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任選(1 / 2)

為庶 冉玨兒 9618 字 3個月前

“不知?”程昂重複了一遍。

管事心裡抖得厲害, 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咬牙不能認。

他上有老下有小,出了這事,很有可能被掌櫃厭惡, 直接被趕出秋水閣,那樣的話家計怎麼辦?更甚者, 如果承認可不單單是被趕出秋水閣這麼簡單,牽扯到銀子, 他們掌櫃的向來六親不認。

“把經手石貨料的管事都給我叫過來,今兒要是不解決了這事我秋水閣就不做生意了。”程昂沉著臉。

管事神色開始隱帶緊張,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既然決定糊弄裴宴, 這管事當然是個膽大心細的, 在秋水閣的地位還不低。在他看來,像裴宴幾個是典型的人傻錢多, 來到秋水閣, 銀子那是不要命的往外掏,根本眼都不眨的,也不在乎能不能回本。既然這樣,何必在乎石料的好壞, 總之他們也不差那點銀子。

第一次這麼做的時候, 心懷忐忑, 不過卻沒想到會事發, 畢竟長安城誰不知道這幾個不學無術,哪可能了解賭石學問。而且, 為了尋求刺激幾位少爺都是當場開石, 出不了水石頭都是直接扔一邊,看都不帶看的。往後就大膽了許多,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也越來越大膽。

管事不覺得自己的有錯。秋水閣的石料,尤其是上好的石料都是有定數的,遇到命定之人是它們的命數,跑到霽哥紈絝子手裡算怎麼回事,最後也不過成為名利場上的擺件。像裴宴這一幫根本隻知道胡鬨瞎玩的人,好的石料到他們手裡也是給糟踐了,不如給真正懂行喜歡的人。

程昂可不管管事有什麼想法,他開門做生意圖的是一個興隆,對方趕客,就是和他作對。這世上誰耽擱他掙銀子就是他的仇人,程掌櫃的待人法則就是這麼簡單。今兒這事如果不當眾解釋清楚了,明兒進項就得大幅度減少,這樣的事實程掌櫃可不能接受。

程昂看向圍觀的看客:“程某今兒就請各位多留片刻,我定查明此事給各位一個交代。”又看向裴宴,“這事兒確實是秋水閣的失誤,給二少和各位少爺掃興了,請你們多見諒。待事情查明,某定會予以補償,二少有什麼條件都可以提。”

說句實話,程昂已經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夠低了,平常就是見到王親貴族,他也不會放低姿態,對裴宴這樣的二世祖,從來都是點點頭,像這樣恭敬實屬首次。不過,這事可不是你說三兩句人就得答應,尤其裴宴,他可不管他身後是誰。

“程掌櫃這誠意可不夠啊,”裴宴涼涼的開口,“我可不敢提什麼要求,這傳出去還不定說我仗著秦王府欺壓生意人呢。既然程掌櫃都認錯了,就自個兒看著辦唄,掂量掂量你們秋水閣的招牌值多少銀子。事先聲明,這箱子廢料可薅了我萬兩銀子都不止。”

裴宴又踢了踢箱子,熟悉的哈啦哈啦聲。

程昂太陽穴凸凸疼,沒想到他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這哪是不聰明,這簡直就是精過頭了,妥妥的一個小謝毓。瞧這話說的,他秋水閣的招牌值多少銀子?他能說在這整個秋水閣最值錢的就是他的招牌了嗎?

