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危機臨(1 / 2)

為庶 冉玨兒 7519 字 3個月前

年後, 長安一片肅寒,愈發嚴寒,沒有絲毫轉暖的趨勢。南方雪災亦沒有好消息傳來, 朝堂內外一片昏暗。

裴宴這幾天都忙著陪何側妃訪親,雖然今年的大多數禮節都簡化了。這一項可不能省, 不過大多數拜訪都是家中女眷小輩完成的。

首先是何家。這是何側妃的娘家,裴宴的外祖父家。對何老爺子, 裴宴隻聞其名聲,未見其人,倒不是裴宴躲著這位長輩, 實在是各種陰差陽錯就錯過去了, 不過記憶中這位老人對他和裴怡華是疼寵的厲害。

何老爺子耳順年紀,頭須花白, 精神頭卻不錯, 看上去就是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對待裴嘉學裴怡華和裴宴態度一致,紅包也一視同仁,對待唯一的女兒更是心平氣和。不管是在記憶中還是親自接觸過後,何老爺子給裴宴留下的印象都非常良好。

……那有一個問題來了, 外祖父和舅舅為何會鬨到決裂的地步?

謝毓是一個聰明人, 而且是個心懷家國且有情有義的文人。文人自小深受綱常倫理文化影響, 不是裴宴要諷刺或者批判文化之根, 他也認為儒學文化流露出來的綱常禮孝文化當然的要被天下學子繼承和發揚光大。不能否認的是,比起常人文人受這種文化影響更深刻, 責任和五常都刻在了骨血裡, 所以和父親決裂,和家族決裂,也是一個很嚴重的與自身決裂的過程。

裴宴不知道這之中舅舅和自己做了多少思想鬥爭, 又是什麼責任和目標讓他不惜與父親決裂,最後甚至還離開了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但是所有人都說這是因為外祖父,裴宴看了看正溫和笑著和阿姐說話的何老爺子,真的是這樣嗎?

何側妃是何家唯一的姑娘,唯一的姑奶奶省親,何府上上下下自然忙碌得緊。陪客的是何子旻一家,裴宴終於見到了所謂的舅舅和一直隱忍的舅母,單從外表上來看,何子旻完全隨了他母親何舅母的溫和知禮,五官大氣,反觀和裴宴有那麼點血緣關係的何二舅舅與何側妃以及文清先生沒有半點相像之處。

不過,確是個會來事兒的。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他的性子和辦過的那些醃臢事兒,裴宴是會真心實意把他當成和藹可親的長輩對待。從接他們進門到送他們出府,這位舅舅在何側妃跟前談笑風生卻又溫和有度,在他們這些小輩跟前也沒有絲毫架子,是真的能屈能伸。

離開何府回到府上,留守家中的柳煙立刻上前稟報,說是蕭三先生要離開了。

裴宴其實並不覺得意外,三先生重情重義,他既然已經知道裴延要進京趕考,無論如何都是要見一麵的,陡然從舅舅那知道內情,一時不能接受是理所當然的。他的情緒已經經過十年的積澱,再次看到三先生還是激動,在三先生看來他們分開不過兩年,且兩人經常有書信來往,彼此熟悉,突然得知他出事了,是個人都會不習慣。

“我送送他。”裴宴表示。

蕭三的狀態非常不好,僅僅才過了一夜,他眼窩塌陷,黑眼圈嚴重,滿臉疲態,甚至走出秦王府的時候還踉蹌了一下,幸虧裴宴扶著才沒有摔倒在地。

“三先生?”裴宴扶著蕭三,關切喚道。

“郡王客氣了,您快請回吧,我無事想走一走。”蕭三勾了勾唇,並沒有牽動到麵上其他肌肉,皮笑肉不笑。

裴宴點頭,卻沒有動作,他看著蕭三漫不經心的往外走,身後跟著他的馬車,一直到他轉彎裴宴才收回視線,慢騰騰的回家。

現在知道了也好,好過今後偶然遇見的時候被戳破。現在的他不可能和他相認,他真誠的向上天祈願三先生今生事事順心,一生無憂。

接下來還專門去了安家,這次隻剩何側妃和裴宴母子兩個。

“母親,為何還要專門去安府?”不管是按照官職還是爵位,都該是他們來拱辰巷才對。裴宴是有些私心,不過還不想大冷天折騰娘親,尤其現在朝野這樣的光景還是留在府上最安全。

