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2 / 2)

想到此,璟軒倒有些迫不及待了。不過腹內實在是太過飽足,縱然眼下想走,也是走不得的,歇了好一陣,二人這才離開了雙虹樓。

維揚最有名的梨園勝地便是在城內的蘇唱街老郎堂裡,無論是本地亦或是外來的戲班子,想在蘇州城裡登台,都得先在此處掛牌才是,璟軒與魏臻先到了老郎堂,得知半個時辰後,有洪班在司徒廟登台,這洪班是維揚最出名的戲班子之一,璟軒早就想見識一下,今兒可是趕巧了。

還有半個時辰才開戲,璟軒便與魏臻一道去周遭逛一逛,這是維揚的老街,又是梨園鼎盛之處,自然彆有一番的熱鬨繁華,周圍的小吃也格外多,可惜璟軒如今是半點兒東西都吃不下,隻能買些水餃填黑子的肚皮了。

說笑間,華燈初上,戲也要開場,魏臻出錢包了個雅間,在二樓最正中的位子,看戲最舒坦不過。

洪班今日唱《紫釵記》,劇本就是名劇,洪班又聲名在外,因而這司徒廟人聲鼎沸,座無虛席,待一開場,叫好聲便不住,璟軒也暗自點頭,這洪班果然名不虛傳,不單單這生、旦一類的角兒功底紮實,便是那吹拉彈的班子也個個技藝精湛。

待到正旦登台,台下更是驚呼聲連連,有聽過洪班這出《紫釵記》的,一眼便認出這正旦換了人,魏臻耳力驚人,雖然場下聲音雜亂,卻也聽得真切,便說與璟軒聽,璟軒細細打量這正旦,不由得皺了皺眉,這人的身量不矮,瞧著比場上的小生也不差分毫,瞧著有些怪異。

細細打量那眉眼,雖然扮作正旦並無違和,但這身段,還是做小生合適些,不過此人的唱功了得,硬生生把這身段的違和給遮蓋了過去,倒是個少見的。

璟軒不由得起了愛才之心,如今他的梨春班之所以聲名遠揚,還是那幾出新戲撐著,論起技藝精湛的角兒,比起這些老牌的戲班子還是差了些,雖然在姑蘇城裡是獨一份的,但比起維揚,璟軒還是自愧不如的,既然這場上的小旦是個新人,倒不知能否拉攏過來。

起了這心思,待散了場,璟軒打賞了班主好大一顆金元寶,把那班主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縫了,璟軒提出要見那正旦,班主略一遲疑:“不瞞公子,這人不是我們洪班的人,是東家的一個酷愛此道的朋友,公子的要求老朽自然可以應下,但是他答不答應見一見公子,老朽還真是不敢保證。”

璟軒一聽不由得越發想要見一見這人了,如今這戲子可還是下九流的行當,他縱然喜歡,也不過是寫寫曲辭罷了,還真沒想過學戲、唱戲,沒想到今兒竟然碰到一個喜歡唱戲的“良家”,還真是意外之喜了。

那班主進去說話,不多時,隻見裡麵挑簾出來一個藍袍少年,瞧著也不過十八、九歲上下,這人麵龐白皙,唇紅齒白,生的極為貌美,不過麵上那兩道劍眉倒是平添了不少英氣,璟軒一眼便認了出來,這人便是剛剛台上那正旦。

那人聽到班主說有人想見他一見,本以為又是那酒囊飯袋、□□熏心之流,怎料出來一見,麵前卻站著一大一小兩個少年,那年長些的與自己年紀相仿,生的不俊,卻很有氣勢,一瞧便是習武之人;

那年少的卻是生的極好,臉上那對鳳眸更是奪人的眼球,這人心裡麵想著,若再過個兩三年,這小少年長開些,還不曉得會是怎樣的驚人。

這二人旁邊還帶這條極為健碩的大狗,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借機揩油的紈絝之流,因而這人倒是先愣了愣,隨即臉上的表情也放鬆了下來。

“在下柳湘蓮,不知二位如何稱呼?”心裡麵舒坦了,這人便先自報家門,拱手施了一禮,不見謙卑,倒十分的灑脫。

他在瞧璟軒,璟軒也在上下打量他,這人一瞧便知道不是優伶出身,倒有些世家公子的味道,璟軒暗自點頭,心裡麵欣賞了幾分,見他自報家門,便也報通了名姓。

璟軒不認得柳湘蓮,但是柳湘蓮可聽說過林璟軒的名號,不提當初金陵舊事,單單因為梨春班,柳湘蓮對璟軒早就起了結交的心思,此時更是雙眼一亮,笑道:“原來是林大公子,我素來就十分傾慕大公子,還想著若有機會去姑蘇見上一麵,沒想到擇日不如撞日,竟在這維揚遇見了,妙哉,妙哉!”

