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駕回程之時,甄家因丟失禦賜之物獲“大不敬”之罪,因念其是上皇老臣,上皇多有體恤,免了甄家抄家滅族的重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甄家世襲至今的爵位以及他們如今的官職都被一擼到底,甄家的這幾位老爺都是恩蔭的官職,並不是科舉取士的士子,因而如今都成了白丁的身份,連街頭寫字賣畫的秀才都不如了。读零零小说
甄家從前國公府的匾額因為如今已經逾製已經被摘了下來,從前上皇多番禦賜下來的物品也都被清點了一番,少了哪些都被登記在冊,餘者全部收回宮中,而甄家這些年為了接駕紛紛擴建的逾製的宮殿,則被和甄家的家宅隔斷了開,宮殿處被桓諶更名為“諭園”,命江南總督府負責修繕、看管,用於維護“諭園”的花銷則由內府每年供應,其餘甄家的家宅、財物如數發還。
僅就是這樣,甄家如今也叫苦不迭了,這些年甄家為了接駕,多番擴建宮殿,早就占了甄家祖宅的一半還要多些,從前聖駕一走,那些逾製的宮殿他們雖然住不得,但是花園一類的還是能做遊玩之用,花園裡的一些房舍也有他用,如今這道聖旨一下,連這花園都被劃入了“諭園”的範圍,他們甄家是半點兒都沾不得了。
甄大老爺聽了“諭園”的名字,呆立了半晌,深深的歎了口氣,也許,他想的沒錯,當年的九皇子,如今的皇上,還真的一直都是實實在在的太子黨從未改變過,桓諭,老臣們都記得當年太子的名字吧。
想到當年自己在行宮裡給太子準備的逾製之物,再看看如今已經被更名為了“諭園”的大半家宅,甄大老爺隻能慨歎報應不爽了,至此,他是真的懂了甄家淪落為如今這個地步的真正緣由,心裡麵對於璟軒的怨恨,不由得也少了大半。
而柳大公子也趁此機會對甄家伸出了橄欖枝,如今甄家滿門白丁中隻有甄大少爺甄士鳴有個秀才的身份,如今甄家少了祖宗的恩蔭,日後能不能重振家風,可全落在甄士鳴甄大少爺的身上了。
柳伯韶和家裡通了信兒,給甄士鳴在京中的書院也謀了個名額,柳伯韶便邀甄士鳴一道上京求學,為下次的科考做準備。甄士鳴如何能不同意,甄大老爺真是滿心欣慰,心裡麵自然承柳家的情。
這樣一來,甄大少奶奶柳氏在甄家的地位自然又不同尋常,再加上甄大太太算是這次甄家出事的禍首之一,若不是看在甄大少爺的麵上,早就被盛怒的甄大老爺給休了,在甄家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如今甄家內宅實權的當家奶奶自然是非柳氏莫屬了。
不提甄家後來如何,單說聖駕回程,龍舟的的確確是走了回去的路線,然而一艘小船卻是趁著夜色悄悄的駛向了姑蘇的方向。上皇坐鎮龍舟,這艘小船上除了璟軒、魏臻、許文英之外,還多了桓諶、太後以及夏守忠、餘樺等等隨行之人。
太後執意去姑蘇,自然是為了璟軒的母親周氏,而桓諶也有些話要和周氏分說,便也跟了來,龍舟總要有人坐鎮,因而上皇才留了下來。
小船很快便到了姑蘇,因為璟軒已經給金家傳了消息,如今金家在姑蘇的鏢局辦得很是紅火,陸路、水路的鏢都能承接,還包下了一片港口負責停靠船隻,因而這艘小船直接便停入了鏢局的水港,岸上也有人接應,倒是悄無聲息沒有驚動不該驚動的人。
桓諶和太後本就是秘密前來,對此非常滿意,又把璟軒誇了一通,璟軒也不多話,直接帶著兩位到了自家門口。
周氏已經得了消息太後和桓諶要來,饒是如此,見了多年沒見的親人,周氏的眼圈也立時便紅了,太後也是如此,太後所受的震驚遠遠多於了周氏。
在太後心裡麵,自家侄女的樣子還是當年那個在京城神采飛揚的衡陽郡主,哪怕最後被革除了宗籍,最後一次在宮門口拜彆的時候,回來傳話的嬤嬤也告訴她,郡主雖然卸去了華服金釵,卻依然是那個滿眼倔強的不服輸的郡主。
因而這些年,太後儘管想過侄女的日子過得不大如意,但是林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總不會苛待於她,不管如何,總也不會比當年相去甚遠。哪裡知道,今日一見,眼前的侄女,比從前瘦脫了形,臉上的粉也遮不住蒼白的麵色,單薄的身子仿佛風一吹就到了,那雙眼睛雖然還是和從前一模一樣,但裡麵也透出了一抹看透生死的釋然,這種神情不該出現在衡陽的臉上,她還這麼年輕。
“姨媽還是和從前一樣。”周氏哽咽著撲進太後的懷裡,不由得放聲痛哭,這些年來,她與璟軒相依為命,璟軒是撐著她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她覺得她的周圍都是敵人,尤其是璟軒三歲那年出了事之後,她更是生怕唯一的骨肉有半點兒的閃失。
如今多年沒見的親人相見,雖然時隔多年,但隻消一個眼神,她便知道,姨媽還是當年的姨媽,時光並沒有隔開親人之間血脈相連的情誼。
太後抱著侄女,越發的感受到了她的消瘦,心裡麵也越發的難受了:“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把自己熬成了這個樣子,璟軒還這麼小,你就當是為了他,也得好好照顧你自己才是。我原還想,璟軒的性子是像了咱們娘倆才會這麼鋒芒畢露,如今看來卻還多一層的原因,他這麼小就得照顧你,又如何能綿軟得了?”
周氏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我也想好好的,可是我這身子,哎,都是我的命不好,隻可憐了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