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2 / 2)

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薛家父子竟然安然無恙,隨即回過神來的桓譯終於明白,他自信滿滿的想要給薛家、林璟軒一個教訓,卻沒想到對方洞察先機反將了他一軍。之前桓譯有多麼得意自己的手段,此時他就有多麼惱恨。

當五鶴崗的三當家跪在堂下一五一十的把這些年他是如何利用山寨運作私鹽,並交出了山寨私留的賬冊之後,桓譯隻覺得頭重腳輕,險些栽倒了下來。如果說剛剛薛家父子起死回生給了他當頭一棒,那麼五鶴崗的供認不諱就如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明白自己再無力回天了。

憤恨的看著這山賊,桓譯的眼底發紅,仿佛要吃了他一般,三當家則是一臉平靜。當初他父親是縣衙的捕頭,家中還有個妹妹,一家人過得有些清貧卻十分和樂。他自小便跟著父親學了些把式,父親看他有些習武的天賦,便把他送到本縣的秦鏢頭那裡習武。

他本也想著跟著師傅長大做個鏢師,也是個頂門立戶的差事。哪想到在他十五歲那年,縣衙發現有人私設鹽井便派了他父親帶著幾個捕快去辦案,哪知道那鹽井有專人把守,見了縣衙的差官還負隅頑抗,爭鬥中父親被刺傷,險些喪了命。

父親為辦案受傷,哪想到縣衙最終不但沒有懲治凶手,反而將這件案子不了了之,父親也因為傷勢過重沒多久便撒手人寰。他年少氣盛,對這件事十分不滿,鬨到了縣太爺那裡,被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

養好了傷,他心裡麵不服,想著去城裡麵再告,哪知道府衙的官老爺因為他是以白身告官,直接把他攆了出去,還警告他若再來攪鬨,就要挨板子。

告狀無門,他也隻好先折返回家,路上碰到鏢局押鏢的鏢隊,他師傅見了他大驚失色,告訴他他家著了一場大火,連他老母親帶妹妹全都葬身火海了。聽聞這個消息,他整個人都要瘋掉了,第一個便想到是那鹽井的主人勾結縣太爺殺人滅口,想要回去找他們拚命,卻被他師傅狠狠拉住了好一通勸。

最終他也明白彼此勢力的懸殊,如果他現在回家,恐怕也隻能到地下與家人團聚了。想通了之後,他強忍住悲痛沒有回家,托付了師傅幫忙辦理家人的後事,從此便在江湖上飄蕩,想法子探查那鹽井的主人和背後的勢力,積蓄實力以備日後報仇雪恨。

就這樣,他在江湖上漸漸有了些名號,後來和五鶴崗的兩位當家義結金蘭坐上了山寨的第三把交椅,可惜他那兩個結義哥哥並不知道,他看上了五鶴崗,就是因為對五鶴崗背後的勢力有所耳聞。

他恨透了當年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這些利益糾葛人,暗地裡便收集了不少證據等待機會,這也是為什麼當魏臻找上他的時候,他這樣迫不及待的協助魏臻辦事,設了這麼一個完美的大陷阱給桓譯跳下來。

天時地利人和,桓譯想不認栽都不行,偌大的一個忠安王府頃刻之間便獲罪抄家家產全數充公,王府直係皆被革除宗籍,男丁判了流放之罪,女眷則被貶為官奴。王府尚且如此,攀附王府多年的那些個世家又怎能脫開關係?

本有些人家向來低調行事並不為人所知是王府的親信,卻也因為這次幫忙消化薛家的鋪子而暴露人前,抽絲剝繭的仔細查探,更是查出了這些人家都摻和在了江南鹽務之中。不僅如此,這些世家子弟背地裡還做了不少貪贓枉法的事兒,以權勢壓人、包攬訴訟、強占土地等等罄竹難書。

皇帝對這些家族毫不手軟,因為桓譯等人是皇家血脈,皇帝這才法外開恩沒有要他們的腦袋,這些家族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一時間,京城這些世家真真見識到了當今皇帝的鐵血手段,私底下都說當今是臉酸心狠、殺人不眨眼睛。不過他們也就敢私下下說說,就連鐵骨錚錚的禦史都沒膽子在朝廷上諫言皇帝太過殘暴,瞧瞧這些人家被掀出來的老底,不殺不足以正王法呐!

血流成河的菜市口著實震攝了不少人,其中也包括賈家,如今該償還虧空的家族早就麻溜利索的還了錢,還拖欠的人家寥寥無幾,倒把榮國府給襯得格外顯眼,賈家的一些故交也紛紛明裡暗裡的勸賈赦和賈政快些還清了虧空才是,如今龍椅上的那位可是翻臉無情的,小心彆因為銀錢的事惹出□□煩。

賈赦素來就是不安分的主兒,世襲了爵位在京中有些門路,平日裡可也沒少乾那些包攬訴訟的勾當,本就嚇得膽兒都快飛出來了,聽了友人相勸,忙不迭的應了。而賈政在工部也如坐針氈,回到家裡態度自然也變得積極的多。

因之前出的主意幫了大忙,王熙鳳如今在家裡的地位又穩固了不少,這次全家齊心合力湊銀錢,賈母也把事情全權交給她處理。王熙鳳向來不怕攬權,自然是應了,她早有腹案,此時便不慌不忙。

“除去那些不成材料的家裡搜出的銀錢,咱們還要填補八十萬兩的空缺。公中沒有現銀,卻有田莊土地和鋪麵,若是仿效東府的珍大爺隻留下南邊老宅和祭田,其餘全部變賣,能湊出五十萬兩來。

老太太和我說,想從她的體己抽出十萬兩,這樣便還餘下二十萬兩,兩房人各出十萬兩來,不知公公和二叔可有什麼想法?”

