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2 / 2)

是一本親手繪製的畫冊,至今還壓在箱子裡。

翻箱倒櫃找出來,徐行用紙擦掉封皮上的灰塵,一股陳年顏料的味道撲麵而來。

紙張和顏料都是當時他能買到最貴的,是以這麼多年過去了,紙張依舊四方如初,畫上的顏色一點都沒暗淡下去。

他想了想,擱在床頭櫃上,打算明天再給陸懷瑾。

淩晨三點,枕邊的手機突然瘋狂的震動。

徐行迷迷糊糊爬起來接電話,沒聽兩句,眉間一厲,拖鞋都來不及穿就衝下了樓。

“陸懷瑾!快點起來!”

療養院。

療養院的工作人員站在停車場裡等候兩人,車子還沒挺穩,陸懷瑾拉開車門,幾步上前揪住一人衣領。

“你們怎麼看她的!!!怎麼看的!!!”他像隻野獸那樣怒吼著,目眥儘裂,眸光麵色萬分可怖。

“先生冷靜一下,我們已經派人去找了!”旁人聞到他口中酒氣,生怕他打人。

“陸懷瑾!”徐行鎖好車後跑過來,夾在兩人中間,手拍在後背上不斷地拍著,安撫著,“沒事的,你冷靜一點,不要這麼衝動,先聽聽他們怎麼說。”

半小時前,護工例行查房,到湯黎時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療養院第一時間派人尋找,並且通知了徐行和陸懷瑾。

屋內的東西一件不差一件不少,甚至連外套都搭在椅背上,說明她隻穿了單薄的睡衣就出了門。

而時至晚秋,夜露濃重,不說她這時有沒有犯病,單是那經曆了多次化療的身體,就……

陸懷瑾捏緊了拳頭。

“我們也聯係了警方,他們也出動了警力幫我們尋找。”院長說,“如果有消息的話他們會第一時間聯係我們。”

工作人員離開後,屋裡隻剩下陸懷瑾和徐行。

徐行想說些什麼,但忍了忍,拉住了陸懷瑾的手。

陸懷瑾低著頭,用儘了滿身力氣抓著那隻手,白皙的指尖頓時充了血的紅,徐行微微皺了皺眉,並沒有喊疼。

“行行。”安靜的屋裡,他聲音聽起來格外的落寞。

徐行心疼地看著他:“我在呢,怎麼了?”

陸懷瑾抬起頭,眸底血絲紅得可怕,他說:“我好像沒告訴過你,我其實一點都想不起和媽媽的事情,一點都想不起來。”

徐行愣了一下。

他見到母親會落淚全憑那血緣紐帶,骨子裡的親情和行為使然告訴他這是最最最最最重要的媽媽。

但又千真萬確地記不得任何一件事,那種空蕩蕩的感覺無法用任何詞彙表示。

“會想起來的。”徐行紅著眼眶抱著他的腦袋,“或者你想知道什麼,我全都告訴你。”

“不……”陸懷瑾緩緩搖頭,“這是不一樣的。”

就是不一樣的。

他親生父親去的早,不記得長什麼樣,從小到大,他對父親的回憶都是從彆人口中聽來的模樣。如今,連母親也要從旁人口述中觸摸。

甚至是他自己。

他鬆開徐行的手,自己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一個小時後,湯黎被帶了回來。

她是在療養院的後山上被找到的,直線距離不過五百米,但不知藏在哪裡,明明工作人員已經在山上尋了很多遍。

陸懷瑾坐在她床邊,垂眸看著這張已經瘦到能看清皮下骨骼的臉,嘴巴張了張,沒能說出話來。

徐行走過來低聲問:“今天晚上留在這兒嗎?”

“嗯。”

“那好。”徐行安撫地抱了抱他,“我回去拿點東西來,很快就回來。”

徐行到家後拿了些生活用品後,看到床頭的畫冊,猶豫後,也塞進了包裡。

“給你。”

徐行把畫冊遞給陸懷瑾,笑著想哄他開心一點:“你不是想要生日禮物麼,這個給你。”

陸懷瑾愣了一下,接過畫冊。

扉頁上寫著——“to:18歲的陸懷瑾,生日快樂。”

第一張畫是初相識,兩個小豆丁在大人的懷裡互相打量彼此。徐行由林珞珈抱著,陸懷瑾由湯黎抱著。

小徐行遞過去一顆大白咕奶糖,小陸懷瑾猶猶豫豫地接過奶糖,然後兩隻肉肉的小手就牽在了一起。

陸懷瑾的目光在畫中的湯黎上停留了很久。

這就是年輕時媽媽的模樣嗎?

徐行順著他眸光看過去,小聲說:“阿姨年輕時很漂亮的。”

小手慢慢變大,分開時手裡捏了枝筆,小徐行身邊放了很多廢棄紙團,小陸懷瑾手裡則展示著張紙,上麵寫著個歪歪扭扭的瑾字。

下一張,小陸懷瑾睡著了,他醒來時,臉上多了個“瑾”字,黑乎乎的十分滑稽,一旁端著果盤的女人捂嘴偷笑。

看得陸懷瑾也笑了出來。

而接下來畫風突變,兩人臉上都帶著傷痕,臉各自朝上一邊,誰都不理誰。湯黎帶著一罐糖走過來,兩人便立即一左一右地撲到她身上,她一左一右接住兩個,開始毫不留情地打屁|股。

……

說是畫冊,其實更像是漫畫,說是記錄徐行和陸懷瑾的成長,但許許多多的畫麵中,都有湯黎的影子。

陸懷瑾摩挲著紙張,明白徐行此舉何意,心中苦澀被一股暖流占據。

後半夜,湯黎醒過一次,她似乎受驚了,情況很糟糕。但還是在陸懷瑾的安撫下勉強吃了些東西,繼續睡過去,一直到日上三竿都沒醒。

徐行醒來時眼下烏青一片,走路都差點摔倒。

看著他微微彎著的背影,陸懷瑾垂下眼睫,拿過他的手機,找出聯係人電話簿,將“張醫生”的號碼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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