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2 / 2)

倒是在後堂一直聽著這些動靜的皇帝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薛蟠這小子雖然粗鄙了些,倒是個性情中人,比旁人強得多。得,這位的心都偏得沒邊兒了。

“放肆,你這是在咆哮公堂。”吳君榮最先回過神來,大怒道。

璟軒拉住還要跳起來的薛蟠,冷冷的掃了一眼林如海和吳家兩兄弟,令人目眩的鳳眸中滲出了刺骨的冷意,剛剛還口若懸河的吳君榮被這眼神釘在當場,覺得仿若一桶冰水當頭淋下,叫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就是這種眼神,林如海後心發涼的同時心底升起一絲厭惡,每每他想著要和這孩子修複父子之情的時候,他總能想到這孩子和那女人一模一樣的眼神,好像在他們的眼中,自己就像螻蟻一般不堪入目,明明每一次做錯事的都是他們,卻偏偏比任何人都理直氣壯,讓旁人沒來由的覺得心裡發虛。

他極端厭惡這種冰冷輕蔑的眼神,卻又在這樣的眼神下說不出話來,他更厭惡這樣懦弱的自己,仿佛連最看重的風骨都失去了。

看著剛剛還振振有詞的人集體失聲,璟軒收回視線,嘴角一揚,冷冷的笑了笑,對堂上的蔣大人拱手道:“大人,叫他跪地磕頭可不是我們有意折辱於他,而是想要救他一命。奈何這世上總有人不識好歹,不僅不謝恩,還口出不遜,賞他兩個耳光還不知悔改,當真是不可救藥。蔣大人,不知道謀逆是個什麼罪名?”

蔣大人心頭一跳,在場的所有人都被璟軒的話給震驚了。謀逆?這是說的哪裡的話?吳君榮剛要開口,隻聽後堂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一聲冷哼:“都不必說了,是非曲直朕在馬車裡麵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馬車?吳君榮這才想起來,剛剛家人也說了,弟弟嫌那馬車擋在城門口礙事,這才揮鞭子想要抽馬,繼而被對方奪了鞭子,才引發了衝突。他當時隻看到林璟軒上了馬車,卻不知道上麵還有旁人,此時見到來人,嚇得他腿肚子發軟,若是這人也在馬車上,那弟弟試圖襲擊馬車的舉動,往大了說還真能被扣上個謀逆的罪名。

這麼一想,吳君榮哪裡還有剛剛理直氣壯的模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滴落下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隨著他的跪倒,堂上所有人也都驚覺過來,嘩啦啦跪倒了一地,山呼萬歲,給皇帝行禮。

吳君賀此時兩眼一翻,直接嚇昏了過去,同時一股惡臭傳來,卻是這小子在昏過去的時候嚇得失了禁,竟在公堂之上丟了大醜。吳君榮跪在地上,心裡麵又驚又懼,見弟弟這般模樣,又羞臊萬分,整個臉都漲紅了,一個勁兒的請罪。

皇帝冷哼一聲,並不理會吳家兄弟,伸手把跪在地上的璟軒給拉了起來,卻不叫旁人平身,隻會了蔣大人“嚴懲不貸”以後,帶著璟軒和護衛們徑自回宮去了。

等皇帝和璟軒的身影都消失了好半晌,地上跪著的這群人才站起身來,蔣大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平常聽說過這位林大公子十分受到宮裡頭的寵愛,他還道流言太過誇張。今日一見才知道,這流言竟是半分不虛。單這份榮寵,全天下就是獨一份啊。蔣大人想著,不由得看向了林如海,他怎麼覺得,心裡麵不覺多了分說不出來的滋味,相比於林大公子的榮寵,皇上對於林大人的態度,可十分值得玩味啊。

林如海的麵色比吳家的人還要難看幾分,剛剛他和其他人一樣跪在地上,而璟軒那孩子卻被皇上親手扶了起來,無論是那孩子還是皇上,沒有一個人分過一個眼神給他,仿佛當他不存在一般。這樣漠視的態度,讓林如海的心一點一點的涼了起來。