如今賈赦賈政兩個都急於還清債務,聽了王熙鳳說的很有條理,老太太又拿出了十萬兩的體己,叫他們各自出十萬倒合情合理,便點頭應了,表示沒有異議。刑王兩夫人心裡麵肉疼卻也無法,心裡麵盤算如何湊出這筆錢來。

大房這邊,賈赦邢夫人夫婦知道王熙鳳很有身家,便打起了讓她出大頭的主意,王熙鳳聽了心裡麵冷哼,麵上卻還笑吟吟的說道:“我那陪嫁的鋪子都在南邊,雖然賺了幾個銀子,卻都是要用來周轉的,臨時卻也抽調不出多少。況且我那鋪子是和蟠表弟未過門的媳婦兒一道經營,若是想抽調銀子,我卻是不能自專,還得同她商量才是。”

賈赦兩口子聽了,再不敢提這個話頭了,如今誰不知道,薛家父子正是紅的發紫,誰敢挑這個時候得罪他們?

王熙鳳最終拿了三萬兩出來,剩下那七萬兩,都是賈赦變賣了他這些年來收藏的古玩換來的,有些好東西被他低價賣了,惹得賈赦心疼不已,病倒了個三個多月才慢慢轉好,整個人都瘦了好幾圈。

二房那邊,李紈帶著賈珠的遺腹子孀居不必出錢,賈政俸祿沒有多少,隻是這些年收集了一些字畫倒值些銀錢,便都變賣了,才不過三萬餘兩,王夫人賣了自己陪嫁的兩個鋪子和一些金銀瓷器湊了三萬餘兩,剩下實在拿不出,還是賈母又偷偷補貼了他們,才湊足了十萬兩。

就這樣,榮國府總算趕著末班車還清了虧空。從前榮國府雖然也漸漸衰敗了,但好歹還撐著一個虛浮的奢華的場麵,現如今,卻是連場麵也撐不起來了,公中的田產鋪麵所剩無幾,奴婢小子也隻剩下三成,原本熱熱鬨鬨的榮國府,如今可算是空曠了下來。

經此一役,大房二房都出了血本,獨王熙鳳一個受益,她家產豐厚並不在乎那三萬餘兩的嫁妝,這次完滿完成了還債的任務,她算是終於站穩了大房長媳的腳跟,當初那些仗著自個兒是賈母、王夫人跟前得意的老人兒而不服管教、暗下絆子的那些個陪房下人們,被查抄出問題的統統攆出府去永不再用,沒查出問題的也都見識到的王熙鳳的手段和心機,全都老老實實,再不敢做出頭鳥了。

管家的大權被王熙鳳總攬之後,她雷厲風行的製定了一係列新規矩,重整府裡頭的一應用度,整個賈府雖然開始過得緊巴巴的,但如今連莊子、鋪麵都沒了,就指望了金陵那邊的少得可憐的出產和府中爺們的俸祿,不這樣又能如何?

養尊處優慣了的府裡的爺們、夫人們自然免不了怨聲載道,尤其王熙鳳此時算是把邢王二夫人統統得罪慘了,尤其是王夫人,她眼看著自家寶貝兒子寶玉身邊統共就兩個小丫頭伺候,連想從公中支一塊像樣的料子做十套新衣裳都被王熙鳳給駁了,還是老太太用自個兒體己的料子,叫身邊的大丫頭給寶玉做了三套出來。

那丫頭的手藝不過爾爾,哪裡比得過從前給家裡訂製衣裳的裁縫繡娘們的手藝?王夫人心裡麵老大不樂意,總覺得寶玉受了天大的委屈,到老太太麵前一通摘怪王熙鳳:“媳婦也知道家裡麵如今的情況,我們這些人少做幾套衣裳、少吃些東西沒甚麼的,可寶玉還這麼小,打從落地開始就沒吃過這份苦,我這當娘的見了,心裡麵彆提有多難過。”

賈母也是分外疼惜寶玉的,聽王夫人這麼說,心裡頭也不是滋味,正巧王熙鳳過來請安,如今她在府裡的地位水漲船高,王夫人去和賈母抱怨的事兒,早有丫鬟耳報神似得傳了話,因而王熙鳳進屋見到王夫人、賈母的臉色都不好看,心裡麵早知道是為著什麼,倒是麵不改色,想看看王夫人又打算使什麼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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