“那二少在此稍等,某這就去處理。”程昂覺得自己需要冷靜冷靜,關於補償他得好好琢磨琢磨,再呆下去,他真怕自己會當眾懟人。

程昂出了隔間走到大堂,人群本就是看熱鬨,現在大致了解了事情走向,也想看看程掌櫃會怎麼解決,自然也跟著走。

呼呼啦啦的,小隔間的空氣瞬間清爽了。

裴宴絲毫不受影響,坐在凳子上動都沒動,肖章丟下一句“我要去瞧熱鬨”就隨眾人出去了,隔間就隻剩下裴宴和安沂。

“這就是阿裴說的要給我們付銀子?”安沂笑著問道。

裴宴挑了挑眉,“阿沂不滿意?”結果不是都一樣,都是托他的福。

“滿意的,不過還是希望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情阿裴可以提前知會我一聲。”安沂溫和的笑著,語氣卻帶著不可反駁。

裴宴一愣,安沂心思細膩,從來不像肖章那樣心大且對他盲目自信,剛剛明顯就是擔心了,他心下一軟:“下次一定。”

安沂點頭,他沒有詢問那些石頭上為何正巧印上了阿裴的印章,想也知道對方大概率隻是覺得好玩。雖然這段時間裴宴總是做出讓人出乎意料的事情,但是在安沂或者說在所有親近的人眼中裴宴還是那個心思單純,有幾分聰明卻根本想不到這麼長遠。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的。當初印下印章,裴宴單純隻是為了好玩,不過後來確實發生了大事,原主覺得自己被糊弄,直接生砸了秋水閣。那之後裴宴仗勢欺人的名聲更上一層樓,秦王府也因此受了牽連。隻看裴宴都知道這事,就能想象當初事情鬨得有多大,畢竟當時他正忙著奔前程,其餘一概不理的。

說句實話,今日事本不在裴宴的計劃之內,當然也不全在他的計劃之外,隻能說是碰上了。凸出來的釘子就得立刻打回去,拖得越久,紮的越深,疼的越久。

讓裴宴意外的是程昂的態度,雖然對方從一開始說話就很直接,但裴宴並沒有覺得對方針對自己,程昂是一個生意人,從始至終都是以秋水閣為出發點在解決問題。裴宴甚至有一個想法,前世事情鬨得這麼大,不會也有這位的手筆吧?畢竟看得出程昂很在乎秋水閣,被人直接砸了店鋪不生氣才怪。不是有那句話,笑得越溫和的人生氣起來越嚇人。

裴宴越想越覺得可能,不過對程昂卻沒什麼恨意,畢竟原主做事有時候確實讓人惱火。

事情其實很好解決,程昂詢問了幾個人,就大致能夠描述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了。他失望的看了一眼垂頭的管事,他自秋水閣開張之日起就跟在他身邊,近十年來都沒有犯過錯,沒想到臨了臨了給他憋了個大招。

說句實話,如果事情沒有鬨得像現在那麼大,他可能不會對他趕儘殺絕。買賣不在人情在,世事如此,不過現在,……他也愛莫能助。事情已經鬨大不說,對象是拱辰享的小霸王也不提,就說那護犢子的就難應付不過去,這邊不高興了,他的好日子可就到頭了。說來說去,也怪管事倒黴。

程昂歎了一口氣:“說起來管事你跟在我身邊已經快十年了,秋水閣能有今日,絕對有你的一份功勞。不過,功是功過是過,在我這功過不能相抵。秋水閣建立之初,東家就有指示,絕不賺黑心錢!

我們這一行爭議本就極大,要想長遠發展就得以誠信立本,你所行之事不僅毀了自己的前程,更是敗壞了秋水閣的名聲。如若不是二少提出來,長此以往下去,等有一天真正爆發,我秋水閣在這長安城恐怕都沒有立足之地了。”

“掌櫃?”管事想辯解幾句,就見程昂擺了擺手,顯然根本沒打算聽他多說。

“錯了就是錯了,管事現在多說亦無益。你好大的膽子,在我眼皮底下行這事兒,莫不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們都如此?”程昂審視的看向管事旁邊站著的其他幾個,隻見幾人連連搖頭,生怕臟水潑到自己身上似的,才鬆鬆收回了眼神。

