,對方罕見的收斂所有的風流,微抿的嘴唇看起來有些嚴肅。裴宴心中發堵,卻不知道堵從何來。

裴怡華風風火火趕回來,沒見到舅舅,隻見到了討厭鬼裴宴,心情瞬間不美麗了。“爹爹娘親,舅舅來了怎麼不立刻通知我呢?”裴怡華抱著何側妃的胳膊撒嬌。

“你舅舅這次回來又不是一日兩日就離開,保守估計都得到來年四五月份,不急在這一時。他留了地址,你什麼時候想見什麼時候過去就是了。”何側妃溫聲安撫。、

裴怡華這才好受些,“我還專門給舅舅備了禮呢。”

“那等明日你親自送去。”何側妃縱容道。

裴怡華點點頭,她和舅舅一直書信往來卻少見麵,好不容易盼到美人舅舅回長安,她當然想和對方見麵。之前她拜托舅舅的事情不知道辦成了沒有,裴怡華對結果期待的很。

裴宴卻陷入沉思,來年四五月份?從現在到來年四五月份,正好春闈和殿試的周期,難不成謝毓回長安與春闈有關?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裴怡華緩過氣來,終於想起了便宜弟弟,她白眼覷裴宴,“有些人呢,就是忘恩負義,伸手收了這麼多禮都不道謝的,把銀子扔水裡我還能聽個響,早知道我就不該心軟。”

……該來的還是來了,裴宴就知道裴怡華不會放過他,畢竟他阿姐心胸“寬廣”。

裴宴趕緊湊到裴怡華身邊,諂媚的認錯:“阿姐,我早上這不是有要事在身得立刻出府嗎?當時我就想著去給你道謝呢,現在不是也不晚嗎?”

裴怡華看向裴宴湊過來的沒有一絲瑕疵的臉蛋兒,“哼”了一聲沒說話,不過態度已經開始鬆動了。

“還是阿姐最疼,知道我喜歡什麼。我連著拆了幾個禮盒都甚得心意,一看姐姐就費心了,弟弟在此謝過姐姐了。”裴宴再接再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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