林如海的眼前不由得閃現了那孩子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而後他忽的發覺,他記憶裡和那孩子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而在這少得可憐的時間裡,有的都是劍拔弩張和針鋒相對,他記得最鮮明就是那孩子那最讓他厭惡的蔑視的眼神。誰對誰錯,已經糾結不清了吧。

父子嗬……林如海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轉身便離開了。

一日之間,先是林家女帶球入宮惹來滿城風雨,到了晚上又開始了一出吳妃之弟與林大公子大鬨公堂的大戲,還牽扯出謀逆一事來了。

吳妃被貶入冷宮;吳家懷恩侯的爵位被革除,吳家老爺、吳君榮的官職皆被罷免貶為庶人,再不得入朝為官;吳君賀杖責五十刺配幽州遇赦不赦,他本就被魏臻打傷後沒得救治,又挨了重重的五十大棍,吳家遭了難,哪有人能替他安排這些事,傷上加傷還要刺配幽州,還沒走到半路便因為傷勢過重一命嗚呼了。

經此一事,京中眾人對於林璟軒的忌憚程度又深了一層,連帶著,那些原本擬好了折子準備在下一次大朝會中說一說順嬪這件事不合規矩的禦史們,也都一個個的消了聲。眼看著都入秋了,怎的皇上的火氣還這麼大。吳妃也是跟了皇上多年的老人了,前次南巡還搬駕來著,轉眼間就貶入冷宮了。

他們倒還真想對了,皇上的火氣的確很旺,即便處置了吳家的人也沒能讓他心底的這股邪火消下去,帶著璟軒怒氣衝衝的回到宮中後,皇帝十分認真的對璟軒說:“總有一日,我一定要讓天下人知道,你究竟是誰的兒子!”

看著眼前偏執得近乎瘋狂的皇帝,璟軒的眼睛裡卻反而帶出了一絲笑意,點頭嗯了一聲,輕聲說道:“我等著。”

瘋狂?執拗?也許就是因為如此,他這輩子才會成為他的親人吧。他也是個瘋狂而又執拗的人呢。痛失所愛的痛苦,求而不得的痛苦,再想到無論何時都讓自己感到無比安心的擁抱,璟軒再一次慶幸上天給他一次再世為人的機會時,還把魏臻帶到了他的身邊。不然這一世,他要怎麼過呢?

不過,大抵這兩個有情人沒有心有靈犀的默契,璟軒在宮裡麵感激上蒼,而此時的魏臻卻獨守空房生悶氣。自打到了京城就日日忙亂,璟軒又被拘在宮裡不得自由,好不容易太後的注意力都轉到了順嬪身上,他還想趁著這段日子和璟軒好生過個清閒自在的日子,剛剛在莊子上氣氛正好,誰料皇帝偏橫插一腳。這也就罷了,回城還遇到了這樣糟心的事兒,末了璟軒又被皇帝給拐走了!魏臻越想越憋屈,伸手揉了揉黑子的腦袋。

璟軒回來的時候,正看到魏臻蹲在牆角快把黑子的毛都揪掉了,見他回來,兩個都抬頭看他,眼睛濕漉漉的,叫璟軒繃不住笑了,得,他這是是養了兩隻大狗還是怎的?

“舅舅說了,下月初一秋闈,叫咱們一道耍耍,黑子也憋悶壞了,這次帶它一道去圍場放放風。”璟軒笑著說道。

魏臻點頭,臉上的表情卻還是悶悶的。璟軒瞧他那呆樣就知道他心裡麵想什麼,抿嘴一笑:“等莊子修好了也入了冬,到時候咱們正好可以搬到那邊去住。京中再發生什麼我也不管了,隻陪著你貓冬,可好?”

魏臻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撲過來抱住璟軒:“當真?”

璟軒挑眉:“我什麼時候言而無信過,嗯?”

魏臻的嘴角咧開,剛剛的不痛快通通都煙消雲散,把璟軒摟得更緊了。璟軒在他懷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開始懷念從前那個沉穩成熟的魏臻了,這家夥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越發的幼稚了起來,就和護食的大狗似得,沒得膩歪!

口是心非的某人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理所當然的整個人靠在魏臻堅實的胸膛上,唔,奔波了一整天,還是現在最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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