“這事已經查清楚了,後續裁決程某會繼續跟進,要是涉及銀子我直接給扔到京兆尹那去。關於讓二少受到了委屈,我秋水閣會傾力補償。今兒讓各位受驚了,離開前到貳區選樣東西帶走,算是對程某管教不嚴的處罰。”程昂三兩下把接下來的事情交代清楚了。

管事本來還想狡辯幾句,但程昂從始至終都沒給他機會,他沉默了。現在被人拉著下去,他晃神沒注意踉蹌了兩下,膝蓋正磕在旁邊的桌腿上,一聲悶響聽著就疼。管事沒有露出絲毫疼痛的表情,渾渾噩噩的直接跟人下去了。

現在沒有人注意他。說句實話,留下的這群人都是喜歡湊熱鬨的,他們基本滿意程昂的解決辦法,所以根本沒什麼可說的。裴宴雖說可惡,但上門是客,你賺著客人的銀子還想著糊弄人家,站在一個同樣是買客的角度,以情移情他們當然義憤填膺。

但是當程昂給出了解決辦法,秋水閣和裴宴又站在了平等的地位,他們當然站秋水閣。又聽到程昂如此大氣,那麼多人在可有的損失。秋水閣貳區是金銀飾品,雖價格都在二百兩銀子以內,但對誰都不算累贅。

圍觀人群氣氛更是熱烈,紛紛讚歎程掌櫃大氣。也有相熟的調侃他:“程掌櫃這次可出大血了,我一眼望去,這沒個萬把銀子可打不住。”

“胡老爺說笑了,程某開門做生意,常年得各位支持,再次謝過了。今兒這事給各位添堵了,某出血實屬應當。”程昂語氣輕鬆,不過表情可不是這麼回事,隻見他皺著一張臉,還把手放在胸口,顯然十分肉疼。

經常混在古玩街,時常出入秋水閣的老客哪能不知道程昂的品行,這人最愛財,也從不掩飾自己愛財,還吝嗇到一定境界了。這一下子出去了萬把兩銀子不說,還是小頭,隔間那位還不定提什麼要求呢,人家可是直接受害者,肉疼很真實。

“去問問裡邊那位吧,以毒攻毒,興許就沒感覺了。”有好事兒的給出主意,雖然心懷秋水閣,不過該給出的補償也得給。

程昂隻能無奈的點點頭。要說他還真不是在乎這點兒銀子,掌管秋水閣近十年,家底還是有的。他現在在意的是裡麵那小孩確實不大好弄,到現在不管他怎麼處理,人一句話沒問一句話不說,鎮定的仿佛這件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越是這樣越難辦。因為這就意味著小恩小利根本收買不了人家,還可能反被笑話。

兩萬兩銀子確實不少了,雖說這是裴宴近幾年在秋水閣累積扔的銀子,但也得想想國庫每年收入也不過幾百萬兩。這樣一想裴宴賭氣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了,被耍了肯定惱怒加肉疼,不然今兒也不能砸了這麼多石頭,連內容物看都不看的,說到底不過是泄憤。

程大掌櫃已經有幾年不曾有過這樣的忐忑了,就是秋水閣最艱難的那幾年,他都能談笑風生,現在卻有些不知道怎麼搞。尤其……程昂眼神不經意的抬頭看向二樓一個房門緊閉的隔間,硬辦唄,誰叫人家有後來呢。

程昂走進隔間,看到裡麵的情景愣了一下,他哼哧哼哧解決問題的時候,人都已經用上午膳了。他進去的那一瞬間,裴宴正在啃排骨,看到他來,還不見外的打招呼:“程掌櫃完事兒了,我這邊怎麼辦啊?”

裴宴問的直接,態度坦然,讓程昂一陣心塞,難道被寵愛的就能如此肆無忌憚?二樓門“吱呀”一聲,程昂歎了一口氣,算了,人確實能。“二少,這件事情確實錯在我秋水閣,為表歉意,二少在秋水閣藏寶庫隨挑件物件,我絕不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