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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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陸懷瑾的電話時, 張醫生很是詫異,一來這還沒到複查的時間,二來平時都是他聯係徐行, 不知陸懷瑾怎麼會有他的聯係方式。

最重要的是,陸懷瑾現在應該是還……

傻著的吧?

畢竟那份檢查報告上可是他親手簽的名,而且也親眼見過那一係列傻兮兮操作的。

但是這電話裡的聲音沉著又冷靜, 不疾不徐地問他是否還在醫院裡。

張醫生愣了一下才緩過來,道:“在的,今天晚上要值班, 您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直接過來。”

半個小時候, 陸懷瑾到了, 看起來像是一路小跑,微微喘著氣。

“冒昧問一句。”張醫生猶豫開口, “陸先生您現在是……”

難道是自體恢複的醫學奇跡了?

“沒有恢複。”陸懷瑾解答了他的疑惑。

“這樣。”張醫生搓了搓手, 上下打量了一番陸懷瑾。

一頭黑發濕漉漉的, 額發垂下來略微擋住眼睛, 但眸中神色卻無比雪亮,認真。

張醫生從櫃子裡找出一條一次性毛巾, 遞過去問:“您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嗎?”

“謝謝。”

陸懷瑾接過毛巾,將自己目前的狀態一五一十地告訴張醫生。

“這樣啊。”張醫生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你現在生活能力和接受外界新事物的能力已經完全恢複了,隻剩下記憶缺失?”

“對。”陸懷瑾目光轉向屋內那台高大的儀器上, 徐徐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這次來就是希望通過這個儀器來刺激記憶, 達到100%的恢複。”

張醫生說:“雖說是刺激記憶回複, 但條件是通過刺激大腦。你上次也試過了,副作用很明顯,你的身體要承受很大的痛苦,需要養兩三天才能恢複過來。而且,概率也隻有40%。”

“就算是1%……”陸懷瑾把目光挪回來,看著張醫生說,“隻要成功了,那就是100%。”

就算是0.0001%的概率,為了行行他也要儘力一試。

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張醫生無法,隻能遵照他的意願拿出一張風險承擔書,推過去讓他填寫信息並且簽字。

簡單地檢查完身體各項條件後,張醫生擰了隔間門鎖,幫陸懷瑾戴上氧氣麵罩和心跳監控儀器。明明不是他治療,但是他卻莫名其妙地緊張了起來,手都在抖。

“你……不要緊張。”張醫生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強行安慰道,“我從我師傅那裡聽說有一個小技巧是,治療時,你腦子裡一直想著要恢複的記憶,一直想著,恢複的記錄就越大。”

“好。”陸懷瑾抬手摁了摁氧氣麵罩。

“啪”一聲,張醫生打開了儀器的開關。

空氣從寧靜到被巨大嗡鳴聲占領,桌上的水杯紙張仿佛都在震動,陸懷瑾閉著眼,麵不改色。

張醫生小心翼翼地往上調整著參數,終於到了“6”時,陸懷瑾突然痛苦地擰了眉毛。

“嘶——”一聲。

徐行丟掉手裡的針線。

指尖被結結實實地紮了一下,豆大的血珠冒了出來,然而手下是已經裁剪好的白色布料,他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毀了前幾個小時的工作。

“哎呀流血了。”

程棲梧慌忙拿紙來,然而這顆血珠還是從指尖滾落,在白色的布上盛開一朵花。

徐行皺了皺眉。

看來命中注定要返工,都怪剛剛在想Louis的事情……

徐行接過紙輕輕擦拭了針眼,但不知怎的,卻感覺到了鑽心一般的疼痛。他忙撫上心口,結果血液順勢在白色的毛衣上也留下一道紅痕,從心口位置往下,就像是從心裡流出的血液。

“不舒服嗎徐老師?”程老師關切地問,“要不今天就到這裡吧,其他組我看好像已經走了。”

“沒事,我把這幾片布重新裁一下吧,程老師有事就先走吧。”徐行說。

程棲梧在助理的催促下離開了,一步三回頭地看著徐行。

徐行衝她笑了笑,等門關上後立即塌下脊背彎了腰,手掌使勁攥在胸口毛衣處,表情極為痛苦。

好疼。

徐行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睛痛苦地眯起來,眉間深深幾道川字。

到底是怎麼了……

約莫十幾秒後,鑽心的痛處才漸漸退去,徐行張大了嘴巴喘氣,保持著彎腰的姿勢近一分多鐘,這才緩緩坐起身來。

短短十幾秒,他渾身都起了層冷汗,發根處也濕漉漉的。

往常縫衣服時,是會經常紮到手,但也就疼那麼一下,很快就沒事了。就算是十指連心,但這反應也太……

他心有餘悸地揉了揉心口。

簡直是快要死掉一般的疼痛。

這種狀態也沒辦法繼續工作了,他和攝影師打了招呼,讓節目組到時候剪掉那段,然後撐著傘去了停車場。

從市區往外走的路上車水馬龍,徐行的精神卻明顯有些恍惚,幾次險些壓線闖紅燈。

心口似乎還在隱隱作痛。

今天這怎麼這麼恍惚,一個Louis的後勁就那麼大嗎?

