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2 / 2)

正此時,隻見這小小的茶肆又來了一桌客人,為首的這人一身靛青色錦袍,外麵罩著一件絳紫色圓領無袖的緞麵夾襖,腰間綴著質地上佳的玉佩,往臉上瞧,這人也生得唇紅齒白、俊秀斯文。

這人的後麵還跟著三個年輕人,衣著也都不俗,看著都是大家出身,,這小茶肆的主顧們平日裡多是百姓、尋常商賈或是附近書院的學生,鮮少有大家公子來此,畢竟這不過隻是個維揚城中不大起眼的小茶肆,那些公子哥兒們可都是偏好那鼎鼎有名的幾家茶寮。因而眼下這夥人,倒是顯得和這個小茶肆分外的格格不入了,也難怪引得這些人不住的打量。

再加上為首的這人委實生的施恩俊俏,若不是此人年紀不似那十一、二歲的模樣,少不得要被誤認成是傳聞中的林大公子了。

比起這夥人,剛剛璟軒和魏臻進來的時候雖然也吸引了不少人打量的目光,但璟軒今日這身打扮,在這些人眼裡是個頗有些圓潤的小少爺,雖然年紀看上去和那傳聞中的林大少爺很是相符,但這幅模樣距離他們想象中雌雄莫辯的妖嬈形象可是謬之千裡,因而並沒有人發覺,這二位還真就是傳聞中的正主了。

這夥人璟軒並不認識,但是看為首這人的年紀、相貌,璟軒的心裡不由得浮現出了一個猜測來,直覺告訴他,眼前這人,很大可能怕是那位北靜王世子水溶了。

璟軒的直覺半點兒沒錯,這華服公子正是水溶。市井上的這些流言蜚語自然也都傳進了水溶的耳朵,到底是誰在幕後操縱這一切,水溶現在還沒查個水落石出,但是他卻明白,這是個用來拉攏林璟軒再好不過的機會了。

對於這種傳言,林如海會作何反應真是太好猜測不過了,奈何水溶這次是秘密到了維揚,並不願意在林如海麵前暴露行蹤,不然隻要此時一出麵幫著林家父子調和一番,可是個再好不過的一箭雙雕的好事了。

雖然一箭雙雕難以辦到,但給林璟軒雪中送炭卻也不失為一個拉攏的良策,因而探聽到璟軒的行蹤後,水溶便毫不遲疑的直奔這家茶肆了,他這一進門,就聽到了那幾個書生在那兒高談闊論此事,水溶麵上不露聲色,心裡麵卻是暗喜,這可真是他介入的大好時機。

“這位書生,在下有一事不明,還望當麵請教。”水溶一臉正色的對那桌書生拱了拱手。

那桌書生互相看了眼彼此,雖然心裡麵有些不明所以,但看水溶一表人才,舉止又溫文知禮,也都連忙回禮,說道:“請教二字愧不敢當,兄台大可直言,大家討論一二便是。”

水溶點了點頭,這才說道:“敢問諸位,‘夫市之無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此句何解?”

水溶的話音剛落,便有一書生接話道:“此句出自《戰國策·魏策二》,其意與眾口鑠金頗為相似,指說的人多了,連謠言都能成為事實。”

這話說出口,這書生自己的臉色也變了,他那些同窗也都個個變了臉色,水溶更是一臉正色的說道:“那麼各位書生,想必你們也都並不識得林公子本人。那麼,既然各位都明白這個道理,卻在這裡行此三人成虎之事,妄議林公子為蠢物,這難道不是有辱斯文之舉?”

這幾個書生聽了這話越發的麵紅耳赤,坐立不安,對水溶做了個揖,言道:“受教了,我等慚愧”之後,便灰溜溜的離開了茶肆。

就連剛剛那個一直汙言穢語的談論璟軒的猥瑣漢子,此時在上下打量了水溶一番後,也十分乖覺的閉了嘴,仿佛無事人一樣,再不開尊口了,牛飲了兩杯茶,便和夥計結算了茶資,起身走了。不用璟軒吩咐,餘樺派來的暗衛自然便悄悄的尾隨這人而去了。

而璟軒垂下眼簾,抿了口杯中之茶,嘴角稍稍翹了起來,看來此人還當真是他所想的那個人,這還真是有趣極了。這水溶拉攏人的本事,可是比那桓譯高明不少,難怪身為異姓郡王,竟能和身為皇族的兩個王爺分庭抗禮,果然有些門道。

隻可惜,這番做派,換了旁人興許會心生好感,但於他卻是無用功了,雖然被這些讀書人成為“蠢物”倒真是讓人心裡麵不痛快,但是和這些酸儒他還真是沒心情計較,更何況其他諸如結交下九流、與魏臻的契兄弟情誼統統都是事實,也是他願意大白於天下而不懼任何人評說的,水溶此番言論,雖不令人反感,卻也並不能算上“知己”,拉攏的痕跡這般著相,真是過猶不及了。

