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挺身而出(1 / 2)

太極殿內燃著嫋嫋清煙,一應陳設莊重肅穆。

殿中氣氛卻一言難儘。

“少皇瑾!”君後抬手扶額,心力交瘁道,“你就包庇她吧!”

帝君輕咳一聲:“阿瑾,你向來自律克製,溫良守禮,無需我與你母親操心……”

默了下,綿聲續道:“實沒料到,你是厚積薄發哪。”

公良瑾:“……”

顏喬喬:“……”

“帝君!”君後怒道,“你還與他說笑!”

顏喬喬心中過意不去,悄悄拽了下公良瑾的後袍,壓低聲線道:“殿下,一人做事一人當,您彆給我背鍋了。”

他將她往身後擋了擋,示意她不必多言。

“母親請息怒。”公良瑾拱手,溫聲道,“此事兒子自有分寸,斷不會危害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聞言,君後並未息怒,反倒將一對秀氣的長眉挑得老高,難以置信地失聲道:“所以你就讓她白……”

白皙秀麗的麵龐漲得通紅,銀牙咬了又咬,袖一拂,快步離開太極殿——撒手不管了。

帝君朝著自家夫人的背影揚了揚手,雙眉垮下,神色頗有些委屈無奈。

半晌,隻見帝君虛弱地扶著椅臂起身,一步一步踏下鋪設有厚重織金龍圖案的深紅毯階,停在公良瑾身前。

“傷可大好了?”帝君綿聲問候。

公良瑾頷首。

還未開口回話,便見帝君揚起一隻枯瘦蒼白的手,一掌抓在他的右肩肩頭。

繡龍廣袖無風而動,純白的仁君道意如同潮湧,一浪一浪拍擊在公良瑾身上。

公良瑾長身微傾,胸腔悶震。一頓之後,隱顫的身軀緩緩立直,如一株迎風而立的青玉鬆。

顏喬喬清晰地感覺到如山如海的氣勢磅礴而來,將她的長發與衣擺向後掀起。

她急忙挺身而出,驚道:“帝君!此事與殿下無關,所有罪責由我承擔!”

公良瑾揚袖攔在她身前,反手一震,便有一道既溫和又霸道的力量落在她身上,將她穩穩送到了十丈開外。

感覺就像被巨浪托起,心臟在胸腔中打了個秋千,身體畫過一道弧,輕飄飄落到鑾柱旁邊。

落地之後,她後知後覺發現方才他的手掌,似乎……放錯了地方。

她挺身而出,被他抓個正著。

腦袋“嗡”一聲響,血流衝上腦門,整個人呆呆愣愣,木在了鑾柱邊上。

那一邊,公良瑾輕聲笑道:“父親許多年不曾考校過兒子了。”

他頂著排山倒海般的威壓,額角已青筋直綻,眉目卻依舊月朗風清,語氣波瀾不興。

帝君綿綿長長地哼笑一聲,運袖,道:“當心了!”

公良瑾退開一步,揚袖,舉臂,與帝君臂肘相擊。

仁君之道非同尋常,二王相爭,周遭天地靈氣也俯首稱臣。氣場低壓,殿中無聲蕩開一層層下沉波紋,掠出太極殿,蕩向浩浩皇城。

王道過境,先是皇城內金鐘悠悠長鳴,連綿不息,再至京陵正中紫鐘樓,莊嚴鐘聲憑空而起,驚停鳥雀。再然後,郊邊寺院青鐘漸起,朝拜天下之主。

無邊的、浩瀚的、與萬民息息相關卻又潤澤於無形的——便是君之道。

此刻,外間一切與太極殿無關。

帝君早已達到大宗師之境,距離成聖也不過一步之遙,正麵相抗,公良瑾自是不敵,且戰,且退。

間或,純白的靈氣中溢出幾縷烏黑。

他微垂著眉眼,渾然不放在心上,並無掩飾之意。

少頃,帝君收了手,躬著背,輕輕咳嗽起來。

公良瑾挽袖,上前為父親拍背順氣,輕拍一下,帝君口中便蹦幾個字:“你有主見,我管不了,自己想清楚,便好。隻是要記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帝君並未提及公良瑾靈氣泛黑的事情,也不知是相信了邪氣未除儘的說辭,還是另有考量。

說到最後一句時,帝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用一雙深邃凹陷的眼,重重看了看顏喬喬。

公良瑾淡淡地應:“兒子知道。”

帝君抬了抬衣袖,示意他不必再拍,搖著頭道:“近來因為陵寢之事,你母親心情不好——建得不順,她要生氣,建得順暢,她又難過。唉,實在是很難伺候,我去開導開導她,你且自便罷。”

“是。”

帝君微駝著背,負手踱向君後消失的方向。

背著光乍看他的背影,仿佛一位遲暮老人。

公良瑾出神片刻,緩緩垂眸,轉身望向顏喬喬。

視線落到她暈紅的臉頰、僵硬的身軀上,公良瑾忽地一頓,後知後覺想起了某種溫香軟玉的觸感。

“……”

廣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耳尖眼尾染上一絲薄紅。

他淡定走到她的麵前:“該走了。”

顏喬喬陡然回神,抬頭觸到他八風不動的清冷黑眸,心間微顫,點點頭,跟在他的身側離開皇城。

她一眼也不敢看他袖下的手。

分明告訴自己不要去想,腦子卻全然不聽使喚。

那隻手,修長如竹,指節分明,掌心溫熱,具有掌控一切的力量感。

她渾渾噩噩隨他出城,一路靜得隻有腳步聲,以及道路兩旁宮人、內侍和官員恭謹行禮的動靜。

“少皇殿下。”“殿下。”“見過少皇殿下。”

登上馬車之後,空氣更加不夠用。

他挽了袖,卻沒有第一時間沏茶,而是將雙手交疊,置於案上。

顏喬喬感覺到他在注視著她,目光意味不明。

“殿下……”

她垂著腦袋,耳朵一絲絲發燙,如被烈火烹煎。

公良瑾手指微動,認真穩重地開口:“你與母親是如何說的,可願為我複述一遍?”

他沉沉壓著嗓,語氣並無半絲輕浮。

聞言,顏喬喬的臉霎時紅到了腦門。

“殿下,您替我背了好大一口黑鍋……”她的腦袋垂進了胸口。

“無妨。”他淡聲道,“本也不是你一人之事。”

顏喬喬:“……”

心一橫,她破罐子破摔自首道:“君後說了許多話,說殿下不聯姻,不納妾,即便與我有了肌、肌……”

想到自己方才那一幕,顏喬喬仿佛被雷電劈了下,胸腔麻得幾乎說不出囫圇話。

隔著衣裳,能、能算肌、肌膚之親嗎?