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番外2 歌者(1 / 2)

凱厄斯居住在羅馬的時候遇見了他的歌者。

他也是在成為吸血鬼很多年後, 才知道對於每一個吸血鬼都會有一個命定的“歌者”, 歌者的血液對特定的那個吸血鬼具有特殊的吸引力,而獲得歌者血液的吸血鬼也會變得更加強大。

當年把他變成吸血鬼的那個老家夥極不負責,咬了他之後便不知所蹤了, 留下一個作為新生兒的他在雅典橫衝直撞。如果不是遇見了阿羅和馬庫斯, 他早就被他一無所知的吸血鬼世界給清理了。

他雖然極其討厭阿羅的假笑,也曾因阿羅不告知眾人自己的能力而私自窺探他的內心世界而憤怒過, 但不得不說,阿羅是他的引路人和保護者。他引導著凱厄斯去認識這個顛覆了他前十九年所有認知的世界, 也在凱厄斯最失控且最脆弱的時候保護了他。

凱厄斯雖然在阿羅的口中聽說過“歌者”, 卻並沒有太過在意,他對自己的實力極有自信,就算沒有歌者的血液, 他也是吸血鬼世界金字塔頂端的那個人。

直到在羅馬夏天熾熱的陽光之下,他差點因為那個陌生女人掀開自己遮蓋身體的兜帽衝出那條陰暗的巷道。

阿羅聽說凱厄斯在漂浮了幾百年之後終於遇見了自己的歌者,笑了好一會兒, 他也就隻有在這個時候臉上的笑意才顯得真切了那麼一點, 不過凱厄斯並不會因為這一點而原諒他,他黑著臉,眼中滿是煩躁, 最後一掌拍上了餐桌,那張鑲嵌了象牙和金箔的桌子也在他這一拍之下四分五裂, 委委屈屈地垂在了阿羅的腳邊。

阿羅挑了挑眉, 道:“遇見歌者是好事啊, 弟弟怎麼這麼氣惱。”

“我不需要‘歌者’。”凱厄斯沉聲道。

阿羅看出他是真的生氣了,但也沒有收斂自己臉上的笑意,而是讓仆從過來收拾滿地的狼藉,然後站起了身來,拍了拍凱厄斯的肩膀,說道:“如果喜歡她,就把她變成吸血鬼永遠陪著你不就好了嗎?”

凱厄斯立馬回道:“不喜歡。”

阿羅有些笑著問道:“她不漂亮嗎?”

倒也不是不漂亮。

那個女孩出身羅馬貴族,是城中有名的美女,這一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儀仗綿延了整條街道,街邊駐足的行人都在高聲歡呼著,為她送上最誠摯的祝福。而她一身紅色的斯托拉,坐在車架上,眼簾微垂,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紅暈。

“嫁人了?”阿羅環抱著雙手,笑道,“我不信婚姻會成為阻礙你腳步的理由,而且我相信,任何女人見了你都會忘記她那個俗不可耐的丈夫。”

凱厄斯站起身來,邁過被自己砸碎的餐桌殘骸,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會使得正低頭彎腰打掃的仆從身子微微發抖,他走過那兩個仆從,徑直走向屋外的庭院,隻給阿羅留下了一句話:“她隻是血格外地吸引我。”

從千年前起,吸血鬼世界之中便不乏吸血鬼與自己的歌者成為眷侶的傳說,而凱厄斯每每聽見這樣的傳聞,總是會發出一聲嗤笑。

每一個吸血鬼總會有一個歌者,歌者的血液對吸血鬼來說是無法抗拒的誘惑力,就像人類總會對某一種食品情有獨鐘一樣。

但是人類總不會愛上一塊糖漬栗子,也不會愛上一杯葡萄酒,而可笑的吸血鬼卻分不清楚這樣的誘惑力與愛情的區彆,與自己的食物墜入愛河。

凱厄斯在這個女孩新婚當夜,咬上了她的喉嚨。

因為吸血鬼過於靈敏的嗅覺,他可以嗅見她身上淡淡的花芳香,這樣的香味倒比源源不斷湧入他喉嚨的鮮血更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從進食狀態中回過神來,移開了自己沾滿了鮮血的獠牙。