至此,璟軒出來“聽牆角”的興致被水溶掃了大半——自打他這一出現羞走了那些書生,這茶肆可謂是安靜極了。

璟軒也無意過去與他結交,便留了碎銀子在桌上,與魏臻結伴離開了茶肆,臨出門前,璟軒眼角的餘光掃過水溶所在之處,見對方露出了詫異的神色,眼中淡淡的惱火也沒有隱藏完全,不由得心裡麵暗笑,看來在水溶的預想中,此時的自己應該坐過去與他高談闊論一番,最後因為知己、互訴衷腸了吧?

嘖嘖,沒能順著他的劇本走,便惱了,這水溶看來還是太年輕,涵養還有的練呢!什麼時候這水溶能練到劉皇叔三顧茅廬的勁兒來,他璟軒也稱一聲佩服。

璟軒走後不久,水溶也沒了坐下去的心情,臉色不渝的帶著史曄、陳瑞文並理國公之後柳芳離開這座茶肆。

這水溶回了居所如何與這些人評說璟軒暫且不提,單說璟軒和魏臻離開了茶肆,魏臻因聽了剛剛那些對璟軒的非議而心裡麵不痛快,不過卻並沒有因此可以表現出什麼疏遠的姿態來,反倒是親密更勝於往昔,璟軒的鳳眸露出了滿意的笑意來,即便有帽子遮掩,也擋不住那份風采,嘴角也翹得高高的。

“還道你會顧忌那些流言呢。”璟軒不由得笑道。

魏臻卻道:“我知道你絕不會顧忌那些陌生人的流言,隻不過有些人做的太過,著實可恨,不教訓一番,難消我心頭之恨。”言罷,魏臻雖然周身的氣息收斂得很,沒透出殺氣來,但對他再熟悉不過的璟軒,如今也能從他那雙黑沉沉的眸子中感受到他心情的變化了,那裡麵,可是透著寒光呢。

璟軒滿意的點頭,就算天下人皆背他而去,有魏臻一個知己,他也不算白活這一遭。忽的,璟軒想起一個人來,眼底劃過一絲流光,問道:“等等,之前鄭廣安的暴斃,該不會……”

魏臻點頭:“他敢對你起了那種點頭,還不知死活的一再挑釁,殺了他還算是便宜了他!”

璟軒啞然,心裡麵越發的舒坦了,好吧,魏臻的本事他再清楚不過了,也隻有他能出入那王府如入無人之境,不留半點痕跡了。

待回到了鏢局,暗衛便上前稟報,那漢子離開茶館,便去了附近的一家賭坊,尋了個中年人討要了一錠銀子,而那中年人正是桓譯的幕僚之一。

璟軒點點頭,待暗衛離開後,璟軒想了想,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他既然這麼喜歡製造流言,那我也讓他試試,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是個什麼感受。”

去了鏢局的前院,正看到三娘,還有最近她的小尾巴柳湘蓮。

“三娘,柳兄,剛好有件事,還要勞煩你們……”

走鏢的三教九流的人脈極廣,柳湘蓮更是上至公子哥兒、下至維揚的戲班子都吃得開,很快,新的流言蜚語就在維揚城裡成了膾炙人口的新話題,流言的核心人物,更是直指忠安王府和世子桓譯。

要說關於忠安王府,這三年來可或多或少都是茶餘飯後的話題之一,雖然流言總有過氣的時候,奈何璟軒偏偏那出《柳暗花明》的昆腔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劇,在維揚的人氣也居高不下,裡麵涉及到的王府側妃的辛秘,更是或多或少常常被看客們拿出來說嘴,因而忠安王府的那點兒事,三年間還真沒有被人們淡忘。

在這基礎上,璟軒叫三娘他們傳播的流言更是含沙射影,暗示某王府頗有聚麀之誚的傳統,那王府曾經被賜死過一位側妃,據說那側妃生的花容月貌,年紀與世子相仿,世子與這位側妃可是“情誼深厚”,這位側妃故去之後,這世子哭的和淚人一般,險些跟著去了。

流言有鼻子有眼的,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誰讓那出《柳暗花明》幾乎人儘皆知呢,相比於璟軒的龍陽之好,這尊貴的王府內部的醜聞更是有種禁忌的吸引力,讓老百姓們欲罷不能的討論此事。

而這等流言自然也在第一時間傳進了桓譯的耳中,直把這位涵養頗深的世子氣得七竅生煙、咬牙切齒,活吃了璟軒的心都有了。

不過,還沒等桓譯反擊,倒是林如海先按捺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果然還是發長章寫得爽,中間不用斷開~~~~~~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