林璟軒遇上柳湘蓮,二人都是戲癡,一個是編曲寫詞的行家,一個是慣串生旦風月戲文的,這一見麵,真是惺惺相惜、相見恨晚,尋了個旁邊的茶肆,二人落座,聊起戲曲來更是因為知己,硬生生把魏臻晾在了一邊。

魏臻心裡麵歎氣,他這是想法子哄璟軒開心,還是折騰自己喝乾醋呢?瞧著小狐狸眉開眼笑的模樣,他心裡麵是挺舒坦的,但瞧著柳湘蓮那爪子不老實的竟然拍了拍璟軒的肩頭,魏臻的嘴角又垮了下來。

一旁的黑子蹭了蹭魏臻的褲腳,嗚嗚了兩聲,大抵也在吼他栽跟頭,魏臻強壓了心裡頭的醋意,得,白日裡還說璟軒喝乾醋,此時他不也是如此麼?

正此時,忽然見茶肆外麵急匆匆跑來一個人,定睛一看,不是薛蟠還是哪個,薛蟠正四下張望,一眼便瞧見正對著窗子的柳湘蓮的臉,眼睛一亮,嚷道:“小柳兒,我剛去洪班尋你不到,沒想到你在這兒呢,快,你不是素來說想見一個人麼,這人如今就在維揚,我帶你去見他去!”

話音剛落,薛蟠便見到了轉過頭來的璟軒和魏臻,張開的嘴還沒合上,整個人呆了,柳湘蓮哈哈一笑:“可是巧了,我倒是先遇上了。”

“沒想到你和薛蟠還有交情?”這可真是出乎璟軒的意料了,薛蟠可不是什麼喜歡聽戲的人,從前總見他廝混梨園,也是為了那些優伶,自從和五娘訂了親,這家夥被五娘管的服服帖帖的,那些個花花腸子也都消褪了不少,雖然也有隨人去梨園應酬,卻沒聽說他再沾染什麼“桃花”,不過怎麼看,這薛蟠也不像是會和柳湘蓮有交情的人,也難怪璟軒詫異。

“算是不打不相識,也是我最初錯疑了他。”柳湘蓮這才笑著把他和薛蟠相識的經過說了出來。

柳湘蓮第一次見到薛蟠還是在金陵,那時候也是柳湘蓮應朋友的請求串了出戲,剛散了場,這薛蟠便要見他,柳湘蓮倒是聽說過薛蟠的名頭,隻道對方是個一肚草包的蠢物,一聽這薛蟠要見他,柳湘蓮心裡麵便先憋了股火氣,隻不過看在朋友的麵上應酬一二罷了,心裡想著,若是這薛蟠不識抬舉敢做什麼出格的舉動,管保揍得他哭爹喊娘才出了口氣。

哪想到這薛蟠雖然文不成武不就,模樣也不是頂好,但還真沒察覺出對方有什麼不規矩的,說話雖然不那麼斯文,倒也不惹人厭煩,而且還是央他給新鋪開張串兩出戲,且還是和梨春班搭戲,柳湘蓮對梨春班可是聞名已久,見狀便答應了下來。

後來又因為和薛蟠熟識,見了五娘一麵,這才慢慢發覺,這薛蟠與五娘伉儷情深,非是市井傳言那般不堪,這薛蟠雖然骨子裡有些紈絝的習性,倒不是個壞人,這柳湘蓮本來就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人,說好聽的是有幾分俠氣,若說難聽些便是有幾分邪氣,反倒因此對薛蟠另眼相看了起來。

待得知薛蟠和林璟軒也是熟人,薛蟠更是拍著胸脯保證,若有機會準叫柳湘蓮見璟軒一遭,這便是他們二人相交的經過了。薛蟠一得知柳湘蓮人在維揚,便興衝衝的過來想要履行承諾了,哪知道柳湘蓮反倒先和璟軒遇上了呢,這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了。

薛蟠一聽說柳湘蓮如今住著客棧,立時便瞪了眼睛:“小柳兒這是瞧不起我薛蟠還是怎的?住的哪門子的客棧!”

柳湘蓮知道薛蟠這性子,混起來也是不講道理的,隻得點了點頭,答應搬去薛家在維揚的宅院暫住。

此時天色又暗了幾分,璟軒也有些困乏了,四人這才離開了茶肆,剛一出門,冷風襲來,璟軒便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魏臻眉頭一皺,解□上的大氅披到了璟軒的身上,那衣服上還帶著魏臻身上的溫度,璟軒這才覺得好了些,更是不自覺的往魏臻身上湊了湊。

魏臻先是一愣,隨即眼底便蔓延開了藏不住的笑意,即便是在夜色之中也亮的驚人,手掌更是攬住了璟軒的肩頭,把他往懷裡帶了帶,渾然不在意旁邊薛蟠和柳湘蓮吃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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