徐行自嘲地笑了笑,算了,回家吧。

然而到了清淨無一人的家裡後,看著空蕩蕩的客廳,他這才想起忘了去療養院接陸懷瑾。電話無人接通,他到了療養院後卻是和陪護的林珞珈大眼瞪小眼。

“懷瑾早就走了。”林珞珈說,“不是你接的他啊?”

“不是。”徐行搖頭。

林珞珈打了個哈欠:“那真是奇了個怪,他能跑哪兒去呢?”

“對了。”林珞珈轉身拿過一個畫冊,“這是你的東西吧,彆忘了。”

是自己送給陸懷瑾的畫冊,他應該往了帶走。

徐行目送林珞珈關了門,自己回車上,撥通了第四個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依舊是機械的女聲。

徐行掛斷電話,秀氣的眉毛緩緩地皺了起來。

頭一次,心裡因為找不到陸懷瑾而生出了不少的焦急。

然而,在文也和鄭集娜都表示陸懷瑾沒有和他們聯係後。

徐行徹底急了。

手機架在中控台上,每隔一分鐘就要重新撥通一次,徐行開著車在附近瘋轉,甚至開到了療養院的後山上跑了好幾圈。

依舊不見人影。

艸,他還能去哪裡?

徐行握緊方向盤,經過一個十字路口,遠光燈然後人眼前白茫茫一片,他瞬間踩了急刹車,但還是差點撞到一個騎電動車的人。

“神經病啊不看路!”那人很生氣地罵了他兩句。

隔著雨幕,徐行看不清對方的麵色,腳緩緩地從刹車上移開,手握著方向盤,突然感覺一陣迷茫。

也可以說是無助。

可能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陸懷瑾不見了,自己能著急到這個地步。

沒意識到,即便今日心情欠佳,但陸懷瑾已經在自己心裡占據了不小的席位和不輕的分量。

身後的車子長長地鳴笛,催促他趕快走,聒噪的聲音刺耳,徐行皺著眉,使勁錘了一下方向盤。

陸懷瑾……你能去哪?

頹喪中,徐行心口又一陣絞痛,同時,鬼使神差地,“醫院”二字跳進他腦海裡。

張醫生那句話果然是安慰。

在儀器工作的過程中,陸懷瑾一直拚命地想著“要想起和行行過去所有的事情”,依舊無濟於事,除了巨大的痛處外,什麼都沒想起來。

“慢一點。”

張醫生關掉儀器後,緊張地扶著陸懷瑾坐到一旁的沙發上。

後者臉色慘白,唇上也毫無血色。彎著腰,縮著肩膀,整個人看起來好像都小了一圈似的,雙手手不住地顫抖,冷汗一顆一顆地從發間墜落,在沙發上砸出一個又一個深色痕跡。

張醫生密切關注著他的心跳,看著他的心率從一百幾漸漸降至正常水平,這才遞給他一杯水,問:“感覺怎麼樣?”

陸懷瑾抖著手接過水,抿了一口,想說話發現嗓子沙啞的厲害。

“沒事。”張醫生說,“不要著急,今天隻是第一……”

說著說著,他就卡殼了。

也不能稱之為卡殼,因為門口站了一個人,讓他無法繼續後半句話。

“今天怎…”陸懷瑾抬起頭,結果也沒能說完這句話。

徐行站在門口。

明顯是跑著過來的,不住喘著氣,一手搭在門框上,另一隻手裡拿著一本畫冊,微微彎腰。抬起頭,藍色的眼睛在燈光下微微閃爍著,

目光裡滿是擔憂,焦急和心疼,但是在看到他第一眼,這種情緒在自己瘋狂奔波積攢的焦慮的催化之下,瞬間轉化為憤怒。

陸懷瑾上次就清楚,因為這種療法實在是傷身體,徐行寧願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也不想再讓他試第二次。

但是現在,他自己迫切地想起一些事情。

“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隻聽“啪”一聲,陸懷瑾眼前一花,額角一痛,好像有什麼東西砸了他一下。

一看,是那本畫冊。

畫冊掉到地上,自動攤開在某頁,上麵肩並肩的兩個小人看起來格外的刺眼。

徐行似乎憤怒到了極點,沒來得及收回的手抖如篩糠,咬牙切齒地問。

“你就那麼想……想起他嗎陸懷瑾?”

語調很平,但難掩其中震怒和失落,甚至還有委屈。

他也很委屈啊。

從昨晚找湯黎開始就一直跑前跑後,晚上因為陸懷瑾不睡覺,自己也沒能睡安穩。甚至還因為湯黎的夢中囈語Louis困擾了一整天,做衣服還紮到手,為了找他還差點撞到人……

而且這種療法這麼傷身體……徐行隻稍微回憶起陸懷瑾初次治療的那天,那巨大的嗡鳴聲就好似穿越時間來刺破耳膜。

他咬了咬牙,看著沙發上的人。

不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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