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璟軒進了房門,便微微有些愣神,他也隻一眼便認出了太後,並不是因為那一身顯眼的鳳袍,而是對方與自家母親分外肖似的容貌,如果母親沒有受病痛折磨,又能著一身錦衣華服,隻怕與這位尊貴的太後娘娘越發的像了。
隻片刻的愣神,璟軒便回過神來,正欲行禮,卻被走到前來的太後一把抱進了懷裡,心肝肉兒的好一通叫,直把這披著小孩子的皮,實則內心是活了兩世的老妖怪的璟軒給鬨了個大紅臉,一麵是因為麵皮薄,一麵也是因為喘不過氣來了。
旁邊眾宮女也勸慰,好半晌太後才放開了璟軒,拉著璟軒到了榻前,也不叫人搬椅子,隻叫璟軒坐到她身邊,又叫宮女去沏茶上果子,真真是忙亂了好一陣。
“太後娘娘……”璟軒才剛開口,就被太後給打斷了。
“什麼娘娘不娘娘的,你娘是我的外甥女,從這兒論起,你叫我一聲姨婆便是了。”太後說著,瞧著璟軒的臉,不由得深深的歎了口氣。
紅綃察言觀色,見太後如此,忙笑道:“娘娘您素來說我眼拙,但這一次我可是瞧得真真的,小公子這看上去哪裡像是您的侄孫,說是親孫,也沒人不信的。”
太後聽了,和璟軒肖似的鳳眸也眯了起來,讚同的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我第一眼瞧見璟軒就打心裡麵這樣想的,可恨我這兒子不爭氣,如今這宮裡麵冷冷清清的,我這個老太太想要含飴弄孫都是不成的,你母親也是個狠心的,事情過去了這麼久,她也不給我遞個話,自家人哪裡又有隔夜的仇呢,當年的事也是逼不得已,難不成她還記恨我這個姨媽不成麼?”
璟軒聽了忙說道:“姨婆您說的哪裡的話,母親從沒有記恨過您,她與我提起您的時候,總說最舍不下的就是您了。”
太後聽了,越發的歎氣了:“早先兒聽皇帝說他把林如海調進了京城,還以為著能見到你,哪裡知道你卻留在了姑蘇,不然咱們祖孫兩個,也不至於今兒才見到。”
太後疼愛衡陽郡主這麼多年自然是發自真心,剛剛那番話也是真心話,奈何這世事無常,縱然她貴為太後,也總有些做不了的事。如今她能把對璟軒的疼愛置於青天白日之下,可若是公然傳召已經被革除宗室的衡陽,卻是千難萬難的。
太後自然不知道衡陽珠胎暗結是為了太子,隻以為這個外甥女是為了皇家的聲譽而委屈她自個兒,因而越發的疼惜衡陽,這麼多年積累下來,才有了今日的這番慨歎。
“此番南巡,若有機會,我定然是要見你母親一麵的,這個狠心的,枉費我平日裡那麼疼她了。”太後嘴裡說著狠心,心裡麵卻越發的想念多年未見的外甥女兒,看著璟軒的神色越發的柔和不已了。
“母親也總惦記著您的,若是知道這番有機會能見到,自然是欣喜極了。”璟軒忙說道,這一日之內,接二連三的,先是對自家過世的父親深情不悔的皇帝,再是對自家母親疼愛至深的太後,這天下間兩個最尊貴的人的這份疼愛,倒把璟軒之前在心裡模擬好的,如何應對天家之人的腹案全都給徹底粉碎了。
這還真是萬萬想不到啊,璟軒看著一個勁兒的讓自己吃果子的太後,心裡麵禁不住的感慨。
太後這些年來滿肚子的話終於有了個傾訴的地方,瞧著璟軒乖巧懂事的樣子,越瞧越覺得喜歡,真恨不得璟軒是她的親孫子才好,這滿腔的慈愛終於有了宣泄之處,把周圍伺候的一乾宮女們都給驚住了,對待璟軒的態度越發的恭順了。
這觀音殿裡氣氛正好,太後拉著璟軒細細的問他事情,才剛說了沒兩句,便聽到門口有響動,紅綃過去片刻,臉色不渝的走了進來,沉聲在太後耳邊說道:“娘娘,不知道哪裡走露了消息,上皇那邊知道了消息,想要叫大公子去龍王殿一見。”
太後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眼神掃過房內的一乾人,剛剛這群還圍在璟軒與太後身邊曲意逢迎、言笑晏晏的女孩子們都白了臉,笑容也斂了去,一個個的站立在那兒,都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