女孩已經死了,失去了對凱厄斯來說極具誘惑力的血液,她不過是一具體溫尚未散儘的屍體,與以往那些死在他手中的食物沒有什麼兩樣。

他站起身來,屍體也略帶僵硬地向後倒去,躺在了一地繁華之中。

凱厄斯居高臨下地看著已經死去的女孩,她除了臉色比生前更加蒼白之外,其餘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給他的歌者的死亡,留足了體麵。

他在這間華麗的新房中待了許久,直到外麵的熱鬨漸漸停歇,他才掩飾了她頸部的傷痕,跳出了窗戶,飛奔在羅馬盛夏的月色之中。

他心中篤定食物就是食物,他不會對食物產生多餘的感情,然而當這個命題真的被證明了之後,他的心中又多了一些茫然,不知道是釋然,還是失望。

吸血鬼雖然擁有永恒的生命,然而這個群體之中卻沒有人能夠證實,每一個人吸血鬼一生會有幾個歌者。

凱厄斯殺掉自己的歌者之後,又那樣平平淡淡地過了幾百年。

成為吸血鬼之後,他已經習慣了人世間對於他而言變得極為迅速的時間,就像他從伯羅奔尼撒戰爭看到希臘世界的萎靡直至被強大的羅馬帝國征服,西羅馬帝國又被日耳曼人征服,曾璀璨一時的羅馬文明就此覆滅,人性泯滅,瘟疫橫行,整個世界就像是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但是人類的痛苦或者是歡愉,也已經跟凱厄斯無關了,他每日就呆坐在沃爾圖裡城堡之中沒有床的房間裡,看著阿羅請來一個又一個的畫師,將整棟城堡連同他自己的那間屋子,都畫上了沃爾圖裡家族每個人的痕跡。

起初畫中人物線條繁瑣,表情呆滯,而後風格逐漸改變,直到畫到他當年受刑的場景時,那些線條才終於真切起來。

他在某一次進食的時候與阿羅說起了那幅畫,阿羅看他難得對戰爭以外的事情感興趣,便笑著說道:“那幅畫出自一個年輕人之手,據說在一個知名畫師的工作室當學徒,不算有名,但我覺得他很有靈氣,就讓他來負責你房間的那幅畫了。”

“他叫萊昂納多.達.芬奇,就住在離這兒不遠的佛羅倫薩,你要去見見他嗎?”

“不必了。”凱厄斯簡短答道,然後向後,靠在了椅子上,扭過頭看向城堡窗外屬於沃特拉城的熾熱陽光,“前段時間圍獵狼人花了我太多精力,我需要休息休息。”

阿羅笑道:“你居然有一天會覺得殺狼人是一件消耗精力的事情嗎?”

“一直重複著做一件事,是比較消磨精力的。”

凱厄斯想說這句話,話到口中卻又縮了回去。

他最後一次帶領沃爾圖裡衛士圍獵狼人,確定了歐洲的狼人基本上被殺光了之後,忽然之間就不知道自己還應該做什麼了,於是他索性在那間沒有床的房間裡麵待了很久,直到有一天,阿羅臉上帶著笑意,問他願不願意代表沃爾圖裡家族去佛羅倫薩做客,與那裡的統治者美第奇家族商量一下之後的合作走向。

凱厄斯知道阿羅一向與這些人類權貴有結交,這本不在他的負責範圍,不過大約是因為一件大事做完之後特有的空虛感,他鬼使神差地答應了阿羅這個請求,並且在那一瞬間就產生了後悔的念頭,使得他以為阿羅又有了什麼控製他人意誌的新能力。

而阿羅即使不觸碰他的雙手,在這將近兩千年的相處之中,也已經能從他那雙總是散發著戾氣的眼睛中讀取關鍵內容了。

“我可沒有什麼東西再欺騙你了。”阿羅攤開了雙手,表情認真地說,“我十多年前才去過那座城市,容貌十幾年不變的人太少了,我不想節外生枝。”

“而且,你不是想見見達芬奇那個畫師嗎?”

負責接待他的美第奇家族繼承人皮耶羅極為熱情地帶著他遊覽著領主宮內大大小小的房間,介紹美第奇家族那些珍藏的藝術品,在提到達芬奇的時候更是滔滔不絕,最後說:“你來晚了,凱厄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