“就要把人家養了那麼多年的白菜給拱了,連個交代都沒有便罷,這逢年過節還不上門走一趟,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拱辰巷看不上人家呢。”何側妃笑著揶揄。

旁邊的常嬤嬤掩唇直笑。

“阿娘,嬤嬤,”裴宴惱怒喚道,……這個真的有必要嗎?他和阿沂還小,到律法上規定的成親年限都還有幾年呢,他不排斥和阿沂有更進一步的發展,要是兩家站隔壁能夠和平相處,他也是樂見其成。這些事情他當初都扔給了父王,當然他自己折騰也是應該的,現在卻要累母親為他來回奔波,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辛苦阿娘了。”裴宴湊近何側妃笑的歡快,最近府上事儘數壓在娘親身上,肯定很累。他倒沒什麼不能承認的,他想和那個叫安沂的姑娘有更親密的關係,他和對方相處的時候感覺非常輕鬆,隻要看到她,他從內心就感到愉悅。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種感覺定性為喜歡亦或是愛,但他明確的知道,如果他未來的幾十年都是和這樣一個人在一起,他不會覺得枯燥,這就足夠了。

何側妃拍了拍兒子的頭,笑而不語。傻瓜蛋,一點都不會自己思量,現在上門是最好的。雖然兩個孩子的親事確實不著急,她此行也不是要為他們定下來,隻是先破心防。

此行比裴宴想象中的順利,在裴宴的記憶裡自己在安府可不大受歡迎,小時候還不顯,越長大越明顯,安夫人還好說,安大人自來看他不順眼,曾經看見他扭臉就走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相比之下這次態度要好上不少,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勞要歸屬於歐陽複先生。

歐陽複老先生開出的那張藥方經過杏林館大夫的傳閱,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可用。雖然現在尚未看到結果,但起碼說明裴宴是真正把自家女兒放在心上了,再一個也是給他們夫婦帶來了一絲曙光,多年的期盼,昏暗的前路,終於看到了光亮,那種欣喜由內而發。

因此,罕見的,裴宴在安家有了不一樣的待見。裴宴也高興,要是藥方有用就最好了。

回來路上,裴宴昏昏沉沉的,雖然安大人對他態度算得上和藹可親,不過席上還是勸他喝了兩杯酒。裴宴當然可以拒絕,不過對方到底是長輩,很可能是他未來老丈人,從了就從了。現在的裴宴可不是前世的裴宴,心神雖堅韌,身子受不住。

“安老爺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少爺前段時候遭了罪,還一點兒都不留情。”常嬤嬤濕了帕子給裴宴擦臉,到底是在馬車裡,也隻能先湊活著了。

“這是覺得不甘心呢,養了十幾年的姑娘,就要成彆家的了,哪個做父母的能舍得?”何側妃歎了一口氣,心疼兒子還是心疼的,不過卻也能理解。她家裡也有姑娘,和安家不同,她姑娘還要遠嫁到蘭陵,出嫁後連見個麵都作難呢。

“娘娘又在擔心郡主?蘭陵蕭家是王爺親自定下的親事,親家和姑爺的品行必是不錯的,您就不要憂心了。”常嬤嬤趕緊勸道,這個年過去,姑爺的母孝也就儘除了,郡主的親事也該提上日程,想想她這心裡都空落落的,更不用說娘娘了。

“如今這樣的光景,事情還得往後延。不過蕭家姑爺到長安來也得不了好臉,王爺前段時間就想著怎麼為難他了。”何側妃顏如牡丹,生而富貴,此時的笑卻如空穀幽蘭,淡帶芬芳。

常嬤嬤:“那是應該的,把咱們郡主抬回家是那麼容易的嘛!”

裴宴頭腦昏昏沉沉的,聽見這些話不禁笑出聲,他想說嬤嬤做人可不能如此雙標,這同一件事生生給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是為哪般?

裴宴被玄一扶回怡樂居的時候,雖然頭還有些昏沉,神識卻早已恢複了清明。

“舅舅呢?”裴宴隨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